第193章 景隆之難,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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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3章 景隆之難,賀表

  王弼因為資歷足夠老,幾乎走到了最靠近上首的位置,才被李景隆引著坐了下來。

  等他坐下後,李景隆沒有及時離開,而是就等待一側面露忐忑,

  過了許久,王弼才咂巴咂巴嘴,搖頭嘆息:

  「此事老夫做不了主,得大將軍同意。」

  李景隆臉上出現了剎那間的愕然,連忙將腦袋湊近了一些:

  「王伯伯,陸將軍不是您前軍的將領嗎?怎麼怎麼要求得大將軍同意?」

  說到藍玉,李景隆眼中閃過一絲忌憚,

  在如今朝堂上背景比他深厚的沒有幾個,

  恰恰藍玉就是其中之一,還身具功勳,二人地位天差地別。

  他靠的是陛下,藍玉靠的是太子。

  與藍玉打交道,李景隆心中想想還真有些發怵。

  王弼從桌上隨意拿起一個甜瓜,就這麼啃了起來,一邊看一邊說:

  「他雖然是我前軍將領,但一直歸大將軍調配,從頭到尾老夫也沒插手的機會,

  這不只得在平日裡親近一二,培養培養情誼。」

  李景隆臉上的愕然更加濃郁,

  下午他就得到了消息,定遠侯王弼帶著陸雲逸在城內四處閒逛,

  他先前還認為陸雲逸乃王弼的心腹,甚至是要加以培養的接班之人。

  如此,他去到前軍斥候部,只是一句話的事。

  但沒想到,卻突兀波折。

  王弼坐在那裡,看著李景隆的臉色不停變換,

  也知道他這些年過得辛苦,便好心提醒:

  「前軍斥候部不是一個好去處,

  陸雲逸的軍伍與咱們不同,他註定要衝在第一線,拿命換軍功,

  你這身子若是貿然加入前軍,平日裡操練都能將你練死,還是換一條路吧,

  實在不行,你就跟著老夫去陝西練兵,多磨鍊一二也就成了。」

  李景隆又何嘗不知這是最為穩妥的辦法。

  但奈何,在如今大明若是沒有軍功傍身,就在朝堂上立足不穩。

  他年紀輕,雖位列曹國公,

  但莫說軍中勛貴,就連一些軍中將領都看不起他,

  都督府中那些武人平日裡與他面露和煦,

  但轉頭就啐唾沫的事屢見不鮮,

  以往看他年紀小,大家都是長輩,多多忍讓便是。

  但現在他年紀越來越大了,

  立國之時的武人在十八九歲已經在戰場與屍體上來回打滾,而他還是雙手不沾陽春水。

  李景隆能感覺到,隨著這些年長軍候退卻,新一代的武人上位,他的處境會越來越微妙。

  這也是他為什麼想去立功的原因之一,至少有幾分資歷。

  心中微微嘆息,李景隆眼中閃過一絲遺憾,微微躬身:

  「多謝王伯伯指點,小侄再思慮一二。」

  「你有進取之心,這很好,

  你父親出生入死這麼多年,打下的這份家業,為的就是讓你能安生過好日子,

  你想去軍中打仗,咱們都支持你,若真做了決定就去與大將軍說,他會同意的。

  但若你不想冒險也無妨,就老老實實在京中待著,

  咱們走到哪兒都帶著護著,不會讓旁人欺負了你。」

  王弼語氣真誠,臉上也多了幾分柔和,

  聽得李景隆鼻子微微發酸,微微抿了抿嘴,恭敬一拜:

  「多謝王伯伯。」

  「好啦,多招待招待那些文官,別湊在這了,他們小心眼兒,咱們不在乎這個。」

  「那小侄告辭。」

  「去吧。」

  李景隆直起身,聳了聳鼻子,

  沉重的臉龐一點點露出笑容,變得如剛剛一般無二,

  做完這些他才慢慢轉身,迎向那剛剛進入奉天殿的諸位大人。

  王弼聽著他爽朗的笑聲一點點遠去,

  搖了搖頭,微微嘆了口氣,

  大明新立,立國的武將還沒有盡數逝去,正是跋扈的時候,

  年紀輕輕就得了權勢,若沒有本事,那就是天大的禍事,

  會被人視為眼中釘,巴不得你早些讓位置。

  鄭國公常茂就是例子,稍稍伸手就被被告發,貶去了龍洲。

  就在這時,一道身體粗壯的人影飛速竄了過來,

  不由分說地就給了王弼一拳,砰的一聲清響,

  「好你個王傻子,多大個人了,還跟孩子混在一起。」

  王弼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拳打得,眼冒金星,

  等他緩過神來,定睛一看,眉頭頓時豎了起來,想也沒想,便破口大罵:

  「你媽的,曹傻子,就愛玩偷襲!」

  嘴上說,手也沒閒著,同樣一拳打了過去!

  來人也沒有躲閃,就這麼生生挨了下來,然後還炫耀一般地拍拍胸膛:

  「爺這體格,等你王傻子老死了,爺還能活蹦亂跳,到時在你墳頭上跳舞。」

  二人就這麼開始互罵,可罵著罵著二人就坐到了一起,

  互相拍著對方的肩膀,一股悲傷之意開始瀰漫。

  來人是景川侯曹震,出身鳳陽,

  很早之時就加入紅巾軍,資歷很老,

  但一直到洪武十二年,跟隨沐英以及藍玉平定西番,這才得以封侯,祿二千石,

  而王弼也是因為平定西番而封侯,二人關係極好,是藍玉的嫡系。

  洪武二十年,東川有意叛逆,與靖寧侯葉升出兵討伐,

  洪武二十一年平滅叛亂,俘獲五千餘人,但他也因此而錯過了北征。

  否則以他的資歷也會出現在北征大軍中。

  二人打鬧了一番,漸漸停歇下來,王震面露感慨問道:

  「東川的戰事順利嗎?」

  「他媽的,太順利了,不過是一些土人作亂,

  他們見四川百姓日子過得好,也想併入大明,

  可布政使司那幾個不長眼的東西沒有答應,這才生出叛亂之舉,

  等老子率兵趕到,還沒開打呢,嘩啦啦就跪了一地,把老子都嚇了一跳,害得錯過北征!!」

  曹震面露不忿,同樣從果籃中拿了一個甜瓜,吭哧吭哧開始吃了起來。

  王弼臉色古怪,眨了眨眼睛問道:

  「我看軍報上不是這般寫的啊,應當是戰況激烈才對。」

  「廢話,不這麼寫哪有功勞?

  若是將事情捅上去,那幾個老東西非得被陛下砍了,

  現在一舉兩得,他們保命,咱拿軍功。」

  曹震撇了撇嘴,毫不在意謊報軍功一事。

  王弼也對其沒有辦法,面露無奈:

  「你的性子還是收一收吧,再這樣下去遲早出事。」

  曹震業撇了撇嘴,繼續將聲音放大:

  「呸,王傻子,你自己兒子不爭氣,天天跟別家小孩混在一塊兒,也不嫌丟人,你也好意思說我?」

  曹震的聲音極大,讓隔著很遠的陸雲逸都能聽個大概,

  以至於正朝嘴裡放的甜瓜也微微頓住,輕輕眨眨眼睛,

  頗為認同地點了點頭,的確如此

  僅從回京這段時間來看,定遠侯爺的確很有小孩緣。

  半個時辰過去,天色漸黑,

  原本空蕩的奉天殿也坐滿了人,大概有百餘人,

  在其中,他只認識坐在最前面的幾位軍候,

  其他的一概不認識,只能自娛自樂。

  不過,他已經將在場之人的臉龐盡數記了下來,只需要知道名字便可對號入座。

  在這半個時辰內,倒是有不少人過來與他打招呼,

  大多都是跟著自家侯爺而來的軍中將領,

  職位比陸雲逸要高,但態度卻尤為和善,

  讓陸雲逸有些摸不著頭腦,只能頻頻應對,以至於他現在的臉有些僵痛。

  而就在他不遠處,李景隆默默站在那裡,

  將那些將領主動去攀談的場景都收於眼底,心中五味雜陳。

  他雖是曹國公,也有很多人攀附,

  但那大多都是沒有本事的碌碌之輩,看重的是他曹國公府的權勢。

  而真正的軍中精銳將領,大多都是他主動去攀談,想要收於門下都無門無路。

  正在他思緒之際,身後傳來一道呼聲,

  「九江,九江,這邊加個座位可好?」

  李景隆回頭望去,

  放於身側的手掌頓時握緊成拳,額頭青筋狂跳,眼中憤怒,一閃而過,

  但臉上隨即綻放笑容,快步走了過去:

  「自然是可以的,都是軍中之人,靠得近一些,也能多親近親近。」

  「哈哈哈,我就說九江好說話,來來來,坐!」

  說話之人拉著同僚坐下,然後看向李景隆:

  「九江,多謝了,你先去忙吧。」

  李景隆笑著點頭,等轉身走開後,心中的窩囊已經無法抑制。

  先前那人是後軍副將趙安峰,四十餘歲,軍中的中堅力量,

  所帶京衛四千參與北征戰事,殲敵有功,為人跋扈,

  向來瞧不起那些無功之人,就連他這位國公也在此列。

  若是尋常,李景隆根本不會為此事氣憤,

  但他先前眼睜睜看到這趙安峰覥著臉去與陸雲逸攀談,臉上的笑容要多諂媚有多諂媚,

  那陸雲逸對他愛搭不理,他也黏黏糊糊賴在那裡許久!

  其中參差,幾乎要讓李景隆一直維持的好人緣形象崩潰。

  深吸了一口氣,李景隆平復心中情緒,眼中閃過一絲決然,

  放於身側的兩隻拳頭悄無聲息攥緊,心中無聲自語:

  「父親的功勳不能敗在我手上,旁人能做到的,本公亦可!!!」

  由於過於用力,李景隆緊握的右手都在微微顫抖。

  夜幕低垂,紫禁城的琉璃瓦在月光下泛著淡淡的銀光,

  奉天殿內燈火輝煌,一派盛世繁華之景。

  殿內,金絲楠木製成的樑柱上雕龍畫鳳,熠熠生輝,

  中央御案上擺滿了珍饈佳肴,香氣四溢,引人垂涎。

  「啟稟陛下,吉時已到,宴會可啟。」

  一位身著蟒袍、頭戴烏紗的太監總管,手持拂塵,步履輕盈地步入後殿,聲音不高不低,清晰可聞。

  「傳旨,開宴。」

  坐在後面看著奏書的朱元璋淡淡回應,卻沒有起身的意思,

  而是將這份奏書看完,才將其放在一旁,慢慢站了起來,

  側頭看向不遠處的太子朱標,眼中閃過一絲柔和:

  「標兒,走了。」

  太子朱標沒有抬頭,而是繼續目不轉睛:

  「父親先行,孩兒看完這份奏疏。」

  朱元璋拿他沒有辦法,淡淡點了點頭,臉色一板,面容威嚴,龍行虎步地走向正殿。

  開——宴——

  隨著諸位太監一聲高昂,

  大殿內頓時肅穆起來,

  朱元璋身形顯露,見到此種場景,眉頭微皺,

  隨意擺了擺手,示意在場之人隨意。

  殿內這才有了聲音,樂師們開始演奏,悠揚樂曲不停迴蕩,

  宮女們穿梭於席間,為賓客們斟酒布菜。

  過了大約有一刻鐘,後殿傳來了一陣沉穩有力的腳步聲,伴隨著太監們恭敬的請安聲:

  「太子殿下駕到!」

  這時,沒有剛才那般輕鬆隨意,

  在場文武百官忙不迭的站了起來,面露恭敬,

  絲竹之聲戛然而止,奉天殿內落針可聞。

  只見太子朱標,身著一襲精緻的錦袍,頭戴玉冠,面露陰沉,步伐穩健地步入大殿。

  「臣等參見太子殿下!」

  大殿內發出了一聲高呼,陸雲逸也在其中,

  當他的腦袋低下時,眼中不免露出怪異,皇帝不拜拜太子,真是古怪。

  「平身吧。」

  太子朱標淡淡開口,而後走向下首,

  向父皇朱元璋行大禮,聲音娓娓道來,

  此次慶功宴,由太子誦念賀表,亦是太子所寫。

  「太子朱標謹上賀表於父皇陛下:

  伏惟陛下聖德巍巍,功高蓋世,恩澤廣被,四海咸寧。

  近聞北疆捷報頻傳,北元授首,邊疆永定,此皆陛下英明神武,運籌帷幄之所致也。

  兒臣聞之,不勝欣喜,謹率百官,上表稱賀。

  昔者,北疆不寧,胡馬窺邊,邊民塗炭,生靈塗炭。

  陛下憂國忘家,毅然決然,發大軍以征之。

  運籌於廟堂之上,決勝於千里之外。

  將士用命,奮勇當先,所向披靡,賊寇望風而逃。

  今北疆已定,元塵不起,邊民安居,社稷穩固,皆陛下聖明之所致也。

  陛下之英明,如日月之經天,江河之行地,無遠弗屆,無深不入。

  兒臣仰瞻聖德,如沐春風,心嚮往之,不能自已。

  願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永享太平之福,長居無極之尊。

  伏願陛下保重龍體,福壽康寧。

  兒臣當恪守儲君之道,輔佐父皇,共理朝政,以安社稷,以慰民心。

  北征之喜,實乃國家之幸,百姓之福。

  兒臣等文武願與父皇同享此樂,共慶太平。

  謹以此表,上賀父皇陛下。」

  太子朱標,頓首再拜!

  直至此刻,一眾朝臣躬身再拜,

  陸雲逸也得以趁此機會,窺得今上真容,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與坊間流傳的鞋拔子臉相差甚遠,

  就是正經安徽大漢的模樣,頭型方正,圓臉大耳,腮幫鼓脹,眼窩較淺,看起來尤為兇悍。

  正在他思慮之際,朱元璋頗具威嚴的聲音從上首滾滾傳來:

  「朕也是打過仗的,待在這皇宮裡能有什麼功勞?都是將士們的功勞。」

  太子朱標露出淺笑,微微躬身:

  「父皇說得是。」

  朱元璋笑著開口:

  「在場都是朝廷肱骨,為的都是大明昌盛,那就都是一家人,

  莫要有太多拘束,隨意吃,隨意喝,熱鬧一些,都坐吧。」

  「多謝陛下!」

  隨著朱標以及朝臣入座,宴會正式開始,

  樂聲更加歡快,酒香四溢,

  賓客們紛紛舉杯相慶,共同祝願大明繁榮昌盛,國泰民安。

  僅僅不到半個時辰,整個奉天殿內都瀰漫著酒香,聲音也漸漸大了起來。

  位於最前方的武將們已經嚷嚷著要拼酒,坐於上首的皇帝與太子沒有阻止,反而笑吟吟的看著眼前一些。

  陸雲逸坐在方桌後,四周都是不認識之人,也沒有必要去攀談,

  只得自己默默喝酒,一口一口地吃著桌上飯食,

  雖然有些冷了,但味道的確不錯。

  正在奉天殿內氣氛愈發熱烈之際,

  一道人影拿著酒壺,略顯搖晃地走至他身旁,

  一屁股就坐了下來,嚇得陸雲逸一激靈,

  側頭一看,原來是曹國公李景隆。

  只見李景隆雙腮通紅,眼窩也有幾分紅暈,眼中帶上幾分醉意,

  不似先前那般風流倜儻,而是有幾分潦草隨意,他含含糊糊地開口:

  「陸將軍,我來找你吃酒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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