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嫡之爭就彷佛一片平靜水面下的暗流,儘管殺機重重,但水面上卻風平浪靜,神京城內仍是一片肅穆,一片的太平景象。
經歷了短暫的衝突,朝政又恢復照常進行,但似乎又與以前不相同了。
此時在伯爵府書房內,賈珝連看書的心思都沒有了,在書桉前的椅子上閉目靜坐。
時間過得飛快,距離那場風波已經過去了五天了,京城一片昇平好景象,錦鄉侯府和忠順王府沒有再發生任何衝突,李吉慶父子潛伏在錦鄉侯府,忠順王府更是一直大門緊閉,所有人都清楚,他們不過是在舔舐傷口,準備隨時給對方致命一擊。
這幾日,賈珝的生活過得充足且滋潤,銳士營的訓練也進入了正軌,他也不用整日待在軍營之中,或是去兵部刷個臉,或是去參加勛貴一脈的酒宴,有謝瓊和史鼐的幫助,很快與其他勛貴將領混了個臉熟,晚上回來也沒有閒著,去夢雲軒找黛玉說笑,聯絡聯絡感情,林如海給賈赦回信了,並也寫了一封信給賈珝,就說了一件事,他不反對二人的婚事,信中還夾帶著賈赦給林如海寫的那封信,看過信後,賈珝仰天長嘆,原本以為賈赦會十分隱晦的提起此事,沒想到,賈赦不僅說的非常直白,更是將自己寫給他的那封信謄抄了大半給林如海看,老臉都丟盡了。
賈赦將林如海的回信拿給了賈母,賈母看完後什麼也沒說。
王熙鳳是個嘴快之人,從賈璉口中知道了此事之後,又去賈母屋裡打探了情況,見賈母默許之後便去找了黛玉的奶母王嬤嬤,將林如海和賈母的意思告訴了她,王嬤嬤自是十分的高興,對於賈珝的心思她是一清二楚,當然,對於賈珝這個人,她也是非常的滿意,小小年紀就打拼出了一番事業,最關鍵的是對自家姑娘好,上心,每日裡除了送一些吃的、喝的還有玩的東西,就是變著法子給自家姑娘解悶,如此誠心實在難得。
此事也不知是從哪個院子裡傳了出去,很快三府下人圈內便傳開了,越傳越離譜,甚至有人說兩家已經換了婚書定下了親事,就等黛玉三年孝期結束就商議婚事,說的有鼻子有眼,再加上賈母屋內並沒有消息傳來,很多人都認定是真的,最後還是賈政實在聽不下去了,將幾個管事訓斥了一番才消停下來,不過也證明了此事不假,因為賈政的原話是讓他們不要在背後瞎議論。
因為此事,黛玉被探春和湘雲好一通戲弄,這不臉薄生氣了。
當然,賈珝並不是因為這件事兒心思不寧,一早,焦大出城了,如果猜的不錯,是去玄真觀見賈敬了。
最近幾日,賈福和賈貴沒事就找焦大喝酒,詢問一些府中的舊事,賈福他們到底年輕,幾句話就被焦大給套出了真實意圖,昨晚來和自己聊了大半個時辰,說了一些以往的府中舊事,當得知自己打算組建情報網之時,他沒有想像中的驚訝,看了自己一眼,只留下一句話就離開了。
他說,考慮考慮。
看來自己猜的沒有錯,焦大手中掌握著一支屬於賈家的情報網,只是,不知道為何賈家還會落得如此悽慘的下場。
「三爺,焦太爺來了。」
這時,門外傳來了賈福的聲音。
「請進來。」
賈珝這時才睜開了眼,望向門外。
賈福與焦大走進書房,見賈珝坐在椅子上,焦大罕見的上前一步行了一禮,半天不見,見面後反倒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一時間一片沉默。
賈福倒了茶,「焦太爺請喝茶。」
說著放下茶碗便退了出去。
「你也聽聽吧。」
賈珝叫住了他,「焦太爺請坐。」
賈福心中高興臉上肅然,在書桉邊上肅立。
焦大在賈福斜對面的椅子上坐下,知道賈珝有許多問題要問自己,靜靜地等著賈珝說話。
賈珝心裡當然著急,嘴上卻帶著微笑說道:「正想著讓賈福去請太爺過來說話,沒成想太爺就過來了。」
焦大見賈珝這般謹慎,無比欣慰,暗暗地吁了一口氣,飛快地瞥了賈福一眼,這才又望向賈珝,直接道:「剛我去見了孫少爺,將三爺的意思告訴了他」
賈珝目光一閃,望向賈福,賈福也是眼睛一亮,兩人碰了一下目光,要知道,焦大是個驕傲的人,除了賈母,其他人他都不放在眼裡,賈珍這個家主他見到了也只是稱呼一句『珍哥兒』,昨晚可是左一句『珝哥兒』,右一句『珝哥兒』,去了一趟玄真觀回來就改變了稱呼,這裡面肯定有事情。
這時,焦大表情異常嚴肅,他又掃了一眼賈福,道:「三爺猜的不錯,老漢手中掌握著賈家最後的情報網。」
二人俱是一驚,又一齊望著焦大。
焦大嘆了口氣,接著說道:「這件事還要從少爺說起,當年寧榮二公依託軍方組建了一支直情報網,後來傳到了少爺的手中,可惜,少爺想著已無戰事,便讓孫少爺讀書出仕,自然就不在重視情報網,隨著老人的離世,又無銀錢支撐招募訓練新人,情報網變得支離破碎,少爺病逝之時又將情報網交到了二代榮國公的手中。
然而,成也榮國公,敗也榮國公,當年榮國公接手情報網之後,又重新將情報網給搭建了起來,不過好景不長,隨著賈家攪入了武宗皇帝與文官集團的爭鬥,賈家的情報網也遭到了沉重的打擊,不少老人死在了那場多方勢力的剿殺之中,自此賈家情報網一蹶不振。」
賈珝坐在書桉前,靜靜地望著他,一動沒動。
站在旁邊的賈福說話了,「太爺,如今還剩多少人?」
焦大心中一酸,「當年為了翻盤,最後的精銳都隨著京營前往了河套,戰死的戰死,失蹤的失蹤,就連從河套回來的十幾個人也都在這些年離世了,就剩我這個老不死的帶著幾個毛娃子守著賈家的祠堂,免得賈家」
賈珝目光一閃,「河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焦大好一陣難受,「三爺,我打一生下來就跟著老爺,這一輩子認定了賈家,原本打算將心中的秘密帶進墳墓的,剛去見了孫少爺,他讓我將知道的都告訴您。」
說到這裡,又是一聲嘆息,「當年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是太清楚,只知道,那夜,武宗皇帝親自來到了榮國府,召見了榮國公以及三爺您的祖父,不知道說了些什麼,第二日京營就前往了河套,之後宮裡便傳來了武宗落水的消息,又過了一個月,河套便傳來了大軍戰敗的消息,當夜武宗就駕崩了。那一夜皇城發生了大火,西廠一夜間化為灰盡,東廠緝事所也被焚毀,總之,那一夜死了很多人。」
「哦」
賈珝吸了口冷氣。
「從河套回來的那十幾個人都被榮國公下了禁言令,所以什麼也沒打聽到,不過,有一次喝醉了酒,從他們的隻言片語中得到了一下信息,大軍前往河套是為了迎接一支在外的太祖血裔,並且他們手中掌握著一個非常重要的東西,另外,此事和文官們有關係,應該就是他們夥同瓦剌人出賣了京營,當年內閣當家人是吳家家主,也就是御史大夫吳世昌的老子。當年武宗皇帝正準備拿吳家開刀,不成想,最後落得個落水而亡。」
賈珝又吸了口冷氣,看來自己猜對了,武宗皇帝真的是死於文官們的手中,簡直是膽大妄為。
這時,焦大猶豫了一下,接著道:「這些年雖說賈家情報網名存實亡了,但,那幾個小傢伙還是不錯的,背地裡打探了一些消息,吏部尚書周家府中藏有一批西廠密檔,那裡應該有著三爺想知道的。」
賈珝心中大動,焦大嘆了口氣,又道:「本來我以為賈家再次崛起終將成為一個夢,直到三爺的強勢崛起,我才忽然發現,我們的夢想或許能夠實現,你就是賈家的新主。」
賈珝一怔,新主?
難道賈珍不是賈家族長?
焦大起身來到書桉前,「撲通!」跪下了,賈珝一驚,連忙過來將他扶起,「太爺這是做什麼?快快請起!」
焦大拉著賈珝的胳膊,肅然道:「三爺請和我去一趟宗祠。」
賈珝沉吟一下,嘆道:「行吧。」
一炷香後,賈珝來到了宗祠,賈家宗祠在寧國府西邊的一個院子裡,緊靠著榮國府,看著肅穆地站在祠堂兩旁的十二名彪悍的少年,賈珝眼中閃過一抹精光。
宗祠內,焦大換了一身乾淨黑色長袍,肅穆地站在那裡,見賈珝走進來,便高喝道:「跪拜!」
賈珝接過賈福遞過來的三炷香,插進香爐里,緩緩跪了下去。
在焦大的引導下,恭恭敬敬地對靈牌磕了三個頭。
「起!」
賈珝站了起來,忽見,焦大上前將那個常年擺放在靈台上的木匣子打開了,從中取出了一塊金牌,上面只寫一個『賈』字,焦大肅然道:「這是賈家家主的身份令牌。」
將令牌交到賈珝的手中之後,又從匣子中取出了一本小冊子,「這是如今賈家情報網的花名冊,在冊只有五十一人了,分別分布在京畿、南直隸和關外。」
賈珝點點頭,嘆道:「辛苦你們了。」
「家主,請受我們一拜!」
那十二名彪悍少年恭恭敬敬地給賈珝叩了頭。
賈珝手一擺,「不必多禮,快快起來。」
十餘匹快馬從寧榮街驟然奔出,一行人衝出了城門,向著各自的目標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