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4章 皇帝的位置，還空虛著呢
天津橋南，黑色的大纛之下，令旗在快速揮舞。
瞬間，一艘艘巨大的三桅戰船從西面的洛河上逆水而來。
上面站滿了來自揚州的水軍。
每艘戰船上面都按著兩座投石機，還有密密麻麻的船弩。
令旗揮動，戰船迅速的在端門之前排列成行，十幾艘戰船散布在端門兩側，中間留下了足夠的空隙。
足夠的靈活，足夠的攻擊性。
令旗一轉，數以千計的士卒迅速的在船上調整投石車，船弩。
與此同時，更多的小船出現在大船四周。
有的已經開始朝著北岸撲了過去，有的則是開始靠向準備接南岸的士卒上船。
李絢目光冰冷的看著端門之上。
毀了天津橋又怎麼樣，天津橋又不是沒有被毀過，又不是沒被拿下過。
當年王世充被太宗皇帝攻下洛陽，就是毀了天津橋，在又拖延了個把月的時間，當年最後還是被紫微城的下屬逼出來投降了。
武后如今雖然以紫微宮據守，但也不過是冢中枯骨罷了。
如今武后唯一的依仗，除了紫微宮，便是她在賭，賭李絢不敢殺了她。
她雖然改唐為周，但她依舊是高宗皇帝的皇后，中宗和睿宗的母親，甚至在朝臣眼中，還是李重照的祖母。
誰的手上沾上了她的血，那麼日後不管是誰做了皇帝，只要是她的血脈，就絕對不會放過殺她的那個人。
哪怕活著的時候沒事，死了之後，也一定會被挖墳鞭屍。
李絢嘴角泛起一絲冷笑，哪有怎樣。
武后馬上就要死了。
他真的希望在這短短的時間裡，有人跳出來啊！
……
十幾顆的滾石從戰船之上朝著紫微宮兇狠的砸了過去，更多的弩箭夾雜在滾石之間無聲的朝城牆射去。
兇狠蠻霸，陰狠毒辣。
瞬間，城頭就死傷一片，城頭頓時少了一大片人。
閻懷旦站在城門上，側身看了一眼身後。
黃色大纛雖然還豎在那裡，但下面已經沒有了武后的身影。
整個紫微宮現在這個時候，已經完全落在了閻懷旦的手裡。
他目光冷冽的看向城下黑色大纛下的李絢，隨即落在河道上的戰船上，高喊道：「滾石，弩箭，放，擊沉這些戰船。」
「轟」的一聲，更多更大的滾石已經從紫微宮上方朝著洛河上的戰船兇狠的砸了出去。
「砰」的一聲，巨大的浪花在洛河之中猛然炸開，但洛河上的戰船靈活的躲閃開來。
不少的士卒已經開始在北岸登陸，就在這個時候，頭頂上更多的弩箭落下。
幾乎是瞬間，登陸的士卒就死了一大片。
而更多的弩箭已經在瘋狂的不計其數的落下，完全的覆蓋式打擊，根本就不在乎箭矢損耗。
黑色大纛之下，令旗快速的揮動。
大小船隻的移動更加的靈活，儘量不被城牆的滾石，還有弩箭擊中，與此同時又竭力的攻殺城頭上的敵人。
……
「轟」的一聲，一艘三桅戰船被滾石從側面擊中，頓時破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河水洶湧的灌了進去。
就在戰船開始傾斜，士卒驚慌的時候，黑色大纛窒之下，令旗揮舞。
下一刻，在所有人驚訝的眼神中，戰船直接朝河中央開了過去，最後直接在天津橋廢墟之上，緩緩的沉沒。
「轟」的一聲，戰船終於徹底沉了下去，但是甲板之上一尺就是水面所在，士卒甚至可以在上面奔行。
一瞬間，所有人都弄明白了李絢的打算，他就是要用這些戰船，搭出一座浮橋來，然後從南岸直接殺入紫微宮。
廝殺聲僅僅停了一瞬，下一刻，就更加洶湧的殺了過去，南岸的黑甲士卒已經開始登上了北岸。
李絢神色凝重，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耳朵突然一動，猛然看向洛河上游。
一股轟然的巨響從洛河上游傳來……不，是宮裡。
「傳令，所有船隻，順水東撤。」李絢快速的說了一句話，令旗剛剛揮舞，下一刻，磅礴的洪水已從洛河上游直接沖了下去。
城牆閻懷旦冷冷的看著洪水直接將戰船沖退，小船更是被直接掀翻，無數的士卒在水中來回撲騰。
更多的，是被裹挾而來的木樁直接撞死，最後徹底的沉入水中。
北岸之上，更是密密麻麻的不知道多少士卒被弓箭射死，鮮血直接流入了洛河之中，然後又被沖走。
閻懷旦抬起頭，直接看向南岸的李絢。
黑色大纛之下，李絢一臉的平靜，仿佛眼前的這點傷亡，他根本不放在眼裡。
閻懷旦目光繼續上挑，在李絢的身後，在整個定鼎門大街上，密密麻麻的數萬黑甲騎兵，目光冰冷的看著自己。
……
黑色大纛下，李絢目光平靜的開口：「右衛將軍王方翼，攻紫微宮北門；右領軍衛將軍李多祚攻紫微宮東門，左衛將軍唐真行攻紫微宮西門，一日夜內，各部全力攻城，本王要知道紫微宮的防禦強度究竟有多少。」
「喏！」眾位將領齊齊拱手，然後各自轉身領兵而去。
李絢目光看向其他人，說道：「右衛將軍麴崇裕領右監門衛將軍，整合左右監門衛，執掌洛陽各門；左金吾衛將軍崔鼎，重組洛陽左右金吾衛，左千牛衛將軍周乾，重組洛陽左右千牛衛，配合洛州長史控制全城。」
麴崇裕，崔鼎，周乾三人同時拱手，領命而去。
這個時候，劉知柔，歐陽通，王德真，豆盧欽望，竇玄德，姚令璋，王及善，段寶玄，岑長倩，狄仁傑，杜審言，楊炯，姚崇，宋璟等人也終於上前而來。
李絢看到一眾熟悉的面孔，率先拱手道：「諸位辛苦了。」
「大王辛苦。」眾人拱手還禮。
「不必如此，都是自家人，看到眾位無恙，本王終於鬆了口氣。」李絢轉身看向劉知柔，認真的說道：「此番多虧長史了。」
劉知柔有些苦澀的拱手，同時搖頭說道：「下官也沒有想到，天后竟然敢稱帝，而且還是改唐為周。」
如果說武后不登基稱帝，不改唐為周，劉知柔或許還會和她虛以委蛇一段時間，但是武后一改唐為周，劉知柔立刻就靜不下來了，幾乎在極短的時間裡，劉知柔就派人聯繫了李絢在城中的人手。
協助李絢的人手，將藏有火藥的條石送進啟夏門，然後又救出了歐陽通他們。
尤其是歐陽通他們，武后是極度說話不算話的人，明明已經大赦天下，可實際上不過是將他們從千牛獄放出來，然後送到了啟夏門裡，李絢一旦放水沖城，第一個死的很有可能就是他們。
所以這件事上，劉知柔是有功的。
「誰又能想到，天后她會害死三郎，四郎……」李絢平靜的搖搖頭，看向眼前眾人說道：「如今最重要的，是撥亂反正，劉長史繼續任洛州長史，姚崇任侍御史，檢校洛州司馬，宋璟任洛陽縣令，協助劉長史安定洛陽百姓。」
「喏！」三人同時拱手，讓他們三個做這些事情，最合適不過。
李絢看向王德真，歐陽通等人，有些抱歉的說道：「至於其他諸位，還需要都去一趟許昌，崔相，還有陸相如今在許昌，諸位接下來的位置，怕是要有調動……」
「無妨，能夠繼續為大唐效力便好。」王德真直接擺手。
眾人當中，他的位置是最穩的。
李絢在占領長安之後，免去了一大堆人的位置，其中就包括豆盧欽望和竇玄德。
不過鑑於當中，戶部尚書歐陽通，刑部尚書王及善，兵部尚書段寶玄，都在獄中，所以李絢就任命了新的人選。
張大安任吏部尚書，雲弘胤任戶部尚書，任蕭嗣任為刑部尚書，王方翼任兵部尚書。
所以歐陽通，王及善和段寶玄，他們三個的位置需要斟酌，不過總是有位置給他們就是了，而且現在不讓他們回任原職，實際上是在為李絢擴展權力版圖，這就是另外一重算計了。
相比他們三個而言，王德真的侍中，姚令璋的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都是不會變的，李絢原本就給他們留了位置。
「我等有罪之身，終究是要由中樞審定的。」歐陽通平靜的點點頭，心中不由得鬆了口氣。
說實話，他還真的擔心，李絢現在就直接給他個三品官職。
以李絢如今太尉，參知政事，統兵征伐洛陽的身份，軍中的職務，洛陽，乃至於洛州府的職務，他都可以為了快速安定一言而決，但涉及到更多的位置，尤其是中樞三品以上的位置，一個不小心，是要做亂子的。
李絢點點頭，說道：「有功有罪，都要論定，懷英兄早去早回，你這個大理寺少卿，還是要用的，武三思，武攸寧，范履冰他們這些人的罪責都要由三法司論定，然後昭告天下。」
狄仁傑原本打定主意要離開中樞，但是現在李絢要清算武后當朝時的罪孽，他就恐怕要留下來了。
李絢的目光落在豆盧欽望和竇玄德的身上，目光凝重的說道：「竇翁怕是要再次致仕了，豆盧公去做永平郡王的長史吧，諸事就這麼過去，可好！」
豆盧欽望和竇玄德相互對視一眼，豆盧欽望上前一步，拱手道：「敢問王爺，永平郡王日後要如何處置？」
「先進學吧，過幾年試著參加一次科考……只做皇族內考，通過了，就去湘潭做一州刺史，做的好，日後再有他任，做的不好，就回京做個閒王吧。」李絢輕聲嘆息，看向皇宮方向，心中依舊還是不明白，她怎麼下得去手。
竇玄德想要說什麼，但是一旁的豆盧欽望，卻忍不住的拉了拉的胳膊，竇玄德這才輕嘆一聲，然後和豆盧欽望同時拱手：「多謝王爺。」
「另外，還請諸位給陸相帶句話，如今洛陽大定，本王建議朝中派特使去迎接陛下回京，看看誰最合適。」李絢一句話說完，眾人這才意識到如今最大的問題，是李重照不在洛陽。
皇帝的位置，還空虛著呢。
尤其在四個月之前，揚州已經被攻陷，李重照便下落不明。
如果……
那絕對是驚天動地的一件大事。
……
「你是怎麼想的？」歐陽通站在李絢身後。
黑色大纛下，只有他們兩人。
「中宗皇帝還有一個嫡子在世，沒有什麼難的。」李絢平靜看向紫微宮，就好像李重福還活著一樣，輕聲說道：「一切先拿下紫微宮再說吧。」
「那你拿下紫微宮需要多長時間？」歐陽通看向前方的紫微宮。
洪水過後，紫微宮四周喊殺聲劇烈，只有端門之前，戰船撤去，只有盾甲兵乘船越過洛河，頂著頭頂的無數弩箭，試探性對端門發起攻勢，可憐的閻懷旦，仿佛嚇壞了一樣，每一次都無數弩弓齊射，仿佛手裡的弩箭真的沒有窮盡一樣。
李絢沉吟許久才開口說道：「這要看天后會怎麼死，多久死？」
歐陽通看著李絢，問道：「你希望她怎麼死？」
「被武三思殺死。」李絢眼中閃過一絲獰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