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9章 抄家殺人,便宜行事
喧鬧的院落在一瞬間徹底冷清了下來。
一身大紅新郎服的李絢,一步步的走向前,走到了眾多賓客之前,然後壓抑著憤怒的眼睛盯著崔知溫。
先是嫁女,然後再殺人。
世家手段啊,總是那麼噁心。
李絢憤怒冰冷的目光落在崔知溫的眼裡,他的心底頓時一陣凜然,他立刻就明白,今日這事,李絢起碼是看破了。
但崔知溫迅速就冷靜了下來,現在的他已經沒有了退路。
且不說他讓鄭玄楷囚禁了太后,搶奪了皇帝的令箭虎符,光是他私調三千兵入長安這件事情,就足夠讓他滿門抄斬。
他已經徹底的沒有了任何回頭路。
崔知溫攥緊手裡的聖旨,盯著李絢道:「彭王,你到底接不接旨?」
「不接。」李絢毫不退讓的盯著崔知溫,然後抬頭說道:「太后有權管後宮和女眷之事,但事涉前朝,那麼就必須要有門下省的大印,沒有門下省的大印,這就是一份偽詔,持他的人,就是矯詔。」
一句「矯詔」,崔知溫的呼吸頓時就沉重了下來。
說到底,太后也好,皇帝也罷,終究還是傀儡。
皇帝年幼,政事堂九位宰相代行皇帝之權。
太后有一定之權,平日裡賞賜點什麼東西,召見個什麼人,只需要讓內侍傳太后口諭便可。
至於其他封賞爵位,官職,但凡涉及到需要戶部出錢的,都需要有門下省的聖旨。
一般情況下,門下省的宰相也不會阻攔,不重要的,稍微商量商量,也就過了。
說到底,不過是宰相們給太后這個面子,並不是說太后就真正的擁有這個權力。
「你怎麼知道,這份詔書就沒有門下省的大印?」崔知溫冷冷的看著李絢。
「不會有的。」李絢平靜的看向崔知溫,淡淡的說道:「今日上值的時候,太后沒有任何一份聖旨從後宮出來,下值之後,劉相歸家,歐陽侍中在本王后院,岑相和友人一起喝酒去了,他們不在門下省,誰給崔相蓋的印,總不會是崔相自己吧?」
李絢一句話,院中的所有人忍不住的輕輕笑起來。
崔知溫自己給自己蓋章,這也不是不可能的,畢竟他在門下省那麼多年……
眾人頓時就反應了過來,崔知溫的確在門下省多年,但他如今卻已經是中書令。
若是中書令私自回門下省蓋印,那豈不是說,他要一個人執掌中書門下。
他要做獨相。
不少人的臉色微微一變,他們看向崔知溫的目光中已經帶出來三分明了。
如此一來,崔知溫今夜來彭王府的一切就都能說的通了。
有彭王在政事堂,任何人都別想做獨相。
所以要做獨相,首先要剷除彭王。
「彭王難道就不想知道,太后的這封聖旨里究竟寫了什麼,才讓本相如此直接來嗎?」崔知溫盯著李絢,看到李絢要開口,直接打斷他:「就在現在,有四百士子堵在朱雀門前,要求朝中徹查此番科舉弊案。」
一句「科舉弊案」,院中不少人直接愣住了。
科舉弊案,四百名士子堵朱雀門。
如此大事,為何之前無人告知?
不少的目光直接落在了李絢身上。
崔知溫盯著李絢,咬牙說道:「有人在這次科舉中泄露了考題,而這個人就是彭王……彭王,你現在接不接旨?」
崔知溫一聲瘋狂斷喝,讓院中不少人直接發懵。
李絢平靜的看著崔知溫,輕聲開口道:「不接!」
「來人!」崔知溫一手將聖旨送回袖中,同時抓住皇帝的令箭和虎符,對著院中的文臣武將,斷然高喝:「奉太后旨令,彭王私泄考題,即刻召進入宮,若有阻攔遲疑,以謀逆論,即刻斬殺,殺!」
金色的令箭和虎符猛然向前,直指李絢。
四名金吾衛同時向前撲出,朝著幾乎就在眼前的李絢兇狠的撲了上去,手中的橫刀半空中發出猙獰的狂笑。
與此同時,在兩側的陰影中,很多裝作僕役的私兵猛然從桌案之下抽出了刀劍。
甚至有了賓客,都在一瞬間反目抽刀,滿臉獰笑。
刀光劍影,仿佛在霎那間,全部滿目皆敵。
就在這時,站在對面,一身紅色新郎服的李絢,淡漠的抬頭。
「嗖嗖嗖!」半空中十幾根弩箭從左右兩側同時射了出來。
瞬間,朝著李絢殺來的四名金吾衛衛士頓時被徹底射成刺蝟。
更後方的屋檐之下,廊柱後面,更多的人探出頭來,對著院中拿著刀劍的鄭氏私兵瘋狂的扣動了弩箭。
就在鄭氏私兵有些慌亂的抵擋弩箭的同時,他們身邊的同伴,或者是他們自以為的同伴,猛然轉身,手裡的長刀直接就捅進了他們的胸膛。
這個時候,他們才發現,這些人的左臂竟然都綁著一個紅繩。
鮮血紅眼。
……
站在院門之下,崔知溫平靜的看著一切,彭王府如果一點抵抗力量都沒有也不是他們了。
崔知溫右手輕輕一揮:「殺!」
下一刻,更多的金吾衛衝殺了進來,有的人手裡甚至拿著弩弓。
李絢同樣平靜的抬頭,和崔知溫的眼神對撞在一起。
李絢的眼底的冷漠,在這一瞬間,完全的野蠻的衝進了崔知溫的腦海。
「轟」的一聲,兩側的房屋,後方的院落,門庭瞬間打開。
下一刻,無窮無盡的黑甲士卒直接從房屋之中沖了出來,對著衝進院中的金吾衛,還有院中的鄭氏私兵,展開了瘋狂的屠殺。
速度快的崔知溫根本沒有反應過來,他的右手停在半空,還在輕輕的揮手,就在這個時候,從他身後沖入院中的金吾衛頓時一停,突然再也沒人殺進來來。
耳邊的廝殺聲,慘叫聲在不停的響起,但是耳邊熟悉的腳步聲卻戛然而止。
崔知溫愕然一愣,隨即猛然間一個寒顫,下一刻,他已經豁然轉身,看向身後大門之外,再沒有人跟進來的金吾衛士卒。
門外所有人都停步,甚至除了崔知溫帶出來了自己親信,院外的所有人,全部都沒有進入彭王府。
之前崔知溫身後有自己的親信,所以沒有在意更後面,但現在,在他的親信全部衝殺進彭王府之後,王府外所有的一切都清晰的展現在他的眼前。
……
「崔神基!」崔知溫猛然間一聲憤怒的嘶吼,看向門外,滿臉的咬牙切齒。
崔知溫之所以敢今日冒險,就是因為他手上有崔神基從代州帶來的三千精兵。
自然,這三千精兵想要衝擊長安,控制長安,無異於痴人說夢,但用這三千精兵,衝擊彭王府,控制開化坊,卻是做得到的。
李絢的確掌握著長安城絕大多數的兵力,但在這座開化坊,在這座彭王府,崔知溫卻是能夠,不,是已經用三千精銳將其徹底的圍住了。
彭王府有些準備,崔知溫並不奇怪,畢竟之前,他已經露過一絲痕跡,眼前這些兵力雖然有些多,但絕對擋不住三千精兵。
但……
崔知溫呼吸急促的盯著門外,握著金箭虎符的手恨不得直接插進某個人的心口。
盯視的目光中,一名穿著紅衣金甲的將領出現在門口,面色慚愧的對著崔知溫拱手,但沒有開口。
「為什麼,為什麼?」崔知溫咬牙切齒的盯著崔神基,憤怒的問道:「只要功成,我家就能夠成為大唐第一世家,為什麼你要背叛家族?」
「不要怪他。」李絢平靜的聲音從崔知溫身後傳來。
崔知溫有些僵硬的轉身,眼前的院落當中,廝殺已經停止。
只有更深處,還有一點廝殺的殘餘。
寂冷的讓人發麻。
李絢平靜的走到崔知溫的身前,看著這個白髮蒼蒼的老人,淡淡的說道:「他手下的三千精銳,自從他從代州出發就已經被發現了,鹽城伯雖然初至并州,但河間郡公之前還是來了不少人手的,更別說,還有太原王家,尤其你們動的是平陽郡公的兵。」
平陽郡公薛仁貴早死,其子薛訥繼承爵位,雖然在武后亂政中沒有附和,但也沒對李絢有所幫助,所以李絢對他十分的警惕。
尤其他現在和太平公主也有所牽涉。
長安的兵他動不了,那麼他能夠動的,就只有代州的兵。
「而且……」李絢抬頭,右手輕輕一揮,下一刻,「呼」的一聲,無數的人影從彭王府外的院牆中站了起來,甚至還有更多的幾乎無窮的腳步聲從開化坊深處傳來。
在極短的時間內,就將一整個彭王府,一整個開化坊,徹底圍住。
李絢平靜的搖頭道:「崔相或許多年未有執長安城,難道不知道望樓衛每有十人以上的騎兵出現就會特別關注嗎,更別說上千人。」
「但老夫帶的是金吾衛。」崔知溫抬眼看向李絢,滿眼不甘。
「的確,在以往,同為金吾衛麾下,望樓衛不會多管,但如今,本王改規矩了,長安城任何十人以上的騎兵出現,中央望樓都會緊盯,三十騎以上,消息立刻就會傳到金吾衛將軍那裡,一百騎以上,消息會立刻傳到本王手裡,步卒雖然放寬,但……」李絢微微側頭,目光直盯崔知溫。
長安城中,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他不會允許有任何一點亂象發生。
崔知溫頓時就明白過來了,心中一聲沉嘆,他選錯了地方,但立刻崔知溫就抬頭,看著李絢問道:「科舉之事……」
「科舉之事,還需要崔相去和百官解釋清楚。」李絢側身看後,沉聲說道:「來人,傳信朝中所有五品以上官員,即刻去朱雀門下,去看一看,那叩闕的四百士子。」
崔知溫臉色不由得微微一變。
「走吧,崔相。」李絢的目光落在門外的崔神基身上,輕聲說道:「崔相雖然辦事糊塗,但幾個侄子,還是不錯的。」
崔知溫立刻沉默了下來。
李絢不再理他,大踏步的朝著門外走去,而他身上依舊是一身的紅色新郎服。
這個時候,看起來格外刺眼。
……
李絢帶著大隊人馬一起衝著皇宮而去,但是在彭王府,依舊還有很多人停留。
周乾,李墨,崔鼎,李硯,全部都肅然站在堂中。
一身黑紅色襦裙的劉瑾瑜從側門走入正堂。
眾人立刻齊齊拱手道:「王妃。」
劉瑾瑜坐在桌案之上,將一本黑色名冊放在桌案上,平靜的開口:「這份名單上的人,從現在開始,將他們府邸全部包圍,家中所有人全部控制,另外,派人去他們的老家,清點查抄他們在老家的所有田產,地方官員若是不配合,罷免斬殺,便宜行事。」
「喏!」周乾,李墨,崔鼎,李硯四人齊齊拱手。
劉瑾瑜點點頭,看向府外的黑暗,輕聲道:「另外,派人盯著太平公主府。」
「喏!」
……
甘露殿中,李絢站在金階之下,對著御榻之上一身素綠襦裙、默默垂淚的鄭氏沉沉躬身。
鄭玄楷跪倒在地,面色蒼白。
李絢起身拱手,道:「太后,按律,滎陽郡公搶奪天子令箭虎符,當以謀逆斬首,株連三族!」
鄭氏立刻抬頭,滿臉震驚,同時祈求的看著李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