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國府,梨香院。
「怎麼辦?」
薛姨媽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來回踱步。
這時,外面傳來了婆子的聲音,「奶奶,璉二奶奶來了!」
「啊!快快請進來。」
薛姨媽大喜,就像快要溺死之人忽然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片刻,王熙鳳匆匆走進來,見到候在門口的薛姨媽,急忙問道:「姨媽這是有什麼急事?」
「來!來!來!先坐下。」
薛姨媽拉著她坐下,長嘆了一口氣道:「我的兒,薛家在西市的店鋪被人給盯上了,柳掌柜派人傳來急信,說是對方一副有恃無恐的架勢,估計是來者不善啊!」
「難道柳掌柜沒有報舅老爺和府里的名號?」
聽了這話,薛姨媽連連擺手,「我的兒,我們母子三人住在府上已經是叨擾了,哪裡還敢在外亂用府上的名號,至於你舅舅,他仕途正不順,更不敢連累到他。」
王熙鳳點了點頭,薛姨媽很是會說話,她連忙笑著對薛姨媽說道:「姨媽也太見外了,都是自己人,什麼叨擾不叨擾的,這話要是被老太太聽見了肯定又要怪罪我們作為晚輩沒有招待好長輩親戚了。」
「我的兒有你這句話,我這心裡就舒坦多了。」
薛姨媽拍了拍王熙鳳的手,面上滾下淚珠,王熙鳳連忙用手絹給薛姨媽擦去淚水,道:「姨媽還是先說說是怎麼回事,咱們也好商議該怎麼辦才好!」
「對!對!」
薛姨媽擦了擦眼角,便嘆了口氣道:「說來,這件事還是怪蟠兒,半個月前,家裡當鋪突然接到一個大買賣,這個人是蟠兒走商的時候認識的,就是替戶部押送糧草前往居庸關回來的路上認識的,據說他祖籍四川,當他得知薛家在西市有一個當鋪之後就將其存放在西市其他幾家當鋪中的財物都轉存在了恆舒典,一個月三千兩保存費。」
「這個人知道薛家背後的關係?」
「嗯!」
薛姨媽點點頭,道:「當初押送糧草的差事就是梁王看在西府的面子上才點的頭,這在押送隊伍中並不是什麼秘密。」
說到這,瞥了王熙鳳一眼,又接著說道:「當時柳掌柜曾說過,那些人不像是正常的走商人,至少不是什么正經商人,另外,當鋪一行都有規矩,不能吃獨食,可是,蟠兒這孩子不聽勸,非要做成這筆買賣。柳掌柜說了,這幾家背後都有著不小的關係,據說背後是朝中高官,如今竟敢鬧上門了,對方肯定是不會輕易收手」
這時,王熙鳳也明白了前因後果,她著實想不通,為何薛家非要開當鋪,這可不是什麼好買***自己當初放印子錢還要招人恨,薛家進京不到半年在賈珝有意無意的照顧下已經賺了兩三萬兩銀子了,這都趕上榮國府前兩年的總收入了,不過她也不好說什麼,畢竟這是薛家的事情。
薛姨媽急得眼睛都紅了,又不好直接開口,怔怔地望著王熙鳳。
王熙鳳卻垂下頭,半晌她才低聲道:「東府珍大爺身子好了些,請了璉二爺過府去吃酒,慶賀蓉哥兒在軍營站穩了腳跟,這個時候估計已經喝大了,二老爺上衙去了,至於大老爺那裡」
「」
薛姨媽愣在那裡,她明白王熙鳳知道她的意思。
王熙鳳嘆了口氣道:「老太太早就發過話了,不允許給三弟添麻煩。」
「這,這」
淚水從薛姨媽的眼中涌了出來,傷心地道:「你說這下該怎麼辦?要不,我豁出這張老臉去求老太太」
說著,她一起身向門外走去。
薛寶釵步履匆匆地走了進來,正巧和薛姨媽撞個正著,忙扶住薛姨媽,問道:「母親,出了何事?」
王夫人病了,她一早便去看望,之後又去給賈母請安,陪著說笑一陣子,又和前來給賈母請安的迎春一起去夢雲軒找黛玉說話,一群人說好了一起吃晚飯,忽然婆子來說家裡出了事,讓她抓緊回家看看。
薛姨媽撫摸著女兒的頭,淚珠又一次滾落下來,寶釵忙用手絹給母親擦去淚水,問道:「哥哥去哪了?」
王熙鳳見薛姨媽心不在焉,便走上來說道:「你哥哥去當鋪了。」
接著,又將從薛姨媽口中得來的消息又跟寶釵說了一遍。
「所以人家是有備而來?」
薛姨媽點點頭,「確實如此,可這些人太囂張了,一早銳士營搜查西市都沒有搜查咱家的店鋪,他們憑什麼這麼欺負人!」
聽了這話,王熙鳳心中一陣膩歪,要不是賈珝人在,你看銳士營查不查薛家店鋪?
不過這句話也提醒了她,立刻說道:「聽說三弟就在東城,也許他已經得到了消息,說不得都已經處理好了這件事情,我看咱們也不必太擔心」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了婆子的稟報聲,「奶奶,二管事回來了。」
薛姨媽一下子反應過來,多半是當鋪那邊又出了變故,便對寶釵說道:「你去裡間坐坐。」
寶釵一轉身走進了裡間,薛姨媽坐直了身子道:「讓他進來。」
門帘掀起,二管事走了進來,他上前躬身施禮,「太太!」
又瞥見站在邊上的王熙鳳,連忙施禮,「二奶奶。」
王熙鳳擺了擺手,「快說怎麼回事!」
「回太太、奶奶的話,柳掌柜讓我來報信,事情已經解決了」
「真的!」
薛姨媽大喜,她騰地站起身,忽然覺得自己失態了,又連忙坐了下來,「快說是怎麼回事?你們大爺人呢?」
「那群潑皮無賴是受了那幾家當鋪的請才來咱們店裡鬧事,還帶上了長刀棍棒,若非伯爺及時趕到,咱家的店鋪肯定被砸了來的路上遇見了大爺,他讓給太太報個平安,他去接待伯爺了。」
「這就好!這就好!」
薛姨媽長舒了一口氣,又問道:「那些鬧事之人是怎麼處理的?」
「這這」
「怎麼了?」
薛姨媽微微一驚,難不成給放了?
王熙鳳最見不得下人吞吞吐吐的回話,臉沉了下來,不悅道:「快說!」
二管事雖說是薛家的下人,但他卻知道王熙鳳不是他可以怠慢的,特別是他見識到了賈珝的手段,更不敢惹怒了這位璉二奶奶,咽了口唾沫,低聲道:「回奶奶的話,鬧事的潑皮被府上的親兵亂刀斬殺與大街之上,領頭鬧事之人也被伯爺當著巡街禁軍的面一箭射殺」
接著,二管事又細細將事情的過程說了一遍。
這時,王熙鳳見薛姨媽怔在那裡,便對二管事說道:「你先下去吧。」
「是。」
二管事見薛姨媽默默點了點頭,便退了出去。
聽著外面的腳步聲越來越遠,寶釵便從裡間走了出來,望著還在出神的薛姨媽說道:「母親,雖說是親戚,但還是要以厚禮道謝。」
薛姨媽的臉這才鬆了下來,忙道:「你說的不錯,是該要送上厚禮道謝。」
說到這裡,又對王熙鳳說道:「我的兒,大冷天的還勞煩你跑一趟,等蟠兒回來了讓他親自給你和璉兒致謝。」
王熙鳳聽了忙笑道:「姨媽這話說的,到叫我不好意思了,既然沒事了,我就先回去了,前面還有事情沒忙完呢。」
「你這個鳳丫頭!」
薛姨媽笑了笑,又對寶釵說道:「你替我送送你風姐姐。」
片刻,寶釵回到了屋內,一邊給薛姨媽倒了碗茶,一邊說道:「一早在姨媽屋內說話,姨媽說,鳳丫頭行事是越來越霸道了。不僅裁撤了好幾位管事媳婦,就連銀庫總管也換成了她的心腹。」
薛姨媽心中如明鏡一樣,她明白寶釵這話的意思,接過茶碗喝了一口,嘆聲道:「如今璉兒補了實缺,正五品,比你姨丈還高了半品,最關鍵手中握著實權,再加上西府那位,鳳丫頭的腰杆能不挺直了,再說了,她那脾氣一貫如此。」
說到這裡,想了想,便對寶釵提醒道:「她是你姐姐,不可輕怠。」
寶釵垂下頭,半晌才低聲道:「知道了。」
薛姨媽又嘆了口氣道:「媽知道你心氣高,但要認清現實。鳳丫頭心直口快,咱們和她並沒有利益衝突,再說了,論親情,咱們更近。」
說到這,薛姨媽對寶釵微微笑道:「沒想到珝哥兒這麼熱心腸,不等咱們求上門就出手解決了此事,更是震懾了那些有心之人,二管事那句話你也聽到了,他公開表明了與咱家之間的關係了,咱家在西市是徹底站穩腳跟了。」
寶釵默默地點了點頭,「他這是真將咱家當做了親戚。」
薛姨媽笑而不語,又想到了王夫人的話,明白她已經走了宮裡的路子,年後初選,寶釵肯定會被刷下來,過了年就十五了,也要好好考慮考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