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時間緊任務重
酒足飯飽,陸雲逸回到房間,
室內陳設整潔,沒有長時間不住人的霉味,反而有一種淡淡的清香。
進入屋中,他將房門緊鎖,笑吟吟的臉龐凝重起來,
他站在門口許久,才走到了桌案後。
大軍已經回到慶州,而他想要做的事也將在今夜開始。
這段時間內,已經有三十四名經過操練的草原人混入俘虜大軍中,
並且在其中表現出色,大多被挑選去了養馬地。
陸雲逸深吸了一口氣,沉澱思緒,從行囊中拿出一本厚厚泛黃的書冊放在身前,
這是蔣瓛的生活習性,每一日都有記錄,不論白日活動還是夜晚睡覺。
此刻陸雲逸腦海中,已經有一名鮮活的蔣瓛存在,栩栩如生。
毫不誇張地說,此刻最了解蔣瓛的不是他自己,而是陸雲逸。
屋內昏暗的燭火閃爍,陸雲逸一頁一頁翻著,
看著上面所記錄的文字,尋找最後的疏漏。
很快,一個時辰過去,
陸雲逸將書冊最後一頁翻過,看到了位於最下方的淡藍色書頁,
陸雲逸緩緩抬起頭,眼中寒芒一閃而逝,嘆了口氣,從桌案下抽出火盆,
再從桌上拿起昏暗燭火,將書冊點燃
熾烈的火焰一點點燃燒,灰燼一點點出現。
陸雲逸端著火盆走出房間,在屋門口靜靜看著那耗費兩月製成的書冊一點點化為灰燼,
眼神平靜,沒有絲毫波瀾。
翌日清晨,陸當家帶著陸雲逸,還有一大車聘禮前去劉知州所在府邸。
因為劉家二小姐與陸雲逸的流言在慶州鬧得沸沸揚揚,
六禮中的納采、問名、納吉早已結束,
今日父子二人所來是帶著聘禮納徵,
聘禮包含錦帛、牲畜、魚肉、果乾、糧食、海味六種,以表示對女方的重視。
一旦劉知州接受了聘禮,那婚約便正式確立,再無反悔餘地。
劉府門前,得知二人前來的劉知州匆匆趕了出來,
以往嚴肅的臉龐如今也變得柔和,滿面紅光,眼中有著難以掩蓋的欣喜。
劉知州四十餘歲,身材適中,體格勻稱,國字臉有著美須,
今日本應是上衙時間,但他特意告假一日,放下了慶州內的諸多事務,就在家中等這一份聘禮。
現在親眼見到,喜悅之情毫不掩飾,
他看向陸當家,笑道:
「簡之兄啊,你終於來了,你可知我等這一日已經等了多久。」
陸當家嘴角含笑:
「劉知州客氣了,今日攜犬子上門,送上聘禮,禮薄情意重,還請劉兄莫要見怪。」
「哪裡哪裡,左右都是一個心意,人來了就好!!」說著,劉知州面露感慨:
「簡之兄啊,你有所不知,
先前我忙於遼東政事,那裡又不安穩,
所以這才想著將家眷安放在慶州,這一晃眼就將近十年了,
沒想到機緣巧合,小女在這慶州找到了如意郎君,老夫心甚寬慰啊。」
「你我兩家兒女幼年相識,走到今日尚不為一樁佳話。」
陸當家也面露感慨,露出笑容,
他人雖古板,但兒子將要娶親成家,他的心緒還是不能平靜。
劉知州看向陸雲逸,怎麼看怎麼喜歡,
腹腔之中有千言萬語,但到了嘴邊卻無法言說,
最後只能輕嘆一聲,上前一步,拍了拍陸雲逸的肩膀:
「你有心了。」
他已經得知了陸雲逸在軍中所立功勳,說一句駭人聽聞也不為過。
但.就連他也沒有想到,大軍回程的第二日,就來下聘禮。
此舉,說一聲功成名就後迎娶心上人也不為過,足以證明此子的赤子之心。
為官多年,他見過不知多少功成名就之人拋棄糟糠之妻,去迎娶權貴之女,為日後錦繡前程添磚加瓦。
如陸雲逸這般立下大功者,回頭便迎娶青梅竹馬之人少之又少,難能可貴。
劉知州面露感慨,站在原地久久不語。
直到劉府內傳來了一聲嬌呵,才將他的思緒打斷。
「爹,怎麼還不進來,娘都等得著急了。」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位身穿米黃色長裙的姑娘,如同春日裡一抹溫柔陽光,輕輕趴在了府邸那古樸典雅的大門前。
她的長裙鋪展在門後,米黃色的布料在微風中輕輕搖曳,為莊嚴的府邸增添了幾分生機柔美。
她長相姣好,五官如畫,卻不失嬌憨。
那雙靈動有神的眼睛,此刻正充滿好奇地看向外面世界,
她的視線飛速在劉知州的身上掠過,又掠過了陸當家,當掠過那滿是紅裝的聘禮之時,臉頰一紅,
緊接著便看向門口那最為高大的年輕人,
眸子停在那俊秀臉龐上,
陸雲逸與她悄然對視!
黃裙女子發出一聲輕呼,臉上紅暈飛速擴散,小腦袋縮了回去,
但很快又冒了出來,匆匆忙忙說了一聲「逸哥哥」便將腦袋縮了回去。
她瞪大眼睛靠向大門,呼吸略顯急促,
白皙的手掌抬起輕輕撫摸胸口,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三月不見,逸哥哥好像更黑了,不過也有男子氣概了。」
門口,三人哈哈大笑,劉知州說道:
「小女性情有些頑劣,簡之兄還要多多擔待,
自從昨日她知道大軍回程後便嚷嚷著讓老夫帶著她去軍營,今日終於見到想見之人,便有些迫不及待了。」
說著,劉知州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簡之兄、賢侄,快快入府。」
兩個時辰後,陸雲逸率先離開劉府,眼神黯淡無光,不想說話。
兩個小時的商談,陸雲逸只覺得比打了一場萬餘人的戰事還要累,
原本因為時間倉促,兩家大婚決定簡辦,
但後來又考慮到陸雲逸麾下軍卒眾多,
而且以他在大軍之中的地位,說不得諸多軍候也會來湊個熱鬧,
於是,原本只有十餘人的婚事最後變為幾百人,
事情越來越多,也越來越複雜,
讓陸雲逸身心疲憊,好在有父親不厭其煩的操持。
行走在慶州的街道上,
陸雲逸一邊應付著街坊鄰居的問候,一邊嘆息,
他兜兜轉轉,很快便進入了位於城北的大營,
從懷中掏出了一大沓請帖一個又一個地送上門去。
面對同僚以及上官還有諸多侯爺詫異的眼神,
他只能用『青梅竹馬』『等我好多年』為由搪塞,
一直臨近傍晚,他手中的三百餘封請帖才全數送了出去,
此時此刻,陸雲逸臉上已經寫滿了麻木,
他如行屍走肉一般在軍寨中遊蕩,回到了前軍斥候部的營寨。
北徵結束,軍卒們都在休沐,
營寨內瀰漫著飯香與酒香,不用想他們定然又喝了一日的酒。
嘆息一聲,陸雲逸回到軍帳,將腦袋一頭插進水盆中,冰冷的水刺激著五官,
讓他的頭腦愈發清醒,身上的疲憊也一點點褪去。
聞訊趕來的劉黑鷹將腦袋探入軍帳,
見到陸雲逸濕漉漉地站在那裡,臉上頓時湧出笑容,
嘿嘿一笑側著身擠了進來。手指不停搓動,有些埋怨:
「雲兒哥,我的請帖呢?」
陸雲逸扯過麻布將臉上的濕漉漉擦乾,將手伸入懷中,掏出一張大紅色的請帖,丟了過去:
「你的。」
劉黑鷹眼睛唰地一下亮了起來,手忙腳亂的接過請柬,
忙不迭地拆開查看,嘿嘿嘿地樂個不停。
「雲兒哥,先生不是說要二十才能成婚嗎?怎麼改變主意了?」
陸雲逸嘆了口氣,坐下感慨道:
「時不我待啊,北元戰事已經結束了將近兩個月,
東北那些草原權貴並沒有遞來請降文書,
大將軍對此很是氣憤,決定不日便出兵去教訓一下那些權貴。」
「啊?何時啊。」
劉黑鷹張大嘴巴,臉色頓時凝重下來,快步走到近前,在陸雲逸身旁坐下。
「十日後。」
「這麼快?」劉黑鷹面露震驚。
陸雲逸點了點頭:
「我去送請柬時,大將軍曾與我說,東北之事要儘快解決,最好在他們這些軍候未返回京城之前。」
劉黑鷹聽後眨了眨眼睛面露疑惑:
「這是為何?」
陸雲逸沒有第一時間回答,過了許久他才緩緩說道:
「文武之爭已經初見端倪,若是頻繁開啟戰事,會引起朝堂中一些人的不滿,
所以大將軍與一眾軍侯想要快刀斬亂麻將,將此事定下,
否則一旦回到朝堂,再想要出征東北,程序上就要繁瑣許多,說不得還要給他們喘息之機。」
這麼一說,劉黑鷹便有些懂了,試探著開口:
「先斬後奏?」
陸雲逸點了點頭,臉色凝重,
此事若是在朝堂上堂而皇之地提起,原本一件小到不能再小,五千人足夠解決之事,
說不得會鬧到五萬人,不知多少人會進來橫插一腳奪得功勳。
以藍玉為首的一些勛貴本身就立足於軍伍,他們又不能出聲反對,
所以他們想將東北之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讓其變成北征的一個小分支,不那麼起眼,隱於無形。
至於後續東北之地的衛所建立,
則是真正需要拿到朝堂上商討之事,也是給一些人的補償。
今日二人的談話雖然簡短,
但陸雲逸能感覺到藍玉已經是掏心掏肺,情真意切。
其目的自然是為了讓他重視此事,快速解決東北一事。
對此,陸雲逸自然是不會拖沓。
他自然是有所私心,若是在北征中解決東北一事,他自然能分得一分功勳,
可若是日後在朝堂上堂而皇之地提出,
他想要參與其中奪得大頭,那就斷無可能。
大明的軍伍太多了。
嘆了口氣,陸雲逸沉聲開口:
「十日後必定出發,在十日內我會成婚,順便解決蔣瓛,
再將雅蓉與鄂爾泰轉移到遼東之地,讓他們有合情合理的身份。
告訴弟兄們做好準備。」
一貫支持陸雲逸的劉黑鷹臉上沒有任何遲疑用力點了點頭:
「放心吧,雲兒哥,我會交代下去的。」
「只是.是不是有些倉促了?
若是太倉促的話,我怕其中會有一些疏漏。」
劉黑鷹心裡有一些擔心,這些事無論哪一件都需要耗神耗力,想要同步進行,難免出現披露。
陸雲逸臉色陰沉,眼中擔憂一閃而逝,隨即便閃現出狠辣: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事情要快些解決,遲則生變。
成婚的日子選在七日後,到時候軍候們也會參與其中,
在他們離開後,大寨內的防範會大大減少,這就是我們動手的時機,蔣瓛的死期也在七日後。」
「這麼快?」
劉黑鷹心中一驚,在他們原有的方略中是他們離開慶州城後再行動手,
以製造不在場的證據,洗脫嫌疑。
陸雲逸眼中閃過一絲殺意,緊抿嘴唇,輕聲開口:
「蔣瓛太過謹慎,若是我們不在身旁,
我怕有所差錯,所以不如趁著大婚索性將其解決,
另外,我去中軍之時將請帖也遞了上去,他可能會參加。
但不會與軍候一起,有九成的可能是孤身一人前往,這就是最好的動手時機,
到了那時,我無暇抽身,你要做好一切準備,做好這件事。」
劉黑鷹黝黑的臉龐上閃過一絲冷冽,放在一側的雙手不停地搓著,
他在腦海中不停思索變幻,變更著行動計劃,
過了許久,他重重點頭:
「雲兒哥放心吧,蔣瓛喜歡飲茶,
所謀劃的十個計劃中,最穩妥的便是在我們離開後派人散播茶館的名聲,吸引他前去,並在出營路上用草原罪人進行刺殺。
現在雖然有所變動,但功夫少了許多,出現疏漏的也要少很多!」
聽到他這麼說,陸雲逸輕輕點了點頭:
「就這樣辦,這些日子要對那些草原俘虜嚴苛一些,到那時趁著防護疏忽掀起暴動,趁亂將其刺殺。」
「放心吧雲兒哥,已經安排下去了,
這些日子靠近蔣瓛居所附近的俘虜飯食都會被剋扣五成,過幾日再變為七成,讓他們如同餓狼。」
「這樣做是否太過明顯?」陸雲逸眉頭一皺,敏銳地察覺到了其中疏忽。
劉黑鷹面露無奈搖了搖頭:
「雲兒哥,咱們還是太仁慈了,
前中後三軍中除了養馬的俘虜和草原權貴,都要被至少剋扣五成飯食,有的已經到了七成,
若是蔣瓛附近的俘虜沒有被剋扣,反倒是怪事。
他們之所以一直未反,是因為沒有膽子,寧願餓死也不會反抗。
但有我們的人參與,那就不一樣了
只需要掀起百餘人的暴動,給我們的人爭取一些動手機會便已經足夠。
至於最後,他們會被一同處死。」
說到這兒,劉黑鷹輕輕嘆息,
那些人都是辛辛苦苦培養了將近兩月的人,
就這麼陪著蔣瓛一同去死,他忽然覺得有些可惜。
見到他如此模樣,陸雲逸寬慰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劉黑鷹心緒沉重但很快便眼睛一亮,忽然想到了什麼,湊近了一些,輕聲說道:
「雲兒哥,那玉佩你砸了沒?裡面有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