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2章 孝傑兄,中宗皇帝是你親手殺的嗎?
漫長的山道上,一支騎兵沿著山道緩緩朝蘭州而去嗎,速度並不快
一側的湟水之上,一座座石頭築成的攔截壩已經逐漸的成型。
只不過石壩並沒有被徹底堵死,水流依舊能夠通過石頭的縫隙繼續流下去。
四周的山道上,一道道溝槽已經被開了出來。
旁邊還堆放著一隻只裝滿了泥土的草袋。
隨時可以被堵死。
薛紹坐在馬上,目光不由得從一座座水壩上落在了李絢的背後。
李絢說築壩沖城,從來就是認真的。
眼下的水流,雖然還不至於衝垮蘭州城,但足夠徹底淹沒蘭州城。
薛紹忍不住的有些擔心蘭州城。
一旦蘭州城破,面對廣闊的隴西大地,薛紹真的擔心沒有人能夠攔住李絢。
仿佛感受到了薛紹的目光,李絢回過頭,溫和的對著薛紹笑笑,點點頭,繼續前行。
薛紹頓時就放心下來。
管他呢,自己先回長安再說。
皇帝一封信,李絢就沒有怎麼猶豫的放他回長安,對皇帝,對太平,對他薛紹,也算是足夠的深情厚誼了。
……
李絢騎在馬上,側身對著弓嗣業說著什麼。
不知道李絢究竟說了什麼,弓嗣業的臉色越發的難看。
不知不覺之間,蘭州城已經近在眼前。
李絢停馬,上千騎兵頓時停下。
整齊劃一,沒有絲毫例外。
蘭州城上,旗幟飄揚,士卒凝肅。
李絢目光抬頭,看著城牆上藍衣金甲的士卒,他輕聲說道:「王孝傑入蘭州城了。」
李絢的眼神閃過深沉的肅殺。
王孝傑,王孝傑。
李絢在很早之前就知道王孝傑未來必然會是武后的親信。
他也曾經試圖改變過這一點,但可惜,皇帝選擇將王孝傑調回長安,最後導致王孝傑和武后有了接觸的機會,結果自然不言而喻。
……
李絢騎馬緩緩向前,異常精準的在伏遠弩射程邊緣停下,然後對著城牆上高聲喊道:「孝傑兄,既然已經來了,那麼就不用躲躲藏藏了,出來吧。」
「末將也沒有躲藏的意思。」王孝傑平靜的向前,一身的藍衣金甲,整個城牆上全部都是他的親兵。
之前閩溫古和曹暕被李絢利用范雲仙狠狠的擺了一道的事情,王孝傑怎麼可能不警惕。
彭王歷來是操弄人心的好手,他可不想像閩溫古和曹暕一樣,在天后那裡被直接判了死刑。
李絢抬起頭,看向整個城牆上的左衛士卒,這些人不知道有多少是曾經追隨他一起殺敵的,但可惜,今日他們全都站在了他的對面上,可惜了。
「孝傑兄,許久不見了,未曾想到你我重逢,竟然是如斯局面。」李絢心中滿腹感慨。
王孝傑的目光落在李絢身上,李絢雖然看起來很隨意的騎在馬上,長劍也很隨意的掛著,但是馬側的長槊卻是隨意可以直接握於掌中。
戒備之勢明顯。
王孝傑無比忌憚的眼神深藏。
雖然說他對外都說李絢更長在人心和大局之上,但對於他的戰場征伐之力,王孝傑可從來不敢小瞧。
要知道在當年,他們可是不止一次在戰場上並肩衝殺,相比於他,李絢的衝殺速度絲毫不慢。
他,李絢,李多祚,黑齒常之,恐怕也只有黑齒常之能夠壓他一頭,可偏偏……
王孝傑看著李絢,平靜的拱手道:「彭王,彭王歷來以多智著稱,但彭王今日之舉,著實不智,若是彭王願安心歸朝,陛下必定委彭王以重任,治理山河,撫育天下,王爺又何必如此呢。
不如你我就此罷兵,王爺隨末將回京,末將在陛下面前也略有薄面,趁著如今王爺未犯下大錯之時,還有回頭之路可走。」
李絢笑了,然後點點頭,說道:「孝傑兄是個實在人,明知道自己說服不了天后,所以諸事只提如同傀儡一樣的陛下,而不提天后,果然是實誠君子。」
「撲哧」一聲,李絢身後的薛紹忍不住的笑了出來。
王孝傑的臉色微微陰沉,但隨即就平靜了下來,四周全都是他可信任的親兵,倒也不在意李絢怎麼說。
李絢看著城牆上眾多左衛士卒的神色,深深的看了王孝傑一眼,隨後看向弓嗣業說道:「弓兄!」
「王爺!」弓嗣業肅然拱手。
「這幾日和弓兄相談,實在愉快,只是如今你我處境,也實在不好送什麼禮物,甚至還要麻煩弓兄。」李絢輕嘆一聲。
「王爺客氣了,不管何事,弓某竭力去做。」弓嗣業不同於剛來時的不滿,對於如今的李絢他無比的敬重。
李絢點點頭,從懷裡取出一本藍皮奏本,遞給弓嗣業說道:「還請弓兄,將這本奏章捎給陛下。」
「是!」弓嗣業拱手接過奏本。
……
王孝傑皺著眉頭看著一步步逼近的弓嗣業,尤其是弓嗣業手裡捧著的那本藍色奏本。
城門打開了一條小縫,弓嗣業有些詫異,但還是平靜的走了進去。
一進城,街道之上,密密麻麻的都是無數的左衛騎兵。
只要李絢敢帶人攻城,王孝傑絕對不介意趁著他攻城的時候,直接殺出去。
左威衛將軍閩溫古不敢做的事情,可不意味著左衛也不敢做。
弓嗣業沒有進入城中更深的地方,他不過是剛剛走出城門,便已經被左衛士卒請上了城門。
王孝傑面色冰冷的看著弓嗣業:「弓郎中,那本奏本?」
弓嗣業面色漠然的看向王孝傑:「怎麼,大將軍連彭王給陛下的奏本都要看嗎,看來,大將軍是真的不將皇帝放在眼裡啊。」
王孝傑皺著眉頭,冷哼道:「奏本?」
弓嗣業冷笑一聲,隨後將奏本遞給了王孝傑。
王孝傑看著眼前的看著奏本,滿臉憤怒的轉身看向城下的李絢:「彭王,你這是什麼意思?」
藍色奏本,歷來是老臣遺折,或者皇帝病逝,皇帝的血親病逝才用的藍色奏本。
李絢自然不會送什麼遺折,那麼那麼他上這種奏本,是在詛咒皇帝皇帝快死了,還是在詛咒天后快死了。
李絢冷笑一聲,說道:「孝傑兄覺得有問題,可以自己打開看看。」
王孝傑微微一頓。
李絢如今雖然說是奉揚州新皇之命起兵討伐中樞,朝中不知道多少人對他恨的牙根痒痒,但是皇帝卻未必如此。
這不,皇帝一封親筆信,彭王就要送駙馬回京。
駙馬?
王孝傑這才想起了薛紹。
……
李絢看著王孝傑的目光落在薛紹身上,知道他不可能打開自己的慰問折,輕輕搖頭。
李絢朝著後面擺擺手。
四十九名穿著白布喪服的衛士看著木樁,白幡等諸多事物,快速的走到了李絢面前,開始搭起了靈棚。
城牆上的王孝傑看到這一幕,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
上一次李絢殺到蘭州的時候,便是在閩溫古和曹暕的面前,直接搭建了高宗皇帝和中宗皇帝的靈棚。
之後就在高宗皇帝和中宗皇帝的靈棚之前質問范雲仙,中宗皇帝的死因。
這件事情不僅是在整個軍中,整個西北,甚至於整個朝堂都鬧的沸沸揚揚。
尤其對一些人來說更是如此。
比如那些知道中宗皇帝死因的,甚至親眼目睹中宗皇帝之死的人來講,衝擊之大,更是非同一般。
該死的,他今日又來這一手……
等等,不對。
怎麼是三座靈棚?
李絢側過身,看向薛紹說道:「駙馬,駙馬如今要回京,去上幾炷香吧。」
「好!」薛紹面色異常的難看,沒辦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一旁李竹親自捧著白麻喪服到了薛紹面前,薛紹無奈,只能夠上前,穿上白麻喪服,離開李絢,快步走到了靈棚之前。
其實他也很好奇,怎麼突然間就成了三座靈棚了呢?
最左側的靈棚是中宗皇帝的靈棚,中間的靈棚是高宗皇帝的靈棚,最右側的,是雍王李賢的靈棚。
看著靈位上刻著的名諱,薛紹驚呆了。
這怎麼是廢太子賢的靈位,從來也沒有提過李賢死了啊。
……
「種瓜黃台下,瓜熟子離離。一摘使瓜好,再摘令瓜稀。三摘尚自可,摘絕抱蔓歸。」
李絢抬起頭,看向城牆之上,咬牙叫道:「麻兄,你躲了那麼久,不現身嗎?」
李絢一句話,王孝傑頓時看向身後的城門樓上,隨即,一身紅衣金甲的麻嗣宗從城門樓中走了出來。
看著第三座靈棚,聽著李絢所念的那首瓜台辭,麻嗣宗抬起頭,眼神淡漠的問道:「彭王派人去巴州了?」
「是啊。」李絢輕輕冷笑,說道:「若不是本王派人去了巴州,也實在未曾想到,麻大將軍竟然親自跑去了巴州,將廢太子李賢送上了西天……哦,不,不應該叫廢太子,他現在是雍王,皇帝在揚州親自復廢太子賢雍王之位。」
麻嗣宗看著緊緊握著拳頭,滿臉憤恨的李絢,搖頭道:「正是因為王爺,還有揚州方面,沒有忘了他,所以他才必死。」
「但那是她的兒子,她的親兒子,她怎麼能?」李絢心頭無限的憤怒在瞬間突然轉為淒涼,他輕聲說道:「是啊,這也不是她所殺的第一個親兒子了,說不定已經是第三個了。」
「彭王!」王孝傑忍不住的打斷了李絢,不客氣的斥責道:「你怎能如此污衊天后?」
「污衊她了嗎?」李絢看向靈棚之前的薛紹,冷聲問道:「駙馬,你來告訴天下人,中宗皇帝究竟是怎麼死的?」
薛紹猛地就是一個寒顫。
今日,當他看到這三座靈棚的時候,他就知道李絢今日必然要問這個問題。
因為那一日,他也在朝堂之上。
他也是親眼看著中宗皇帝死的。
「哦,對了,這事不應該問駙馬,應該問王大將軍才對。」李絢抬起頭,看向王孝傑:「孝傑兄,張虔勖因為協助天后奪位,所以被封為禁衛大將軍,麻兄因為在巴州親手殺了雍王李賢,所以被封為左金吾衛大將軍,那麼孝傑兄你呢,伱又是殺了誰,才被封為左衛大將軍的。」
王孝傑剛要開口反駁,就看李絢的目光落在了最左側中宗皇帝的靈棚上:「所以,孝傑兄,你來告訴本王,中宗皇帝,是你親手殺的嗎?」
李絢一句話,城頭上的王孝傑,頓時就感到眼前一黑,隨即,他的耳邊響起了悉悉索索的聲音。
他睜開眼看向四周,四周的親衛士卒看向他的眼中充滿了陌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