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海疆傳捷報

  天還沒亮,東安門卡呀一聲打開了。

  突然,從皇城內傳來了一記鐘聲,又是一記鼓聲,接著又是一記鐘聲

  皇城的鐘鼓聲在整個神京城上空迴蕩。

  朝會的鐘鼓聲響了,肅穆且神秘。

  燈光在搖曳著,照得站在陛階之下的溫方言、劉文彬等內閣大臣和六部九卿臉上明暗不定,他們都屏住呼吸,偷偷地瞅著後殿方向。

  一聲清脆響亮的靜鞭,本就安靜的養心殿死一般的沉寂。

  首輔溫方言的臉一下子變了,變得越來越蒼白,眼光也一下子滯了,停在那兒一動不動。

  劉文彬害怕了,「首輔首輔」

  靜鞭三響,溫方言無力地倒了下去,丁元竹几人都圍了過來,劉文彬連忙握住溫方言的手掌,「首輔!」

  溫方言聲音微弱地說道:「去,將大宗正、西寧郡王、北海郡王等人快快請進宮來要出大事了」

  劉文彬:「可是」

  溫方言:「快去!」

  劉文彬:「是。」

  就在這時,後殿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大太監董山走了進來,掃視了空蕩蕩的大殿一眼,微微嘆了口氣,接著展開握在手裡的聖旨,大聲說道:「有聖旨,著內閣首輔溫方言,禮部尚書孔謙接旨!」

  劉文彬等人的臉都驚得白了。

  溫方言咬了一下牙,推開劉文彬的手,閉上雙眼跪了下去,劉文彬等人連忙跟著跪了下去。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李守中、呂文良、劉福生、陳強還有白勝扇動百官,朋黨亂政,甚至威逼朕躬!置國家大局於不顧!自絕於君父,自絕於朝廷。著即押付菜市口問斬!首輔溫方言、禮部尚書孔謙監斬。欽此。」

  所有人都震住了!

  董山:「領旨吧!」

  溫方言和孔謙是點了名的,理應率先表態:「臣領旨!」

  劉文彬等人:「臣等領旨!」

  眾官員很快站了起來,溫方言手撐著地卻一時站不起來。

  董山望向當值小黃門:「扶首輔起來。」

  「是。」小黃門幾步走到溫方言身邊攙起了他。

  小黃門攙著溫方言向殿外走去,跨過養心殿大門的門檻,溫方言停了下來,推開了小黃門的手,一步一步慢慢向前走去。

  董山望著溫方言微顫的身影,深深地嘆了口氣。

  劉文彬等人默默地退出了大殿。

  突然,門外傳來「撲通」一聲,董山一驚。

  「不好!首輔昏倒了!」

  董山一驚,「快!傳太醫。」

  天蒙蒙的亮了。

  「卡卡」的,朝陽門巨大的城門慢慢開了。

  又是一陣「卡卡」的聲音,沉重的吊橋放下來了。

  一隊禁軍挎刀持槍跑了出來,把等著進城的百姓往兩邊趕:「散開!散開!」

  百姓們驚疑地向兩旁散去。

  一隊騎兵護衛著一輛馬車從門洞中奔出,片刻便不見了蹤影。

  「進城了!排好隊!都排隊!」

  幾名賣菜的農戶趕著破車拐進了一條胡同,常年進城賣菜,自然清楚哪條道最近,忽然,有人指著胡同口一棵大樹喊道:「你們快看,那邊好像是個人。」

  停住車,幾個農戶一齊圍了上去,大樹下的雪堆果然是個人,身上還有血跡,幾人驚惶起來,「不會是被人打死的賊吧!要不,咱們報官吧!」

  「別報官,我不是壞人,求你們幫個忙!」那人忽然微弱地說道。

  「沒死?!」

  幾個農戶彎下腰,小心打量著他,問道:「你是什麼人?要我們幫你什麼忙?」

  「我腰間那塊玉值五十兩銀子,求你們送我去個地方,到了地方再給你們一千兩酬金。」

  百官罷朝了!

  永安帝下旨將國子監祭酒李守中、吏部左侍郎呂文良、禮部左侍郎劉福生、右都御史陳強還有御史白勝押付菜市口問斬的消息猶如一陣狂風吹遍了神京,滿城震驚。

  「還是太年輕了,擔不起這萬里山河啊!」

  天佑帝朱欽德一反平日喜怒不形於色的常態,眼中熠熠地閃出光來,一字一頓地說道:「清流讓他得罪完了,文官和軍方也讓他給得罪了。現在,是時候了!」

  大殿內燒著兩大盆冒著青火的銀霜炭炭火,熱氣撲來,天佑帝突然咳嗽,立刻喉頭窒息,便有些喘不過氣來。

  戴權連忙扶著他,替他捋了捋後背,這才覺得那口氣緩了過來,嘆聲道:「朕真的老了!」

  戴權將熱茶捧給他,喝了幾口,緩過了些,挨著椅子坐下了。

  「太醫怎麼說?」

  戴權提起火爐上的銅壺,把熱水倒進銅盆,絞了一塊熱毛巾,這才走到天佑帝面前跪了下來,「李院正診了脈,說是寒邪入體,一連多日勞累,急火攻心,宿疾復發,不過問題不大。」說著便抖開毛巾替朱欽德擦臉,頓了頓又說道:「賈家傳來了消息,忠武侯病倒了。」

  天佑帝閉著眼,「怎麼回事?」

  戴權故意猶豫了一下,這才答道:「回陛下,昨日風雪大,忠武侯在外凍了大半日,回去後沒來得及休息便守了一夜的靈,太醫說,舊傷復發引起的熱症,估計要多半個月才能養好。」

  「這麼嚴重?」天佑帝睜開了眼。

  戴權將毛巾在銅盆里搓洗,擺放好,「武將的身子看似強壯,一起病就不輕,多半原因都是因為身上的舊傷。」說著,從袖中掏出一張藥方呈給天佑帝。

  天佑帝捧著藥方看了看,「怎麼鹿茸和人參一起用?他這是身子虛呀!」

  「」

  戴權微微一頓,岔開話,「兵部下發了公文,追捕陳祖榮一家,皇帝的意思。」

  天佑帝:「就這個事?」

  戴權:「人已經送出城去了,東廠正在逐步清洗,孟千已經動搖了。」

  天佑帝:「說下去。」

  戴權:「孟千說,消息是從午門當值大太監那裡走漏的。」

  「好好查查吧。」

  「是。老奴一定查個水落石出!」戴權立刻答道:「可不能壞了陛下的大事。」

  天佑帝正眼盯向了他,「難得你如此上心。」

  「老奴的本分。」

  「柳湘蓮跑了。」

  「陛下。」戴權好不驚愕,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天佑帝又閉上了眼,「將他找出來,帶來見朕。」

  戴權一愣,「是。老奴這就吩咐下去。」

  天佑帝依然閉著眼,「我感覺賈珝可能知道了什麼,讓他們回去,立刻。」

  戴權又是一愣,只好答道:「是。老奴立刻去辦。」

  天佑帝:「開一扇窗,透透氣。」

  「是。」戴權答著,拿過早就備在一旁的皮襖大氅給天佑帝披上,然後去打開了一扇窗。

  望著陰沉沉的天空,天佑帝嘆了口氣,「京畿又要遭雪災了!」

  太醫說了不能見風,門帘窗戶都放得嚴嚴實實,賈珝穿著一身寬鬆的棉袍斜躺在床榻上,手枕著臉,又在和黛玉弈棋了。

  有黛玉和探春這兩個才女做陪練,賈珝的棋藝大漲,不說能贏了黛玉,拖到平局還是有這個能力的。

  賈珝拈起一枚棋子重重地下在棋枰上。

  黛玉瞄了他一眼,不露聲色地也拈起一枚棋子輕輕地下在棋枰上。

  雪雁在一旁默默地給她們續著茶水,轉過身去又從桉几上端了水果遞給二人。

  黛玉擺了擺手,賈珝卻頭一抬,嘴一張,示意雪雁餵他。

  要是紫娟或者晴雯,立刻便會拈起一塊水果送進賈珝嘴邊,可這會兒站在那兒的雪雁卻一動沒動,低著小腦袋。

  賈珝咳嗽一聲,拉長聲音,「你這丫頭,你從現在要學會適應,你是陪嫁丫頭,以後要服侍我的,明白嗎?」

  聽話了這話,雪雁羞得滿臉通紅,可憐巴巴的看著黛玉。

  黛玉掩嘴笑了笑,沒有說話,雪雁輕輕地咬了咬下嘴唇,拈起一塊水果小心翼翼地遞到了賈珝的嘴邊,還不等他咬到,那隻小手立刻縮了回去,賈珝張著嘴怔在那兒。

  「噗」

  黛玉笑得腰都直不起了,趴在榻上一邊笑,一邊說道:「我們這窮,沒好的東西招待侯爺,請侯爺吃了個寂寞咯咯」

  吃了個寂寞?

  可不正是。

  賈珝啞然失笑,跟自己待在一起久了,不知不覺黛玉學會了很多後世的段子,別說,還真挺應景。

  雪雁低著小腦袋,悶聲道:「三爺,我錯了,求你不要告訴王嬤嬤。」

  賈珝搖頭苦笑,「我是那樣的人嗎?」

  黛玉聽了,翻身爬起來,笑道:「不准你欺負雪雁。」一面理鬢笑道:「小氣鬼。」

  「姑娘心情不錯嘛!」

  帳簾一挑,紫娟端著小托盤走了進來,笑道:「三爺該吃喝藥了。」

  「沒問題!」

  賈珝坐了起來,接過藥碗,飛快地一口將那碗藥喝了。

  黛玉又笑道:「你這身子也不行啊!」

  賈珝悲憫地嘆了口氣,「誰叫我日理萬機呢。」接過紫娟遞來的溫水含了一口又吐回碗裡。

  黛玉手一揮,紫娟拉著雪雁退了出去。

  賈珝:「珠大嫂子來過了?」

  「是。」黛玉站起了,先揭開了紫銅香爐上那個蓋子,接著用火鉗熄滅了線香,「珠大嫂子也是個可憐人,我知道你為難,但皇帝是被憤怒沖昏了頭,想來這會子已經開始後悔了,正在等著有人求情好順著台階下。李祭酒是個清官,他在清流中的名望你也是清楚的,只要皇上殺了他,就會徹底得罪清流,他們可不是禮部那些文官。」

  說著走到床邊打開衣櫃,從裡面捧出一件厚棉布大衫,「來,穿上試試。」賈珝無奈起身,往後伸開了手,她提起了衣服的兩肩,讓賈珝將手伸進了袖筒,在後面替他捋了捋,繞到前面又替他將腰帶系好,前後打量了兩圈,臉上露出了笑容,接著說道:「你也說了,皇帝不能倒,這個時候上個摺子,不僅可以讓皇帝安全過關,還能緩和你和清流之間的關係,豈不是三處有益。」

  賈珝走到梳妝鏡前瞅了瞅,笑道:「哎,我前兒瞧北海郡王那套無袖對襟厚棉布長袍不錯,有時間你給我做一件,冬至,我穿去壓壓他的風頭。」

  「別打岔!」

  黛玉拉著他坐下,「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唉」

  賈珝嘆了口氣,「你說的對,但又不全對,陛下肯定已經後悔了,不過,他不可能收回已經下發的聖旨,在這場與文官的大戰中,他不能後退一步,雖說他也有錯。昨日午門的事情沒這麼簡單,陛下本打算借著小朝會將事情說清楚,緩和緊張的局勢,誰成想這些文官竟然罷朝了!這是在逼宮!換作太祖高皇帝,這些人都得誅族!」

  說著將她攬進懷中,「大宗正、西寧郡王、北海郡王等人都已經進宮去了,要是行,早就有消息傳來了,我是沒這麼大的臉面。」

  黛玉將頭埋進他的懷中,悶聲道:「那就是沒辦法了?」

  賈珝笑了笑,「自周以後,皇帝皆自詡為上天之子,他們該不該死,也許要聽天命吧。」

  黛玉一愣,立刻問道:「什麼意思?」

  「朝廷在寧波、台州和溫州三地取得了大勝,徹底清繳了為患江浙多年的倭寇海匪殘部,東南沿海無數百姓飽經燒殺劫掠的苦難終於熬到了盡頭。此戰之意義不低於漠北之戰,萬世之功,萬民之福!」

  「你是說陛下會借著這個機會大赦天下?!」

  「這就要看捷報能否在午時之前送進宮了!」

  「這就是你說的天命?」

  賈珝沒有說話。

  「可是皇帝不想他們死啊!」

  賈珝的眼睛一亮。

  神京城的上空,灰濛濛地布滿了陰雲,將雪未雪的壓抑,使得人也喘不過氣來。

  觀行刑的人把菜市口刑場圍的水泄不通。

  行刑台上,一熘兒綁跪著國子監祭酒李守中、吏部左侍郎呂文良、禮部左侍郎劉福生、右都御史陳強還有御史白勝。

  他們的身後站著手扛鬼頭刀的劊子手。

  監斬棚內,禮部尚書孔謙臉色慘白的坐在那裡,邊上是面色蠟黃的內閣首輔溫方言。

  報時官緊盯著手中的懷表,懷表上的指針已經指向了午時正了。

  「駕!」

  「駕!駕!」

  廣安門外,官道上一行輕騎踏雪而來。

  「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

  一名軍官揮舞著令旗沖向了城門,大聲喊道:「八百里加急,東南大捷!」

  聞言,城門前的軍卒瘋狂的推開擁堵的人群。

  「東南大捷,聚殲倭寇海匪兩萬!」

  那軍官大聲吼叫著,從城門疾馳而過。

  劉文彬痛苦地閉上了眼睛,自鳴鐘的長針已經指向了午時一刻,就算皇帝拿出了赦免詔書也來不及了。

  「大明萬勝!」

  「大明萬勝!」

  遠遠地,午門方向傳來了禁軍士卒的歡呼聲。

  朱武城勐顫了一下,倏地站了起來。

  養心殿外傳來了午門當值大太監的聲音,「陛下,東南大捷了」

  朱武城對董山說道:「傳旨,大赦天下。」

  董山轉身向殿外飛奔而去。

  「當!」

  午時二刻了。

  所有人都是一顫,怎麼這麼快?!

  西寧郡王:「趕得到趕不到一切都是天命。」

  劉文彬的臉白了。

  除了朱武城,所有人都向自鳴鐘望去。

  「三刻了!」大宗正淮南王朱訓坤驚呼道。

  「彭!」的一聲脆響,天佑帝朱欽德將茶碗狠狠砸在地上,摔得粉碎,一掌拍在御桉上,恨聲道:「就差一點點!就差那麼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