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5章 程兄,本王需向你道歉

  第1645章 程兄,本王需向你道歉

  硤石關十里外的山峰之上,無數的鮮血從山上流了下來。

  一具又一具的屍體倒在了路上,從山頂直接蔓延到了山腳。

  連綿的雨夜之下,廝殺聲逐漸的停止。

  李絢騎在馬上,緩緩的朝山頂而去,四周的黑甲士卒立刻恭敬的退開一邊。

  越是往山頂,死亡的士卒就越多,不過這些大多數都是其他服色的士卒。

  越是往山頂,堆積在山頂的滾石就越多,甚至在山頂最高處,還有幾十桶桐油。

  跟在李絢身側蘇寶同和李朗等人,看到這一幕,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如果他們不是在今夜下雨的時候衝進山道,那麼光是這些桐油,還有整個山道里無數的枯葉乾草,足夠將他們徹底的燒個乾淨了。

  再加上山頂的滾石,恐怕他們就是有再多的命怕也活不下來。

  更別說,火燒之後,軍心渙散。

  騎兵只要向前一衝,那麼不管你有多少士卒,最終也難逃敗北的命運。

  李絢平靜的看著這一切,說道:「留下兩千人守這裡,如果我們被迫退回來的時候,就用滾石遲滯追兵,我們也好殺個回馬槍。」

  「喏。」蘇寶同和李朗恭敬的躬身,然後看著李絢騎馬而下山坡。

  兩個人相互對視一眼,忍不住的搖頭。

  在陝州的時候,李絢就知道程務挺在山中必定有陷阱。

  找到抓住的俘虜逼問,死了上百人之後,終於將程務挺在山中的布置全部問了出來

  在南北崤道之中,程務挺做了三個埋伏,只不過前兩個埋伏的威脅並不大,只要有時間,一點點的清除,總是能夠全部清除掉的。

  但真正的威脅在第三處,也就是在硤石關外。

  硤石關外兩側陡峭的山體兩側,也全部都是滾石和桐油。

  有他們在,李絢不付出巨大的代價,休想輕易殺上硤石關。

  當然,在整個山道,程務挺的布置也遠不止如此。

  在山道上,還有更多預警的烽火台。

  但可惜,現在已經是夜裡了,而且還在下雨。

  什麼樣的烽火也休想傳過去。

  ……

  「也不知道岳舉他們能不能進入硤石關,會不會被程務挺發現?」蘇寶同看向硤石關的方向,眼神中滿是擔憂。

  山道之中,上萬騎兵正在穩速而行。

  每個人手裡都握著一個火把,照亮了整個山道。

  讓他們的速度,不快也不慢的前行著,同時保證在一個時辰後,殺到硤石關下的時候,他們能夠立刻發起攻勢。

  李絢平靜的看向前方,淡然的說道:「他們手裡拿著的,是楊執柔寫給天后的奏本,奏本是真的,那他們進入硤石關就不會有問題,至於說程務挺會不會窮盡一切的搜查他們,當然,這是必然的,所以他們要鬧一鬧。」

  岳舉他們那些人,全部都是李絢專門挑選的本地人。

  在口音和行為上不會有任何的問題。

  而且他們這些人在軍中的時候,都或多或少的接觸過楊執柔,對他並不陌生。

  李絢在陝州的時候,恰好抓住了一名靈寶折衝府的果毅都尉。

  岳舉他們帶著這名果毅都尉行進了一夜,起碼對這名果毅都尉有了足夠的認識。

  至於說那名果毅都尉,很不幸,李絢在之前已經見到了他的屍體。

  現在這個時候,動輒就是數萬人的死傷,所以他們一個失誤都不能有。

  「只要他們在城中鬧起來,那麼自然就能夠吸引城中所有人的目光,這樣周乾他們才會有機會將東西放到城牆下。」李絢眼神中帶出一絲擔憂,有程務挺鎮守硤石關,李絢的機會少的可憐。

  甚至一個不小心,李絢自己也會死在這一戰當中。

  所以這一次,李絢極度的小心。

  「岳舉他們進入硤石關,唯一的目的就是在城中鬧一場,至於其他的,都是洛陽城中的事情了。」李絢輕輕抬頭,看向了洛陽方向。

  楊執柔對李絢還是非常了解的,他猜到了李絢會在糧草上做文章。

  長安有百萬人,洛陽同樣有百萬人。

  長安有關中平原,洛陽同樣有洛河平原。

  同樣的,這一年間,江南的糧草沒有送到長安,也一樣沒有送到洛陽。

  只不過相比於李絢在五月初就開始小心翼翼的引渭河灌溉,洛陽這邊卻是什麼都沒做。

  最關鍵的是,洛陽沒有給百姓免去賦稅。

  實際上,不管是長安,還是洛陽,實際上都不缺糧。

  糧食要麼在官倉,要麼就在世家家中。

  但百姓家中沒糧。

  不管是誰當政,對百姓的剝削都是不會變的。

  尤其百姓越是窮苦的時候,他們就剝削的越起勁。

  到了洛陽被困之時,他們越發的不會將糧食拿出來。

  除非武后肯捨得將這些人抄家。

  但無論如何,一旦洛陽被封鎖,本就缺糧的洛陽城,立刻就會引發平民和世家中間的矛盾。

  而且比原本任何人想的都要更快。

  畢竟有太宗皇帝圍王世充前例在先,沒人想重蹈當年的慘狀。

  不過這是李絢殺到洛陽城下的事情了。

  岳舉手裡拿著楊執柔寫的奏本,是沒有問題的。

  有那本奏本,程務挺即便是再苛刻,搜查的再細節,哪怕什麼都不放過,在一番搜查沒有結果之後,他也必須放岳舉過去。

  即便他是大軍主帥,但楊執柔是大軍監軍,他給武后的奏摺,也不是程務挺想攔就能攔到。

  所以岳舉等人必然成功能離開硤石關。

  他們在李絢的計劃當中,在硤石關最大的作用,也就是鬧一鬧,吸引城中的目光,然後方便外面的千牛衛行事。

  他們這些人的作用不在硤石關,而是在洛陽。

  那本奏摺,李絢當然不會讓他們交給武后,他們去洛陽,實際上只會去一個地方,那就是裴炎的府邸。

  陝州失陷,硤石關失守,這個時候,程務挺卻派人去了裴炎的府邸。

  李絢倒要看看,武后會怎麼對待裴炎,會怎麼對待程務挺。

  李絢陰狠的目光抬起,遠處的視線盡頭,一點燈火已經若隱若現。

  ……

  雨夜之下,無盡的廝殺聲在天地間響起。

  程務挺站在硤石關上,看著視線盡頭,隨時準備衝擊的騎兵,忍不住的咬住了牙。

  兩側的山谷之上,無數的士卒正在瘋狂的向上沖,哪怕不停的有滾石被扔下來,但他們還是在拼命的往上沖。

  戰鬥是突然打響的。

  原本安靜的山腰上,突然就響起了一陣驚慌的叫喊,硤石城關上剛剛察覺,那邊立刻就從山腳往上發起了洶湧的攻勢。

  並且在極短的時間裡,就衝到了山腰,並且還在瘋狂的往上沖。

  雨夜之中,你根本不知道來人究竟有多少。

  但廝殺的激烈,光是聽刀刃刺穿身體的聲音就能夠聽的很清楚。

  程務挺眼中滿是擔憂。

  之前岳舉他們來的時候,程務挺就派人出去探查,但最後什麼結果都沒有,甚至最後連人都沒有回來。

  岳舉他們又一直吵著要離開,程務挺最後只能放人。

  畢竟楊執柔和楊再思都是弘農楊氏的人,和武后還有著一定的血緣關係。

  他的奏章程務挺真的攔下來,真要出了什麼問題,程務挺可承受不了。

  在岳舉離開之後,程務挺一邊派人探查陝州城的情況,一邊在思索李絢算計糧食的用意。

  程務挺派出探查陝州城情況的人並不多,甚至他都沒有連夜去救援陝州城的打算。

  圍點打援,這是每一個將領都會的手段。

  尤其李絢更是擅長這一點。

  程務挺如果真的趕去救援陝州城,他敢肯定,他派出去多少人,到時候死多少人。

  程務挺站在城牆上,目光望向遠處雨夜之中的李絢。

  黑暗中,不知道有多少騎兵正在盯著硤石關,就等著程務挺派人殺出硤石關,然後將他們一口氣全部吞掉。

  無數的騎兵從李絢的身後湧向兩側的的山巔,動作熟練的可怕。

  程務挺可以肯定,自己之前布置在山道上的埋伏,肯定已經全都被李絢給徹底拔掉了。

  現在……

  程務挺突然有種隱隱的不安,李絢似乎知道了岳舉他們的事情,難道說,岳舉他們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轉身,程務挺就收回了心思,因為在岳舉他們離開硤石關的時候,程務挺可是專門派了五百人護送。

  一直到洛陽城下。

  所以,他們沒可能在自己的後方做什麼手腳。

  如今的程務挺只需要正面處置李絢便可。

  程務挺抬頭看向兩側的山峰,相比於李絢那一側,程務挺這一側要更加的方便一些衝上去支援,所以就目前而言,還是程務挺更占上風一些,只是論及廝殺的強度,自己這邊就比不上李絢。

  畢竟山上就那麼點立足的位置。

  得從其他地方想辦法。

  程務挺側身,對著自己的親兵吩咐道:「準備三百敢死士,衝擊彭王陣腳,我要知道,他究竟來了多少人?」

  未知才是程務挺最大的敵人。

  一夜之間,陝州城破。

  李絢突然就殺到了硤石關下。

  崤陵關的情況,程務挺根本就不知道,他只能夠迅速的從城中,還有城外,調動大量的軍卒,試圖守住局面。

  夜月冰涼,就像是程務挺的心一樣。

  ……

  一具具屍體躺在山道之上,血水和雨水混雜在一起從山上流下。

  李絢平靜的從山道上騎馬而上,頭頂帶著的黑色斗笠,遠遠看起來異常的神秘。

  這雨雖然不大,但持續不停,對人的影響絕對不小。

  李絢手下的人還好說,這麼長時間已經習慣了天氣的影響,但程務挺的手下就不是如此了。

  尤其是西北風之下,夜雨的方向本就對程務挺一方不利。

  李絢終於來到了山頂之上。

  從山頂往下望去,硤石關在兩座山嶺的環抱之中,從山嶺中央殺出的時候,必須面對硤石關。

  兩座山嶺的山頂上,都堆積了大量的滾石和桐油,可惜在雨夜之下,讓他們不好發揮,而且李絢是派出千牛衛從山腰開始趁著雨夜殺人的,直到被發現的時候,中間已經空出了一大塊地方。

  後面衝殺的時候,雖然山勢陡峭,但李絢還是殺了上來。

  從山嶺南下可以向下殺向城關,但越往下,坡度越緩,不管是李絢做什麼,程務挺都能及時到反應過來。

  也就是這兩座山頂的高度不算太高,不然這裡必然是如同函谷關一樣千古留名的險關。

  李絢抬頭,直接落在的城牆上,落在了程務挺的身上。

  ……

  夜雨之下,秋風微冷。

  李絢抬頭看向程務挺,聲音平靜堅定:「程兄,有段時間沒見了。」

  李絢的聲音清晰的在程務挺的耳邊響起。

  這樣如同普通寒暄一樣的聲音,卻讓程務挺感到一股沉重的壓力。

  「王爺。」程務挺開口,聲音同樣清晰洪亮,他看著李絢,直接說道:「實在未曾想到,王爺會突然奔襲到此。」

  「總是要來的,不管是早來,還是晚來,時間只要合適就可以。」李絢看著程務挺輕輕搖頭,道:「程兄,有件事情,本王需要向你道歉。」

  「哦!」程務挺一時覺得有些好笑,看著李絢點點頭道:「王爺請講。」

  李絢抬起頭,看向高空,輕聲說道:「當年先帝還在世,中宗皇帝那時還是太子,當時,因為程兄和那位張虔勖張大將軍,都和裴相走的很近,所以本王建議太子擇一拉攏,最後是本王建議中宗皇帝選了張虔勖。

  沒想到,中宗皇帝最後卻死在了張虔勖的手裡。

  若是本王當初選擇程兄,或許就是不一樣的結果了。」

  李絢話音剛落,程務挺就已經臉色大變,整個城牆上所有的士卒都變了臉色。

  李絢平靜的繼續開口:「裴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