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5章 是時候摧毀太宗一脈在天下的威信了
玉龍苑後院佛堂,福昌郡主一身彩衣,跪在蒲團上。
神秀和尚上前,在福昌郡主眉心輕輕一點。
下一刻,一朵紅色的蓮花已經在福昌郡主的眉心綻放。
歐陽氏滿臉欣喜的站了起來,對著神秀和尚不停的致謝。
如今天下佛門三分,慧能的南宗,神秀的北宗,窺基的西宗。
如今霞兒已經得到了西宗和北宗宗主的祝福,如今只需要得到南宗的祝福,便天下通行無礙。
「阿彌陀佛!」神秀和尚慈和的合掌行禮,眼角餘光卻是挑向了站在後側的彭王和彭王妃。
李絢和劉瑾瑜同時臉色溫和,察覺到神秀和尚的目光,兩個人甚至同時微笑感激躬身。
但是在神秀的眼裡,卻能夠看到兩個心底的冷漠。
片刻之後,後院荷池之中。
月色從天上照落,垂影在荷池之中。
神秀平靜的站在池畔,看著荷池中的月光,輕聲說道:「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滿衣。」
李絢詫異的看了神秀一眼,搖搖頭,說道:「禪心無形,即事而真;自性無相,隨心而現。」
神秀微微一愣,隨即神色暗淡下來,側身看向李絢道:「王爺禪心通徹。」
「也是大師和慧能大師前路相引,才能讓後學有所進益。」李絢微微點頭,對神秀表示感激。
「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莫使有塵埃。」神秀感慨一聲,無奈的搖搖頭。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李絢側身看向神秀。
明明已經是快八十的年紀,但卻看起來跟三十多歲的極為的相像。
稍微停頓,李絢說道:「大師不必自責,慧能法師雖境界更高一籌,但就絢而言,還是大師之言更有功德,更易為天下人接受,也更容易修成,如此,大師功德無量。」
神秀驚訝的看著李絢,他沒有想到,李絢竟然說出這麼一番話。
神秀所說的,是一種修行狀態,而慧能說的是一種悟果。
慧能的悟果,即便是整個天下,無數僧侶,最後能夠修成的,不過只是寥寥數人而已,對天下作用寥寥。
相反,神秀所言,時時拂拭,心境透徹,天下易得之人不知凡凡,所謂功德無量,不過如此。
「王爺天慧。」神秀神色溫和許多,雖然他的心結依舊沒有徹底解開,但心境卻好了許多。
穩住心思,神秀看著李絢,問道:「看王爺所言所行,對佛門並不反感,卻為何對白馬寺如此苛刻?」
「佛者,救苦為善。」李絢抬手,示意神秀和他走進一側的石亭下,那裡早就有人準備好了涼茶。
李絢抬手給神秀倒了一杯,然後給自己倒了一杯,這才開口說道:「人世苦海,苦海廣大,無邊無際,佛不過一筏也,然則佛若混同苦海,那麼踏足其上的人,豈非是從一座苦海,踏入了另一座苦海。」
「天后之事,白馬寺亦是無能,被迫而已。」神秀輕輕搖頭,武后刀鋒之下,白馬寺的和尚又能如何。
「當年梁武帝崇佛天下無雙,然其最後,不過饑渴而死,北魏武帝滅佛,未嘗不是受到了梁武帝的影響,當然,還有佛門介入朝廷黨爭,及至本朝,亦有隱太子建成和廢太子承乾事,其人都與崇佛有關。」
李絢目光幽幽的看著神秀,輕聲說道:「大師,佛家人不打誑語,白馬寺之事真的是被迫的嗎?」
神秀沉默了下來,無法再開口。
「苦海無邊,便是佛徒,也難免被人沾染,如此之後,便讓這些淪落的佛徒徹底的歸入苦海,與眾生一起沉淪吧。」李絢抬頭,輕聲說道:「或許,這本身就是他們所求的。」
「明鏡蒙塵,不復光明。」神秀輕嘆一聲,心中亦是不由得一聲苦笑,他今日來彭王府的目的,幾乎被李絢破個乾淨。
「然則白馬寺終究是佛門祖庭,數百年傳承,望彭王能給佛門一個機會,廣大佛宗,勿有毀滅之憂。」神秀對著李絢輕輕合十。
「大師既然開了口,本王若是一點面子都不給,便是本王的不是了。」李絢深吸一口氣,說道:「這樣吧,允許白馬寺留守的大師,每人招募三名弟子,至於吃穿,白馬寺有的是房間租給明年參加士子居住,還有飲食,白馬寺廣大,自食其力吧。」
白馬寺所有的良田,全部都被李絢剝脫,然後賜給了遠處的居民。
白馬寺附近的田地,全部被李絢發送給了洛陽城中遠離白馬寺百姓。
至於白馬寺附近的百姓,李絢害怕他們再投給佛門,所以這些人,他們被強行遷移到了其他地方,遠離洛陽。
一時間,白馬寺的募捐幾乎徹底停止。
「若是天下佛門願意為這些人在諸戰事中死傷的大唐百姓做水陸道場三十六日,如何?」神秀開出了條件。
「大師親領嗎?」李絢死死的盯著神秀。
神秀沉默了下來,隨即他鄭重的點頭道:「可以!」
「福昌郡主為佛門靈童。」李絢繼續加碼條件。
「可!」神秀這一次不再猶豫。
「好!」李絢點頭,說道:「此事若成,白馬寺可再度收徒,依照宗正寺律令便可,田產不可能還給他們,若是再有他人投效,那也是白馬寺和洛州府的事情了,但若是他們再介入朝政,那麼即便是大師坐鎮白馬寺,本王也會將他強行改為青羊觀。」
「一次教訓,已然足夠了。」神秀躬身道:「多謝王爺大德,王爺規矩嚴明,心鏡清查,貧僧佩服。」
「無非便是為了天下百姓,百姓和樂,便是國之大願。」李絢搖搖頭,說道:「本王送大師!」
「多謝王爺!」神秀輕輕躬身。
……
正堂之中,李絢返回了臥房。
劉瑾瑜正在抱著霞兒仔細查看,看到李絢,劉瑾瑜低聲問道:「神秀沒有做什麼手腳吧?」
「他不敢。」李絢微微擺手,笑笑說道:「但凡剛才他的手腳有一丁點歪斜,為夫就會下達滅佛令,他不會想嘗試的。」
劉瑾瑜輕輕點頭,她相信,李絢能夠乾的出來這種事。
「神秀這回來,是為了白馬寺的事情?」劉瑾瑜很容易就猜透了神秀的目的。
「嗯!」李絢點頭,在床榻邊坐下,同時將女兒抱過來,低聲說道:「白馬寺佛宗北地核心,神秀要在北方建立佛門北宗和南方的六祖慧能相抗衡,一個強大的白馬寺是必須的。」
「夫君會讓白馬寺復起嗎?」劉瑾瑜好奇的看著李絢。
「眼下的局面,白馬寺若是能夠按照為夫的設定重立起來,不是壞事,就怕他們心有不甘。」李絢一句話點透。
「公主!」劉瑾瑜點點頭,太平公主能夠從白馬寺悄然溜出去,沒有白馬寺和和尚的配合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們這一次也是有圖謀的。」劉瑾瑜的眼神冷了起來。
「必然如此。」李絢抱緊霞兒,說道:「不過神秀應該是不知情的,他召喚而來的天下名僧應該也是不知情的,所以讓神秀看住霞兒就不會有事,至於他們真正的目標……恐怕也還是聲東擊西的手段。」
「那是在什麼地方?」劉瑾瑜神色謹慎。
「嵩山!」李絢很篤定的說道:「整個洛陽,能夠讓為夫放下戒備的地方不多,嵩山是少有的。」
「嵩山是道門的地盤啊?」劉瑾瑜微微有些驚訝。
「娘子忘了,還有少林寺呢。」李絢笑笑,然後說道:「不過少林寺不會直接介入進來的,最終暗中在太室山做些手腳,不過也好,恰好當年的那些東西,也在嵩山,一起掀開好了。」
說著,李絢低頭看向霞兒,眼神中不由自主的帶出一絲狠厲。
劉瑾瑜輕輕的握住了李絢的手臂,神色認真的點點頭。
當年的那件事情,關乎到皇室最大的醜聞。
如果那件事情被揭開,那麼李治這一脈,就徹底的在天下宗室面前失去了威信。
若是這個時候,太平公主作亂,那麼天下人恐怕很難容忍李治一脈。
甚至包括李重俊。
「是時候了!」
「是時候了!」
……
政事堂,李絢值日。
大量的公文放置在桌案上,李絢打開一份公文,開始細細的閱讀了起來。
天下三百州,三百刺史。
三百個位高權重的刺史,歷來都是李絢最大的心頭大患。
但是,經過李絢大半年的試探分析掌握,終於將天下刺史分為四類。
下州刺史地方貧瘠,政務繁雜,根本沒有多少心思放在中樞變化,而且下州地方也沒有多少力量支持他們動亂。
中州刺史地方稍好,有所餘力,能夠窺伺中樞變化,不少人甚至有插手的能力,但地方世家錯綜複雜,中州刺史想要統合地方並不容易,只有十餘位刺史有這種能力。
上州刺史威權甚重,有的甚至州縣之內可以有府兵指揮,而且多年宦海,和中樞勾連甚重,這些人才是李絢真正需要提防的。
不過還好,這些刺史大多數與朝中宰相,尚書,天下世家,宗室,外戚有關。
也有一部分人是完全憑藉自己能力走到今天的。
武后的親信基本已經被剷除,李顯留下的親信躲在李絢手上,剩下的完全忠誠於李治的也不多了。
最多的,還是潛意識認同太宗皇帝子孫統治天下的,不過這些人不少只是太宗朝入仕,那個時候只是小官,天恩不深。
但也沒有接觸多少政治鬥爭的,這樣的人不多。
李絢需要做的,就是在關鍵時刻,控制住這些州郡。
這樣即便是到時候有人動亂,也能控制的住。
關鍵是河北。
河北反而刺史不為重,多是地方長史參軍,多為河北人,一有異心,立刻河北糜爛。
河北歷來賦稅極重,但輕易動搖賦稅體系並不可取。
李絢這一次從鄭氏,崔氏和盧氏身上,剝下來幾十萬頃的田地,已經在今春逐漸的發放了下去,河北的人心,起碼靠近太行山一帶,是緩和了許多,但……
「踏踏踏……」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李絢微微抬頭。
李朗在門外停步,拱手道:「王爺,白馬寺水陸大會起了!」
「盯死他們!」
「喏!」
……
八月初秋,秋實纍纍。
「啟稟太后,今秋天下大豐,秋倉滿溢。」陸元方對著鄭氏沉沉拱手道:「臣賀大唐千秋,天下萬安。」
李絢,歐陽通,劉景先,李元嘉四人同時拱手,道:「臣賀大唐千秋,天下萬安。」
嶄新的貞觀殿中,鄭氏滿意的點點頭,說道:「難得皇帝登基大半年,天下安定,本宮也算是對得起先帝了。」
「太后萬福金安,天下大治。」眾人齊齊拱手。
鄭氏滿意的點點頭,剛要繼續開口,突然瞥見內侍少監姜皎恭敬的站在殿門前。
「何事?」陸氏微微抬頭。
姜皎恭敬的走入殿中,對著陸氏拱手道:「太后,今日白馬寺水陸大會結束之際,嵩山有七彩霞光出現,疑似祥瑞。」
陸元方,李絢,歐陽通,劉景先,李元嘉五人面面相覷,但隨即拱手道:「臣等恭賀太后,天下大豐,上蒼有賀!」
鄭氏笑著微微擺手,看向李絢道:「本宮知曉白馬寺之事,這說不得就是白馬寺那些僧人弄出來的東西,既然此事由彭王起,那麼明日,便由彭王,韓王,會同霍王,太常寺卿,光祿嗣,一起去嵩山祭祀,以昭天下繁昌。」
「臣等領旨!」李絢輕輕躬身,神色泠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