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9章 天下賢臣莫過彭王
門下省,政事堂。
「諸位!」一身紫袍的崔知溫站了起來,對著眾人輕揮衣袖,然後感慨的說道:「武氏之亂,的確禍亂極重,但天下之事,最終歸結於天子,天子年幼,當由太后秉政,這也是古往今來的慣例……」
「崔相,你姓崔,不姓鄭。」姚令璋冷嘲一聲,微微側頭。
崔知溫轉身看向姚令璋,想要反駁,但一時間卻想不到該說什麼話。
「砰砰!」劉仁軌坐在主位上,輕輕敲敲桌案,然後說道:「崔相說的的確有理,天子年幼,太后代為掌權沒有不可,但太后可有知事之權,不可有處事之權。」
劉仁軌一句話說得斬釘截鐵,其他眾人,除了崔知溫外,全部都肅然拱手:「喏!」。
崔知溫呼吸一窒,抬頭看向劉仁軌,說道:「知事之權,僅知事不處事,若是有人強行廢立又給如何?」
李絢目光平靜的看著眼前的桌案,仿佛崔知溫說的那個人不是他一樣。
「政事堂不是擺設。」劉仁軌直接擺手,宰相齊齊低頭,但也有人的眼角餘光不由得掃過李絢。
李絢的確很尊敬政事堂,對於諸相之事,李絢並不隨意插手干涉。
六部雖然有不少尚書侍郎和他關係密切,但說實話,他也極少插手這些尚書做事,而諸位尚書也都是賢能之人。
李絢不插手,將近半年的時間,諸位宰相都將各部事宜處理的井井有條,甚至開始培植自己的勢力。
對於這些,李絢全都一言不發。
甚至於在相當長一段時間裡,李絢的精力都在國子監。
宗室諸王,諸長公主,甚至就連鄭妃,都對李絢讚嘆不已,天下賢臣莫過其右。
現在的局面,李絢真要想做什麼不軌之事,宗室諸王,諸長公主,六部諸位尚書,中書堂諸位宰相,都不會同意。
但同時,他們也不想太過刺激李絢。
李絢的背後有諸衛大軍在,真要沒了他,起碼瞬間十幾萬大軍就要大亂。
除非你能夠在一瞬間,徹底剷除他在軍中所有的勢力,同時徹底掌握諸軍……
那樣,就是徹底撕破臉的時候了。
諸位宰相不齊心不說,他們也沒有多少把握。
……
李絢神色依舊平靜,仿佛沒有聽到崔知溫所說一樣。
「胡亂的猜疑就不要有了,至於說太后的處置之權,還是要給一些的。」劉仁軌抬頭看向崔知溫,平靜的說道:「政事堂的規矩便是六部無法處置的事情上書政事堂,政事堂無法處置的事情上呈陛下,陛下年幼,便由太后決斷吧。」
「喏!」諸相齊齊拱手,但眼底深處都忍不住揶揄的看著崔知溫。
如今政事堂九位宰相,有什麼事情,政事堂自己內部就決斷了。
真要有政事堂決斷不了的事情,一般都是讓別人背鍋的事情,這些就都是鄭太后需要做的事情了。
「太后除每年正旦,冬至,千秋節之外,每月朔日,臨朝聽政,其他時間,每日由一位僕射,一位中書令,一位侍中,向太后稟奏朝政之事知曉,及至天子成人。」
劉仁軌轉頭看向崔知溫,問道:「崔相,你還有什麼補充嗎?」
崔知溫有些詫異的看著劉仁軌,劉仁軌實際上已經最大程度保證了太后的知事之權。
甚至只要太后心狠些,手段狠些,在三位宰相朝見的時候,動手除掉三位宰相,甚至是挾持,那麼太后立刻就有掌握朝政的機會。
當然,僅僅是機會而已。
崔知溫知道,天下事沒有那麼簡單。
很多事情一個處理不好,政令連長安城都出不去,更別說是整個天下了。
崔知溫深吸一口氣,說道:「那麼非朝事呢,太后召見諸位公主,臣妃,宴席等等諸事?」
「非朝事,政事堂不管。」劉仁軌直接揮手。
崔知溫轉身看向李絢,李絢這個禁衛大將軍,在這方面的發言權極重。
「一切按宮中規矩行事,但行無阻。」李絢微微點頭,將宮中的權利送了出去。
這一句話,就等於日後他除了宮中安危之事,其他宮中內侍宮女之事,一概無權插手,全部由太后掌管。
「多謝諸位。」崔知溫面色肅然的拱手,然後坐了下來。
……
劉仁軌看著手裡的奏本,看向諸相說道:「彭王以東南巡閱使,處置江南之事,以段寶玄為揚州大都督府長史,以王方麟為杭州刺史,以江都郡王為婺州刺史,建議調越州都督來敬業回朝,建議將湖州刺史裴光調走,諸位說說吧。」
「可!」陸元方輕輕點頭,率先贊同。
其他人,劉審禮,李義琰,姚令璋,王德真,崔知溫,劉景先,全部都贊同點頭。
他們知道,贊同了李絢的這份奏議,那麼李絢在其他潤州刺史,蘇州刺史,湖州刺史,括州刺史,越州都督五個地方上,就再也沒有發言權。
實際上李絢就拿走了一個杭州刺史。
「先議蘇州刺史。」劉仁軌看向李絢,問道:「蘇州刺史歷來是諸王所任,宗室是什麼意思?」
「舒王調任蘇州刺史。」李絢輕輕躬身,然後說道:「還有定州,霍王調任宗正寺卿之後,定州刺史一直有缺,定州鎮壓突厥,定州刺史之位不可久缺。」
「韓王真的非要任禮部尚書嗎?」劉仁軌的眉頭頓時緊皺了起來。
從八月份到現在,禮部尚書的事情,一直是宗室和政事堂爭奪的重點。
霍王任宗正寺卿之後,韓王要任禮部尚書,政事堂怎麼可能答應。
朝中有一個李元軌,有一個李絢,怎麼可能還給宗室一個尚書之位。
哪怕禮部尚書是清閒職位,他們也不可能給到宗室。
李絢在這件事情上,不開口。
宗正寺卿是他通過自己的面子爭到手的,至於禮部尚書,他還是保持一點距離的好,他可不想將政事堂諸位宰相全部得罪。
只是到了今日,有些事情已經到了不得不處理的時候。
後日,李重俊就要登基,如果禮部尚書還空著,那麼對誰都不利。
「韓王伯堅持,無非是擔心朝中生亂。」李絢略微沉吟說道:「如此,禮部侍郎李懷儼,調任郢州刺史,調韓王世子、朗州別駕、武陵郡王李訥,任禮部侍郎,韓王調任定州刺史,如何?」
「定州總是需要人有人鎮守的。」劉仁軌深深的看了李絢一眼,轉身看向其他人說道:「武陵郡王李訥任禮部侍郎,那麼誰人任禮部尚書?」
劉仁軌一句話,諸相同時來了興趣。
李絢輕輕低頭,劉仁軌拋出了禮部尚書,那麼自然無人否決李訥的禮部侍郎。
諸相各有人選,崔知溫更是險惡的再度提起了歐陽通的名字。
「岑長倩和魏玄同裡面選一個吧。」劉仁軌抬頭,看向眾人道:「老朽和右相,後日請命致仕,到時候,要有兩人補入政事堂,一個是歐陽尚書,另外一個在岑長倩和魏玄同裡面選一個,另外一個給禮部尚書。」
「不對。」李絢猛然抬頭,看向劉仁軌說道:「若是岑公任宰相,魏公就是禮部尚書;如果魏公任宰相,岑公就是禮部尚書,這麼一來,尚書左丞都會空下來。」
尚書右丞王隱客做尚書右丞的時間不多,他不可能升任尚書左丞的,所以,尚書左丞必然會空出來。
甚至劉仁軌心中已經有了人選。
「廣州都督馮元常。」劉仁軌一句話,眾位宰相同時噤聲。
馮元常,前相郝處俊的門生,一樣的雷厲風行,一樣的和武后過不去。
這些年,因為武后的事情,調任外地的耿直官員並不在少數,馮元常就是其中的一位。
隴州刺史、眉州刺史、廣州都督,累建大功而不得封賞。
這樣一個人調回中樞來,劉仁軌一看就是要調他回做宰相的。
只不過相比於歐陽通,岑長倩,魏玄同,這三位在睿宗朝就已經同中書門下三品的人來講,馮元常雖然也是幾任都督刺史,但其他人又哪個不是,所以他連禮部尚書都爭不到。
李絢坐在那裡,他隱隱察覺到劉仁軌這一手,有針對自己的意思。
中書省提議,門下省審核,尚書省執行。
尚書省除了左右僕射以外,聯繫上下的,就是尚書左丞。
所以在關鍵時刻,馮元常這個尚書左丞,能夠極大的控制李絢對六部的影響。
但可惜,李絢的布局已經接近完成。
馮元常現在這個時候回京,反而能夠更有利於李絢的布局。
……
劉仁軌看著李絢平靜的神色,眉頭微不可查的一跳,心中頓時就明白,李絢不是無動於衷,而是對馮元常在瞬間已經有了針對的布局,而且他的手段歷來都是陽謀,讓你想不跳進去都難。
馮元常一出,眾人也就沒有了爭吵的意思。
很快,眾人就定下魏玄同為禮部尚書,岑長倩為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
劉仁軌和劉審禮兩個人私底下已經完成了對他們兩人致仕之後,整個政事堂的格局調動。
這種事情,他們甚至都不會告訴諸相,更加不會拿出來當面談。
只會由兩人直接稟奏天子和太后,最後由太后決斷。
其他諸事,也很快有了決斷。
越州都督由衛尉寺卿張潛調任,潤州刺史由殿中少監張涉調任。
這一對兄弟都是前相張文瓘的兒子。
趙仁本,郝處俊,張文瓘,能看的出來,劉仁軌也依舊是在竭力恢復高宗朝時的局面。
其他湖州刺史和括州刺史,都由各位宰相推薦的人選擔任。
但同一時間,雍州長史袁嘉祚調任衛尉寺卿,司農少卿鄭玄楷調任殿中監,洛州長史劉知柔調任雍州長史,越州都督來敬業調任洛州長史。
還有一個眾人都不怎麼在意的調動。
冀州都督府司馬杜必興,調任洛州司馬。
……
「最後便是韋家的事情了。」劉仁軌的眼神冷厲起來,轉身看向崔知溫說道:「衛王后日登基,衛王登基之後就是天子,韋家以謀殺儲君之罪論處,所有相關人等,明年秋後處決,三族流放,其他族人,有司各論罪,不得枉縱。」
「喏!」崔知溫凜然拱手,神色肅穆。
李絢的目光輕輕落在崔知溫的身上。
有些事情,一旦開始動手,就不是那麼好收手的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