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5章 諸王諸相,各有心思

  第1685章 諸王諸相,各有心思

  天色微明,露水從投石車上輕輕滴落,直接滴在了下面藍衣銀甲的年輕將領臉上。

  冰冷的觸覺,讓差點昏睡過去的他,頓時清醒。

  轟隆!

  雷霆一般的聲音驟然在天地間響起,年輕將領猛然從地上跳了起來。

  下一刻,他的眼前已經出現了一支一丈長的弩弓。

  頃刻間,年輕將領的胸膛就已經被洞穿了一個拳頭大小的窟窿。

  從窟窿里,能清楚的看到後面的乾陽殿。

  還有一張陰沉無比的臉。

  閻懷旦看著「噗通」一聲摔倒在地的屍體,擺擺手,手下的親衛立刻將這名來自太原的年輕中郎將拖了下去。

  鮮血從屍體身上流到了地上,然後和舊的血漬混雜在一起,然後逐漸模糊。

  「奇怪,他們今日怎麼不攻了?」閻懷旦目光越過洛河,看向對面的定鼎門大街盡頭十幾架巨大的三弓床弩定在那裡,前方的洛河南岸,擺滿了無數的投石車。

  這種經過改造的投石車,雖然無法將臉盆大小的滾石扔到端門之上,但是卻能夠將稍微小一些石頭,無止境的投上來。

  雖然一下子砸不死人,但砸個骨斷筋折、頭破血流還是沒問題的。

  密密麻麻的一排直接在紫微宮對面的洛河南岸排開,攻城的時候,絕對能造成極大的殺傷力。

  洛河之上,十幾艘被砸沉的大小船隻在上面沉浮,還有鉤在旁邊的屍體。

  連續三天三夜不停的攻勢,讓城上城下的所有人都有些筋疲力盡。

  尤其是在城中的破綻逐漸的被發現掌握之後,攻城的唐軍死傷越來越少,相反的,反而是守城的人,傷亡越來越大。

  特別是放在那裡的三弓床弩。

  那種別出構思打造的鎮國利器,閻懷旦這些年軍中征伐也從來沒有見過。

  他可以直接從洛河南瞬間射到端門之上。

  彭王還藏了這種好東西。

  該死的。

  冰冷的眸子突然出現在閻懷旦的眼線當中,突然冷不丁的,閻懷旦打了個寒顫,下意識的縮回到了門樓之後。

  「呵!」李絢一聲冷笑,在整個洛河兩岸徹底響起。

  紫微宮城牆之上,不知道多少人一時間忍不住的臉皮發紅。

  ……

  「宮裡的老卒不多了。」李絢騎馬在定鼎門大街盡頭站定,目光抬起,看了一眼宮門之上,然後側身問道:「我們的傷亡大嗎?」

  「各衛加起來死傷一萬多人,能救過來再上陣的超過三成,有兩成可能要徹底退役,還有五千多人,死了,都是精銳老卒。」蘇寶同臉上滿是不忍。

  李絢平靜的開口道:「傷了的,日後全部調進禁衛,退役的,只要能動的就全部調入金吾衛,死了的,兒孫入千牛衛。」

  「喏!」無數聲音轟然在洛河南岸響起。

  每個人都神色振奮,目光炯炯的看著對面的端門之上。

  剛剛要站出來的閻懷旦,頓時收回了腳步,退了回去,心中不由得輕嘆一聲。

  十六衛中,左右衛雖然戰力最強,也負責拱衛長安洛陽,但是說到底,他們不過是在城外駐守而已,只有到休沐的時候,才有機會卸去戰甲進長安城逛一逛。

  和禁衛,金吾衛,千牛衛根本沒得比。

  禁衛是皇帝的貼身守衛,駐守皇宮。

  金吾衛負責巡邏長安洛陽,甚至整個京畿道的治安他們都有權插手。

  至於千牛衛,官宦子弟,傳旨監察,這些人已經半脫了軍籍,一步踏出就是大官。

  軍中士卒最夢想的,就是能夠進入長安洛陽值守,其次是進入金吾衛,最後是進入千牛衛,最難進的,還是禁衛。

  尤其是皇帝的貼身禁衛。

  李絢面無表情的點點頭,然後又看向前方的端門。

  經過了三日三夜的搏殺之後,李絢的手下死傷不輕,守衛宮門的周軍同樣死傷不輕。

  尤其是閻懷旦手下本就不多的老卒,他竟然蠢到將這些人分布在各個城門之上,而李絢手下攻城的時候,首先殺的,就是這些人。

  別問他們是怎麼認出這些老卒的。

  沒了這些老卒,閻懷旦手下士卒的戰力已經極速滑落,尤其是士氣,已經近乎半崩了。

  李絢只要咬著牙再拼一場,他立刻就能夠拿下這座紫微……

  「噠噠噠」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東面傳來,李絢抬頭一看,赫然正是李朗。

  李絢翻身下馬,拱手道:「大帥,諸王諸相已經到了偃師。」

  「好!」李絢鬆了一口氣,說道:「調一千人,隨本王去迎接諸王諸相。」

  「喏!」李朗拱手,轉身朝另外一邊而去。

  李絢的目光看向洛河東面,滔滔的洛河之上,無盡的洛水朝東流去,同樣流去的,還有李絢對權力的控制。

  ……

  「叔父,若是天子……天子真的永遠沒有音訊,那麼彭王會立誰為帝?」鄭玄楷有些期望的看著崔知溫。

  崔知溫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看了眼窗外熟悉的景象,洛河滔滔而流,滾滾東向。

  崔知溫沒有直接回答,看向一側的國子司業盧諝,問道:「賢侄,你怎麼看?」

  盧諝很認真的拱手,說道:「天子東遊,或許時間長些,但必然安然無虞,剩下的,不過是有人監國。」

  崔知溫頓時滿意的笑了,他側身看了一眼鄭玄楷,鄭玄楷頓時就有不好意思的笑笑,還有三分勉強。

  崔知溫眼神收斂起來,神色鄭重,他知道鄭玄楷更多的是關心則亂。

  誰能夠想到,鄭家的女兒竟然生出了皇帝。

  哪怕僅僅是做了半日皇帝,但皇帝就是皇帝。

  李重俊已經有了和其他人爭奪皇位繼承權的機會,哪怕他是庶子。

  崔知溫平靜的看向盧諝,說道:「賢侄,你繼續。」

  「是!」盧諝微微躬身,然後才繼續開口道:「天子東巡,如今在長安監國的,有臨淄郡王和永平郡王,除了他們兩人,便是在紫微宮中的平恩郡王和重俊。」

  李重俊,這個名字一出,鄭玄楷的呼吸就不由得重了起來。

  那是他的親外孫啊。

  「按法理,若是天子東巡時間過長,那麼未免國政有失,在稟奏大唐諸位先帝之後,可以重新訂立新君。」盧諝轉頭看向鄭玄楷,輕輕搖頭道:「首先擁有繼位權的,是平恩郡王,他是天子的親弟弟,是皇后的兒子,還有整個韋家在後面支持,很難換人。」

  「很難?」鄭玄楷猛然抬頭盯著盧諝。

  盧諝點點頭,說道:「很難,但不是沒有機會,關鍵是要看宮裡,天后,她會讓誰活下來。」

  「彭王圍了紫微宮,天后改唐為周,已經不需要再多顧忌什麼,無非就是攻下紫微宮,紫微宮雖然是塊硬骨頭,但以彭王的手段,攻下紫微宮,無非就是時間問題,但……」崔知溫看向鄭玄楷,面色凝重的說道:「但誰知道天后臨終之前會怎麼發瘋。」

  說到發瘋兩個字的時候,崔知溫一臉的咬牙切齒。

  天后殺了中宗皇帝,殺了睿宗皇帝,立了李重俊,但僅僅是在半日,就將李重俊趕下皇位,自立為帝,還改唐為周。

  甚至現在回過頭去看,武后之前做的很多事情,實際上都是為了今日在服務。

  李弘,李賢,一死一廢,當時便充滿了無盡的謎團,只不過很多人心裡清楚怎麼回事,但那些畢竟是皇家自己的事情,很多人為了自己的前途,也都閉上了嘴。

  但是武后一改唐為周,就意味著只要是李唐臣子,就和武后不死不休。

  武后心裡自然清楚這一點,一旦紫微宮被破,她就活不下來。

  但還有最後一記殺手鐧,那就是李重俊和李重福。

  捏著這兩個人,她就可以和李絢,和朝中的群臣做交易。

  大不了她一輩子被囚禁在上陽宮。

  而且只要能活下來,那麼就有無盡的可能。

  但就怕武后發瘋,一把火燒了乾陽殿,順帶帶走李重俊和李重福,就麻煩了。

  「但這也是機會。」盧諝冰冷的聲音響起,他看著鄭玄楷,淡淡的說道:「萬一,平恩郡王死了,而重俊活下來了,那麼繼位的自然就是重俊。」

  鄭玄楷的眼睛頓時就亮了起來。

  「這要看彭王。」崔知溫微微搖頭,說道:「如今圍著紫微宮的,是彭王麾下,如何能讓重俊更有機會活下來,必須要看彭王怎麼做?」

  「彭王什麼都不會做。」盧諝輕輕搖頭,看向崔知溫,說道:「我們來了,韋家的人也來了,裴家和竇家的人也都來了。

  一旦重俊和平恩郡王都死在了宮裡,那麼剩下的,就是臨淄郡王和永平郡王,尤其是臨淄郡王,她母親是裴家女。」

  李絢的側妃裴詩彤一樣是裴家女,而且和臨淄郡王的母親裴氏,是很親的堂姐妹關係。

  當年裴詩彤一家被殺,就是因為裴詩彤進宮得了裴氏送的一方小印。

  能夠得到當時是太子妃的裴氏送的小印,兩人關係可想而知。

  盧諝認真的看著崔知溫和鄭玄楷:「所以,無論如何,首先保證重俊活下來,哪怕平恩郡王活下來也算。」

  崔知溫頓時就明白了盧諝的意思,低聲說道:「你想圖謀以後?」

  盧諝輕輕點頭,說道:「關鍵是彭王,彭王以太尉參知政事,又手握重兵,說話不好聽,他如果真的有不軌之念,天下沒有人能阻止他,一旦平恩郡王活著從宮裡出來,韋家第一個要對付的,就是彭王。」

  「彭王沒有那麼好對付的。」崔知溫直接擺手,說道:「如果韋家真的不識相,那麼最後倒霉的一定是韋家……」

  「所以我們的機會就來了。」盧諝輕輕的點出了關鍵。

  崔知溫輕輕點頭,無非就是拱火和挑起矛盾,這些事情他們很熟。

  「最後是彭王。」鄭玄楷忍不住的看著崔知溫和盧諝,說道:「彭王最後還是會成為威脅的。」

  「捧殺。」盧諝平靜的吐出兩個字,然後看向崔知溫,拱手道:「然後肢解。」

  「可以!」崔知溫平靜的點頭。

  ……

  洛陽東水門,李絢一身黑衣黑甲,東面,十幾艘華麗的大船緩緩停下。

  陸元方,王德真,崔知溫,歐陽通,韓王李元嘉,霍王李元軌,舒王李元名,魯王李靈夔等人,相繼出現。

  除了劉仁軌,李義琰,劉審禮等人,天下三分之一的宰相,如今都在這裡。

  剩下的,在宮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