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報復

  第153章 報復

  裴元打死那兩個刺客頭目,隨手將他們的武器拿在手裡。

  對門外那些被嚇退的刺客也不追擊,而是借著這個工夫,繼續找了個合適的藏身角落。

  那些要進門的刀手退出一段距離,終於在弓箭的逼迫下再次向前。

  只是此時,局面已經發生了變化。

  被壓制在各個房間的錦衣衛,終於弄清楚了這些人的位置,紛紛做出還擊。

  隨身帶著弩箭的,開始從門窗縫隙還擊;沒有遠程武器的,也在幾個武官的喝令下,從房中丟出亂七八糟的雜物,吸引那些刺客的注意。

  裴元在黑暗中靜等著聽了一會兒。

  那些刺客的一擊不中後,已經慢慢被自主反擊錦衣衛亂了陣腳。

  裴元手中這支武裝一路走來,經歷了許多殘酷的戰鬥,早就警惕無比。

  別說房中備下弓弩了,季信的火銃隊甚至把火銃也隨身帶在身邊。

  和別處熱鬧的反擊相比,他們所住的院子倒成了最安靜的。

  因為火銃在擊發時,會產生大量的硝煙,在房間裡擊發火銃,純粹是自己找不痛快。

  那些火銃隊的錦衣衛,一個個裝實了火藥鉛子,都警惕的戒備著。

  一邊聽著外面的動靜,一邊隨時準備反擊。

  在那些零落的交鋒和試探中,忽聽外面的刺客大叫道,「那是什麼?」

  裴元這邊,那些刀手正在試探著向前,再加上刺客要分心壓制別處的錦衣衛,弓箭射擊已經稀疏了不少。

  裴元仗著新換的有利位置,偷眼向外面一看。

  就見天上霧蒙蒙的半彎月亮邊,忽然出現了一個活靈活現的犬狀黑影。

  接著那犬狀黑影,猛地張開大口,向月亮吞去。

  底下的人不管是那些刺客,還是偷偷觀察的錦衣衛,都發出了驚呼驚嘆的聲音。

  今晚的月光本就微弱,全靠著一層層積雪的反光才略微照亮四周。

  那犬狀黑影將月亮吞下,四周一下子暗淡了下來。

  就在所有人陷入嘈雜慌亂的時候,就聽那些刺客們驚呼的聲音猛然大了起來。

  接著,他們立足的一處房屋拼命的搖晃了起來。

  大量的瓦片稀里嘩啦的從房上落下,房梁木架被搖晃了片刻直接散架,那些正在屋頂上放箭壓制錦衣衛的刺客,和和橫木、瓦片、茅草一起稀里嘩啦的掉落。

  少數幾個身手好的還能勉強自保,其他人猝不及防下從房上墜落,又被陸續掉落的橫木、瓦片亂砸,輕的鼻青臉腫,重的直接一命嗚呼。

  接著那房間晃動的牆壁迅速開裂,崩裂的牆體,毫不留情的向內砸了進來。

  隨著哀嚎聲四起,站在其他房頂上的刺客也慌忙往下跳。

  對各院錦衣衛的壓制立刻失效。

  季信率領的火銃隊一直嚴陣以待,這時候,第一時間做出反應,直接衝出了房門,開始對目之能及的刺客齊射。

  隨後丟下手中的火銃,接過後面遞上的填好彈藥的新火銃,四散開來占據了有利地形。

  錦衣衛的第一波反撲,造成的恐慌遠大於實質性戰果。

  少量的刺客直接被亂槍打倒,剩下的人,則心生怯意,慌著尋找掩體。

  接著一道道臥房的門被從內向外踹開,手持弩箭和繡春刀的錦衣衛迅速的衝殺出來。

  特別是崔伯侯的士兵,已經披好了大甲,氣勢洶洶的向那些刺客圍去。

  那些刺客的主事者,見事情已經沒有希望,根本不敢久停,直接大叫道,「走!跟我走!」

  說著甩手向天扔出一枚點燃引信的物事。

  那東西在天空中爆開,炸裂出明亮好看的煙花。

  裴元也在房內瞧見了。

  他連忙大喝道,「不要追太深,回來守住那些銀子。」

  這時候已經不是來時那麼光棍了,現在百戶所里還有他們運來的八萬兩銀子的商稅。

  若是錦衣衛被引走,或者被吸引了太多注意力,讓那些銀子出了岔子,裴元可就虧大了。

  別說去淮安炒貨,美滋滋的爽賺幾十萬兩了。

  只怕裴元立刻就得扔下眾人半夜跑路了。

  裴元隔著牆壁,在屋內大聲喊著,「陳頭鐵!程雷響!你們兩個,快點帶著親衛去守住銀子!」

  裴元躲在屋內,那些弩箭一時奈何不得。

  想要衝進來肉搏,也正好是裴元的強項。

  可說是已經立於不敗之地了,現在最重要的已經成了怎麼減少損失了。

  這些刺客準備的很是充分,不但有弓箭,還有至少兩架床弩。

  看這架勢,說不定這些東西早就預備下,在揚州等著自己呢。

  現在外面漆黑一片,就連月色也被遮掩。

  萬一錦衣衛追殺出去,中了敵人的埋伏,那很可能後續會出現惡性循環的連鎖反應。

  在到淮安之前,不論是銀子還是士兵,裴元都要避免損失。

  裴元這死也不出門的慫勁,讓那些刺客一時也沒辦法。

  就聽梅七娘恨恨道,「裴元!我早晚還來找你!」

  裴元不吭聲,仍舊猥瑣的躲好。

  連句硬話都沒有。

  過了片刻,兩支巨箭泄憤式的射進房中,釘在離裴元不遠的地方。

  這時外面才響起五花八門的叫喊,「撤!撤!先走!」

  裴元身邊安靜,倒是有心思仔細分辨那些聲音。

  以裴元這些年混跡市井的經驗來看,出現的至少有四種以上的口音。

  這一次來刺殺自己的人,很可能是從多個地方聚集過來的,而且還很有可能有著並不統一的指揮。

  若是能抓住一兩個活口就好。

  裴元想著,悄悄向外望去。

  陳頭鐵已經率領大群的錦衣衛衝進了院中。

  陳頭鐵指揮著士兵四下搶占院內重要的位置,自己則把武器一丟,大叫著向前,「大人!是卑職!是陳頭鐵!」

  裴元探頭瞧見了,縮回去後大聲喝罵道,「用得著你來,老子不是讓伱去看著銀車?」

  陳頭鐵喊了一聲,「程雷響帶人去了。」

  「他也說,讓我先顧著大人。大人,現在亂糟糟的,得防著那些江湖人。」

  裴元心中稍安。

  程雷響江湖經驗豐富,遇到這種半夜混亂的突襲,確實比陳頭鐵要有用多了。

  而且現在情況複雜,裴元還真說不好,有沒有藏身在那些江湖人中的刺客。

  這種情況下,除了他自己的三總旗,裴元還確實不知道該信任誰。

  裴元沉聲吩咐道,「那你守在外面,讓澹臺芳土四下搜捕,不要離百戶所太遠。對了,找個人,去把司空碎叫過來。」

  陳頭鐵吩咐完畢,趕緊讓人去找司空碎。

  他環視一圈,又大罵道,「會不會看事兒,快去多點火把。」

  裴元聽了也沒阻止。

  現在情況不明,點亮火把,確實會容易暴露這邊的位置。

  但是裴元本身就是刺客重點襲擊的目標,也沒什麼好遮掩的。

  而且裴元自己還躲在屋裡暗處,點亮火把之後,危險的是那些四下守護的錦衣衛,裴元反倒安全不少。

  過了沒多久,司空碎腳步匆匆地趕過來,和他一起過來的還有穿著大甲的崔伯侯。

  兩人到了院中,見到那些零星釘在屋牆上的散亂巨箭,都驚得眼皮一跳。

  再看看那被巨箭轟爛的門窗和密密麻麻扎在門口、窗框上的箭矢,兩人都能猜出來,剛才這裡經歷過怎樣一番暴風雨般的猛攻。

  兩人都在院中停步,向著房中大叫道,「卑職等來遲,還望千戶恕罪!」

  裴元鬆了口氣。

  將手中的刀「噹啷」一聲扔掉,隨後從屋內走了出來。

  他是睡覺中被行刺的,這會兒半身是血赤身裸體的走了出來。

  裴元的目光如刀一樣,犀利的划過司空碎和崔伯侯兩人。

  兩人見裴元這般肆無忌憚,連衣服都沒穿就出現在諸多錦衣衛面前,都知道他已經憤怒到了極點。

  饒是司空碎見多識廣,見到裴元這麼硬朗不雅的出來,也覺得略有些尷尬。

  裴元看著司空碎一字一字逼問道,「司空碎,你覺得今晚的事情,是誰幹的?」

  司空碎停頓了一會兒,適應了下那壓抑的氣場,這才低聲道,「大人,定然是那些想阻止您,將商稅北運的人。」

  裴元見司空碎沒迴避這個問題,冷硬的說道,「我聽到至少有幾種口音,那些刺客是從四面八方來的,現在肯定也往四面八方去了!」

  「我現在想報復!你該懂我的意思吧?」

  司空碎身上的汗,情不自禁的從背上沁了出來。

  崔伯侯連忙跪地,咬牙道,「此事有卑職的過錯!卑職願意受罰!」

  司空碎這會兒已經知道沒有迴避的空間了。

  只能也跪在地上說道,「卑職失察,沒想到竟然會發生這種事情。」

  事情已經很明白了。

  不管那些刺客是怎麼來的。

  他們駐紮的這個百戶所絕對是有問題的。

  不然的話,那些刺客不可能悄無聲息的就摸了進來,而且還能在四下布防,用大量的弓箭床弩,壓制住駐紮在裡面的那些錦衣衛。

  裴元帶著押送銀車的隊伍入住揚州城內的百戶所,乃是崔伯侯的建議。

  負責前來尋找百戶所,則是司空碎親自操辦的!

  無論他們是無心還是有意,這件事必然有他們的責任。

  裴元也不讓他們起身,冷冷的看著他們兩人,口中喝問道,「你們兩個給我說句實話,你們有沒有從中搗鬼。」

  裴元的目光主要落在崔伯侯身上。

  司空碎這老傢伙雖然本領普普,看著又油滑,但是畢竟有過幾次過命的交情。

  裴元相信這貨不會刻意來坑自己。

  而且自己已經反覆向他明確了,等到了淮安,就會讓他和澹臺芳土撤離這攤渾水。

  都到這個份上了,司空碎沒理由這麼幹。

  崔伯侯也知道自己嫌疑不小,連忙分辯道,「大人,卑職絕對沒有暗害您的心思。我等錦衣衛在江南辦差,遇到複雜麻煩的情況,臨時找衛所的駐地暫住,乃是常有的事情。」

  「一來,這些地方易守難攻。二來,附近偏於空曠,來往人員簡單。三來,關鍵時候也方便找人守望相助。」

  「所以卑職建議您到揚州城內,找個百戶所駐紮,完全是誠心誠意的向大人進言。」

  裴元聽到這裡,向司空碎詢問道,「你也是這麼想的?」

  司空碎聽了答道,「卑職確實是這麼想的。各個衛所的士兵大多有具體屯紮的地方,只有我們錦衣衛面對的問題複雜,時常需要到處跑。有時候,還需要押送犯下大案要案的重犯。因此借住那些衛所的駐地,也是常事。」

  裴元心中的怒意稍稍減去,他沉聲道,「既然這是錦衣衛里的常事,他們提前做了預判,也情有可原。這件事……」

  裴元的目光繼續給著壓力,慢慢道,「我選擇相信你們兩個。」

  司空碎和崔伯侯都微微鬆了口氣。

  司空碎還好,已經被裴元精神暴力了許多次了。

  那崔伯侯卻心理壓力極大。

  這件事就算裴元口上說信任,誰知道他是怎麼想的?說不定就把這個頂頭上司給得罪了。

  他已經三十多歲,從軍以來碰壁不少,並不是不通世故的人。

  裴元的目光轉移到司空碎身上,「你來說。」

  原本還算抗壓的司空碎,立刻緊張了起來,「卑職、卑職說什麼?」

  裴元死死盯著司空碎,「你告訴我,這是哪個衛所的駐地?」

  都到這個地步了,司空碎哪裡還會隱瞞,慌忙答道,「回稟千戶,這裡名義上是虎賁左衛的駐地。虎賁左衛是駐守南京的一個衛所,為了方便搞錢和來揚州逍遙,巧立名目在這裡設置了一個百戶所。其實,南京也沒什麼防務用得上他們了,虎賁左衛主事的人不願意死守著軍營,基本上都來揚州這邊逍遙了。」

  裴元聽了,沉默著半晌不說話。

  司空碎抬頭看了裴元幾次,使勁搜刮著腦海中關於虎賁左衛的那點事兒,卻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裴元看了看司空碎,又看了看崔伯侯。

  壓抑著怒火問道,「你們說,今晚的事情該怎麼辦?」

  司空碎已經能聽出這句話的分量。

  他喉頭動了下,好半天才咬牙道,「這件事交給卑職,卑職一定給裴千戶一個交代。」

  裴元盯著司空碎問道,「你想怎麼交代?」

  司空碎話已出口,也不再猶豫,「卑職當為千戶取來虎賁左衛指揮使的人頭!」

  裴元看著司空碎,毫不猶豫的說道,「不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