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馬蹄聲傳來,薛蟠帶著兩名小廝馳馬而來,勒馬立住。
薛家當鋪門前冷冷清清,地上的血跡早已沖刷乾淨,只是空氣中還飄散著一絲血腥味。
「大爺來了!」
聽見了動響,薛傢伙計連忙迎了出來,「柳掌柜正陪著伯爺在裡面說話,大爺快進去吧。」
薛蟠將馬韁交給小廝,自己隨著夥計往當鋪內走去。
偏廳內,賈珝正和柳掌柜說話,這時,薛蟠掀開門帘進來,徑直走到賈珝面前抱拳道:「今日之事多謝伯爺了,啥也不說了,改日你有空,我擺酒給你道謝。」
賈珝看了柳掌柜一眼,道:「天色不早了,一會還要回去。」
「瞧我這個記性,該打!」
柳掌柜起身故作恍然大悟,先是打了自己一個嘴巴子,然後將那張當票遞給了薛蟠,「大爺,伯爺要贖當。」
「贖就贖唄!你自己」
薛蟠接過當票細看,看著看著臉色變了,望著賈珝說道:「怎麼在你手裡?」
賈珝微笑了笑,「這你就不必操心了。」
「這個人我認識,當時說好了,不見當主本人,不能贖當!」
薛蟠苦笑著搖了搖頭。
賈珝澹澹一笑,「放心,沒人會來取當了。」
話說到這一步,薛蟠心中便明白了幾分,這個當主肯定是死在了賈珝的手中,他看了柳掌柜一眼,把當票遞給他,說道:「贖當!」
柳掌柜點了一下頭,「伯爺請!」
賈琦站了起來,說道:「一起去看看吧。」
柳掌柜在前面引路,賈珝一邊走,一邊笑問道:「這一趟戶部的差事賺了多少錢?路上沒有以路途消耗為由盜賣軍糧吧!」
「我沒有他們那樣愚蠢,再說了,那些領兵的將領都是勛貴一脈,我就是再湖塗也不會賺這個錢。這次軍糧調運是梁王分管戶部以來第一個差事,還是前線的軍糧,無論的是梁王的人,還是宮裡的人都在盯著,一旦被他們發現了,可就不是丟差事這麼簡單了,搞不好要掉腦袋。我可不想有錢沒命花,我還沒娶媳婦呢。」
賈珝見他頭腦清晰,看得也透徹,不禁點了點頭,看來,這個呆霸王也不呆啊!
不一會,三人便走到了後院。
柳掌柜轉頭對賈珝說道:「三爺稍等片刻,因為裡面存放的都是錢財,所以專門請的大匠師傅做了許多的機關,小老兒要一一關閉。」
賈珝:「行,你忙你的。」
這時,薛蟠湊了過來,笑道:「趁著沒人,咱們聊聊!」
「聊什麼?」
「我妹妹。」
「」
賈珝瞥了他一眼,一聲不吭地往前走了兩步。
「假正經!」
薛蟠眼睛一翻,又湊上前說道:「不開玩笑,咱們說一件正經事。」
賈琦沒好氣道:「你能有什么正經事?」
「你這話說得,怎麼我就沒有正經事。」
薛蟠將頭向前一伸,「聽大老爺說,賈家想在湖廣收購莊園和釀酒廠,正好薛家在那邊有三處莊園和一個廢棄的釀酒廠,我想將這些產業送給賈家商會,另外薛家酒樓、店鋪都可以免費代售賈家的貨物。」
賈珝轉過身,望著他問道:「你想幹什麼?」
薛蟠沉吟了,好一陣子才說道:「今日的事情你也看到了,我其實就一個條件,我想請你做我們薛家的靠山。」
賈珝背著手走了幾步,搖搖頭道:「很抱歉,我不能答應你。」
賈珝的態度在薛蟠的意料之中,他其實也沒指望賈珝能夠承諾護住薛家,他暗暗嘆息一聲,只得退而求其次,低聲道:「珝兄弟,其實我是想求你件事情,薛家的事情你該都清楚,雖說南直隸那邊好多產業都出售了,但是在山東、湖廣還有京畿還是有著大量的產業,薛家已經沒了權勢,全靠著各處的老親照顧,但人情來的不容易,去得非常快,我害怕以後會被人算計。舅舅如今仕途艱難,真心會幫薛家的人已經沒有幾個了,所以,我希望薛家能夠入股賈家商會,以現在的薛家產業入股,我也不貪心,只要三成。」
說完,薛蟠一臉緊張的望著賈珝,這個想法他不是一時興起,只是今天的事情讓他意識到了危機,如果其他地方出現了這樣的事情,薛家只能自認倒霉,這種事情有一就有二,時間一久,那些掌柜管事的也會生出異心,到那時候,薛家就真的完了。
賈珝見他一臉的緊張,便點點頭笑道:「如果是這件事,也不是不可以考慮,只是這股份,三成有點多了,我也不占你們的便宜,兩成半,不過入了賈家商會,薛家就沒了話語權,你可要想好了。」
薛蟠大喜,他剛要拜謝,賈珝卻攔住了他,繼續道:「咱們醜話說在前頭,薛家產業併入賈家商會是生意上的事情,這並不代表我會一味地庇護薛家,特別是你,什麼事我可以幫忙,什麼事我不會出手,我想你應該清楚。」
說到這,停了一下,「不若,你回去和姨媽商議商議。」
薛蟠頭一昂,「不用,這件事我能做主。」
賈珝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好,找個時間請二老爺做個見證人,咱們簽訂契約。走,先去看看那些東西。」
「輕點!輕點!往左停,對就是你,小心身後」
在柳掌柜的指揮下,親兵將瓦剌人存放在薛家當鋪的箱子全部抬了出來,五口紅木大箱子已經全部掀開了。
箱子裡面的黃金在燭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還有那幾件玉石字畫,都是價值連城,薛蟠暗暗心驚,這些東西最少價值五十萬兩。
柳掌柜拿著帳冊向站在邊上的賈珝稟報:「三爺,東西都在這裡了,一件不差。」
賈珝點了點頭,對賈貴說道:「看一看。」
「是。」
賈貴上前一個一個的仔細翻找,終於在第四口箱子中發現了一個小木箱子,伸手將它抱了出來。
賈珝走到箱子前,看了兩眼,「砸開!」
賈貴摘下腰間佩刀,舉起就要去砸
柳掌柜一聲喝止,「住手!」
賈貴手一縮。
薛蟠:「怎麼了?」
柳掌柜上前拿起鎖細細打量,又趴在箱子上輕輕晃動了幾下,起身答道:「這個鎖不能砸,裡面連接著裝有毒氣的瓷瓶,一旦砸鎖就會破壞瓶子,到時候毒氣就會逸散開來。」
薛蟠第一個就變了臉色。
賈貴等人也是面面相覷。
賈珝眼光一凜,「老掌柜可有辦法?」
柳掌柜一邊點頭,一邊凝神思索,半晌方道:「這裡面的東西肯定非常重要,找外人是不可能的了,老朽恰好有些本事,如果三爺您信得過,老朽願意一試。」
賈珝眼一亮,接著深深地點了點頭。
賈貴:「我幫柳掌柜將箱子搬到廂房內。」
賈珝面容凝重,略做沉思,說道:「小心點。」
「三爺放心!」
賈貴抱著箱子和柳掌柜一起走進邊上的廂房。
一晃眼小半個時辰過去了,薛蟠早坐不住了,在大廳內來回走著,嘴中嚷嚷道:「怎麼要這麼久?」
賈珝笑了,將手中的茶碗放下,這時,賈貴抱著箱子走了進來。
賈珝連忙站起,「怎麼樣?」
賈貴:「三爺猜的不多,東西都在裡面。」
「好!」
賈珝走到箱子前,打開箱蓋,裡面果然是一本本帳簿,賈珝伸手拿起一本,只看了兩眼就變了臉色,沒想到第一本就將他驚呆了,大明的吏治竟腐敗到了這個樣子!
如果再讓他們這麼侵蝕下去,一旦朱厚澤揮師南下,朝廷拿什麼去抵擋?
還好此次草原聯軍是從宣府地區入寇,要是選擇被朱厚澤滲透成篩子的榆林鎮,不僅陝西不保,有可能還會連累到山西,甚至是河南等地。
又翻看了兩本,越看越心驚,最讓賈珝意想不到的就是,其中一本冊簿中竟藏著一份紫荊關的地形圖!
看來這個朱厚澤早就有了逐鹿中原的想法了。
看著這些帳簿,賈珝改變了想法,原本他並沒有打算將這些交給皇帝,一來是打算獨吞掉這些財物,二來也想利用這些罪證挾持受賄官員謀利。
可惜,事情太大了,裡面牽扯到了太多的人,不是一個賈家可以掌控的,既然如此,不若做個人情交給皇帝,這麼大的功勞,就是文官們在阻止也不行。
呵呵,榆林等地的邊將幾乎都是文官們的關係,拔出蘿蔔帶出泥,估計朝廷要塌一片。
不過,還要想個好的理由才行,不然,皇帝懷疑自己有私心就不好了。
想到這,賈珝望向了邊上一臉好奇的薛蟠,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