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9章 大軍逼近,五萬VS七萬
滿目縞素的靈堂,李絢陪麴崇裕給李顯上了三炷香,躬身祭拜之後,才走往了後院。
「賢婿,河州糧草已經給你送過來了,而如今朝中有命,以河間郡公李晦為右金吾衛大將軍,統帥西北諸軍平叛,王孝傑為副將協助,調動統率七萬大軍,攻伐昌州,你這邊準備的如何了?」麴崇裕在後院中堂坐下,目光凝重的看向李絢。
「他們要平叛,我們要討逆,就看誰更沉得住氣了。」李絢輕鬆的給麴崇裕倒上一杯茶,然後說道:「小婿最大的優勢便是這裡的高原瘴,而王孝傑那裡最是明白這一點,所以他會更希望將戰場放在蘭州、定西和天水一線的平原上。」
「畢竟朝廷軍械充足!」麴崇裕點點頭。
朝廷大軍相比於李絢而言,最大的優勢便是有著數之不盡的軍械。
尤其是弩弓更是如此。
「所以,不出意料的話,他們的布局應該是以河間郡公留守天水,王孝傑親自主持定州中軍,前鋒應該就是花大智了。」李絢想起花大智就不由得有些好笑。
當年諸路大軍,不管是李絢,黑齒常之,李多祚,王孝傑,都在花大智之下,誰成想,這些年,他們做將軍的做將軍,做大將軍的做大將軍,只有花大智,還只是右領軍衛將軍。
「王孝傑是要拿花大智來試探你的布局?」麴崇裕頓時就明白了過來。
李絢點點頭,說道:「小婿在湟水攔河築壩的動作瞞不過人,王孝傑深通其中的兇險,所以,他會以花大智部進行試探,最後親自出動,直接拔除湟水之上的所有堤壩,清理所有可能泄洪的危險。」
「這樣他們就不得不深入高原了。」麴崇裕頓時就明白,王孝傑只有兩個選擇,他要麼等著,任由李顯放水沖城,要麼便只能殺入山中,面臨高原瘴。
「嗯!」李絢輕輕點頭,說道:「大體便是如此,但王孝傑也可以有例外,那就是直接放棄整個蘭州城,大軍退回到定西,讓出空間逼小婿下山決戰。」
麴崇裕感到有些好笑,擺擺手道:「他不敢的,朝中是讓他來平叛的,一戰未打就放棄蘭州城,朝中不會放過他的。」
「嗯!」李絢平靜的點點頭,然後收回思緒,看向麴崇裕說道:「蘭州應該只是一路,但戰事另外還有其他兩路,一路是北線的王方翼安西四鎮的軍力,另外一路便是岳父的河州。」
麴崇裕輕輕點頭,說道:「不錯,當年你就是從河州殺上高原的,他必然會重走你的路。」
「洮州那裡,小婿已經讓人聯繫過了,他們會兩不相幫的,這樣岳父的河州,就會成為王孝傑首先清理的重點。」李絢認真的看向麴崇裕,一旦王孝傑從河州殺上來,立刻就能夠直插李絢腹地。
「沒那麼容易的。」麴崇裕平靜的搖頭,隨即笑笑,說道:「想要殺入河州,只有三條狹窄的山道,還有一條從河州到蘭州的水道,山道我自是能夠阻擋,只是這水道……」
「岳父是想借水師吧。」李絢一眼就看清了麴崇裕的想法,隨即他點點頭,說道:「可以,小婿可以調兩千水軍過去,在河道上阻擊王孝傑,不過小婿這裡有一個更好的辦法。」
「你說。」麴崇裕好奇的看向李絢。
「河州也蓄水吧。」李絢眼睛輕輕眯起,然後說道:「河州相比於鄯州而言,地勢要低,所以水流沖刷難成攻勢,所以小婿建議,水軍以炳靈湖為根基,一部分在前段,湖水流往蘭州到方向攔河設壩,另一段,在就是在後段高山積石鎮處攔水設壩。」
「前段能夠理解,後段,賢婿的意思,是岳父守不住河州?」麴崇裕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李絢搖搖頭,說道:「岳父派人堅守山道和水道便已經足夠了,如果王孝傑殺入河州,越發就派人撤入黃河故道吧,沒有必要將河州禍害的生靈塗炭……不過糧草還是要都帶走的。」
麴崇裕原本還在凝思,但聽到李絢最後一句話,他頓時就明白,李絢又在算計什麼了。
河州本來就不是什麼種糧之地,每年本地產的糧食也只勉強夠自身所用,但到了秋收之前,百姓依舊會遇到糧荒。
麴崇裕做刺史還算可以,每到秋荒便會賒貸百姓一些糧食,但如今一旦他離開了河州,帶走了糧食,王孝傑的糧食又不足,河州百姓少不了要遭難。
有這麼一個隱患在,只要前線稍微不利,河州再一鬧,王孝傑立刻就會有大麻煩。
麴崇裕深吸一口氣,平靜的點頭接受,他也不是那種婦人之仁的將領。
「河州可能會在鄯州之前先開戰,鄯州又會在北邊之前開戰,但真正決定一切是王都督的北線,只要他迂迴包抄到天水,拿下河間郡公,小婿就會在蘭州直接正面突破,岳父才從河州殺出……不久之後,我們就能回長安了。」李絢輕輕的握緊了拳頭。
看著李絢將一切都算計在心的模樣,麴崇裕還是忍不住勸道:「還是多小心一些。」
李絢立刻冷靜下來,點頭說道:「岳父所言有理,大戰征戰,一點錯都不能犯,小婿會竭力不露出一點破綻的,而且,小婿這裡,也有殺手鐧。」
「什麼?」麴崇裕好奇的看著李絢。
「李賢!」
……
時間過的很快,轉眼已經是正月初八。
岐州城外,密密麻麻的大營林立。
夜色深沉,但中軍大營依舊燈火通明。
巨大的沙盤之前,一身紅色內襯的王孝傑皺著眉頭看著蘭鄯之間的漫長山道。
山勢陡峭,山路起伏,不停的蜿蜒向上。
蘭州城和鄯州城之間的高差能夠兩百多丈,向上仰拱,又有水壩隨時泄洪,這怎麼打。
「怎麼,還沒有想出辦法嗎?」
一個平靜的聲音在側畔響起,但王孝傑的臉上卻忍不住的閃過一絲厭惡。
他知道,這是與對方曾經去過巴州有關,這是天后的命令不假,但這不意味著王孝傑就要給他好臉色看。
王孝傑很冷淡的說道:「彭王是什麼人,你也很清楚,他的行軍從無一定之規,聲東擊西,暗度陳倉,水火交攻,上一次明明他有機會拿下蘭州城,但卻主動退去,就是為了保證地形優勢,同時還能夠藉助湟水之力屯壩準備水攻。」
說到這裡,王孝傑忍不住的搖搖頭,說道:「彭王還是那個彭王,在沒有摸清楚他所有的手段之前,謹慎是必要的。」
「你就那麼怕他嗎?」說話之間,麻宗嗣從黑暗的陰影中走出,滿臉嘲諷的看著王孝傑。
只是不知道是否是光線的緣故,麻宗嗣的臉色有些莫名的蒼白。
王孝傑沒有回頭,直接抬頭示意,說道:「伱說該怎麼做?」
「還能怎麼說,兵分三路,從甘涼道翻越祁連山殺入伏俟城,從河州殺入興海,從蘭州殺入曲溝,三路夾擊,足夠毀了他了。」麻嗣宗的臉上滿是兇狠。
「那你想過沒有,我們會損失多少?」王孝傑抬頭看向麻嗣宗,冷笑道:「從祁連山到伏俟城,從河州到興海,從蘭州到曲溝,一路向上仰攻,我手下的七萬士卒光是殺上高原就得死掉一半,剩下的一半,還會因為高原瘴失去戰鬥力。
彭王只需要在高原留五千人,不用多的,就五千騎兵,就足夠將我們所有人都清洗掉了,更別說中間他可能還會掘壩。」
王孝傑說到最後已經無比的咬牙切齒起來,他敢肯定,如果他敢那麼做,李絢一定會讓他怎麼死的都不知道的。
「那你的軍略是什麼,總不能到了那裡什麼都不做了吧?」麻嗣宗突然冷靜了下來,看著王孝傑滿是嘲諷。
王孝傑看了麻嗣宗一眼,重新看在沙盤上,然後思索著說道:「彭王手上,如今雖然有昌州,蕃州,西域和安西四方兵力,但真正願意和他一起動兵的人不多,算起來,最多不超過五萬。」
「五萬?」麻嗣宗滿臉詫異,昌州,西域,安西,任何一個地方的兵力都在此之上。
「彭王沒有那麼簡單。」王孝傑搖搖頭,說道:「他最親信的五千右衛騎兵,在右衛中郎將燕濤的率領下,鎮守天山西麓,阻止波斯人再度殺入西域,同時鎮壓西突厥人再度反叛,所以這部分人根本動不了,其他左驍衛、右武衛,也一樣不會動彈,所以諸方合算,他的兵力應該在五萬左右。」
麻嗣宗沉默了下來。
王孝傑接著說道:「五萬兵力不算多,但也不算少,這也基本是他手上糧草所能夠支應的極限,甚至很可能熬不到今秋。」
糧草不足,公認的是李絢的要害。
「除了糧草以外,他的軍械也不足,尤其是弩箭。」王孝傑微微冷笑,說道:「所以,最正當的軍略,便是從蘭州一步步殺上去,用盾牌投石車,去消耗他的弩箭,同時用弩箭殺傷他手下的軍卒,以本傷人。」
這裡的本,是長安積攢的無數弩箭。
此番因為揚州有亂,所以糧草有些不足,但弩箭卻是足夠充分的。
「你也就只有這些笨辦法了。」麻嗣宗不由得一陣冷笑。
「你以為我真的就沒有辦法了嗎?」王孝傑憤憤的看了麻嗣宗一眼,目光落在蘭州方向,咬牙說道:「若不是天后不願,本大將軍早就剛蘭州這個破地方讓出來,留出大片面積的平原,列陣和彭王開戰,正面擊敗他了。」
「你還是在抓他弩箭不足的弱點。」麻嗣宗平靜的點點頭,他看的出來,李絢手上弩箭不足是最大的硬傷。
「不錯,他自己也明白這一點,所以沒有拿下蘭州。」王孝傑輕輕搖頭,說道:「若是他人在蘭州,雖然有守城之力,但他的腳步卻是困死了,如今我們只需要等揚州那邊的結果出來,彭王就是瓮中之鱉了。」
「揚州!」麻嗣宗抬頭看向王孝傑,說道:「大將軍覺得揚州那邊多久能夠平定?」
略微沉吟,王孝傑說道:「短則三個月,長不超過半年,畢竟即便是以絳國公之能,使用揚州那些沒有軍戰經驗的新卒,也抗不了多久的,一旦太子被擒,彭王這邊沒了大義,他的軍心也就該散了。」
「那為什麼你不等他軍心散了,再動手?」麻嗣宗有些好奇。
「如果那樣的話,彭王就會率軍返回蕃州,再弄一個吐蕃出來。」王孝傑搖搖頭,說道:「高原瘴越往蕃州越嚴重,王某可不願意去打一次吐蕃,不是每個人都能像彭王一樣打下吐蕃的。」
稍微停頓,王孝傑皺了皺眉頭,說道:「而且,到了秋天揚州自敗,但彭王那裡,昌州的秋糧該收穫了……另外,我感覺彭王也沒有那麼簡單,總覺得他手裡有什麼致命的殺手鐧……」
說到這裡,王孝傑忍不住看了麻嗣宗一眼,微微眯起了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