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9章 逼武后加快登基
草迎金埒馬,花伴玉樓人。
清晨,人影稀落。
整個平康坊東南角陷入了慣常的寂靜。
一座精緻的四層閣樓頂層,蘇憐玉看著坐在邊緣扶欄前的道士玄邈,認真福身道:「主人。」
「嗯!」玄邈,不,是李絢。
蘇憐玉的主人只有一個,那就是李絢。
李絢轉頭向外,目光所及,是整個平康坊。
還有對面的長安東市。
所有的一切從這裡一覽無餘。
「惜玉樓不愧是整個平康坊最頂級的花樓,日進斗金啊!」李絢轉頭看向蘇憐玉,說道:「昨日的事情你做的不錯。」
蘇憐玉沉沉低頭,無比恭敬。
李絢神色放鬆下來,問道:「現在情況怎樣?」
「禁軍已經派人圍了韋曲,早就致仕的前華州刺史,扶陽郡公韋師實站出來和禁軍對著,禁軍這才沒有衝進韋曲去。」蘇憐玉微微躬身。
太子逃了。
昨夜大慈恩寺的一場亂子,告訴了整個長安的官員,禁軍將軍張虔勖率兵屠了東宮,而太子李重照也從宮裡逃了出來,最後在大慈恩寺直接脫身。
當然,也有傳言說太子已經摔死了。
然而不管是如今京中正在傳言的「天火降世,天子重生」,還是張虔勖對韋曲的圍困,都告訴了人們事情別有玄機。
太子很有可能真的沒死。
太子如果沒死的話,那他能逃的地方只有一個,那就是韋曲。
皇后韋氏的娘家。
「韋家的老傢伙還沒有站出來呢,不著急。」李絢不在意的輕輕擺手。
蘇憐玉輕輕點頭。
京兆韋氏身為京城的老牌世家,歷經數十代而不衰,家中著實有些底蘊。
隨便拉出來一個就是前華州刺史,扶陽郡公。
甚至還有一些出生在前隋,和高祖皇帝、太宗皇帝都關係不錯的老人。
整個天下,韋氏四品上的官員就有十幾人。
尤其韋待價還是正三品的禮部尚書,以他的年紀,隨便往上走一走就是宰相。
而且別看現在韋家因為李顯的事情而處境惡劣,但是世家歷來不將雞蛋放在一個籃子的習慣他們可沒有忘記。
在李旦的相王府,姓韋的侍讀和伴當可不止一個。
未來,只要韋家往李旦那裡嫁一個嫡女,他們的局面立刻就能挽回過來。
「看樣子,他是怕了。」李絢目光看向韋曲的方向,輕聲嘆道:「可想要衝進韋曲去徹查,可沒有那麼容易。」
韋家終究是中宗皇帝的後族,隴西門閥的門面。
張虔勖要查韋曲,首先必須要拿出聖旨,昭告韋氏他為什麼屠了東宮,還要抓捕太子。
說不清這一點,他自己就是謀逆。
蘇憐玉輕輕躬身,她知道,李顯已死的這件事情,武后依舊在遮掩,
三門峽,函谷關,昨日就已經被封閉,任何人不得通行來往。
所以除了從洛陽殺到長安的張虔勖,沒幾個人知道皇帝已死。
而且,即便是張虔勖有武后的昭旨,也不能隨便找個地方胡亂去說,誰知道他是不是矯詔。
沒有足夠分量大人物支持這種說法,韋家是不會認的。
而且就算是讓韋家人承認中宗皇帝已死,但是張虔勖又是以什麼罪名抓捕太子。
這就涉及到了一個核心的問題。
中宗皇帝李顯之死。
武后雖然在洛陽強行定了一個李顯是被太子嬪楊氏巫蠱詛咒最後暴斃的結論。
但實際上,李顯就是被武后強行構陷,最後被張虔勖兵變殺死的實質是不會變的。
那一日,乾陽殿,有太多人看到這一幕了。
如何安撫長安人心,讓長安百官相信李顯之死沒有貓膩,相信李旦即位是名正言順,才是武后最緊要做的。
本來讓李重照逃了就已經給武后帶來了巨大的隱患。
如果張虔勖再抄了韋曲,恐怕所有的隴西世家都會自危,離心離德。
起碼要讓別人表面上服從於李旦的統治,承認李旦登基的合法性,這才是武后所要的。
所以張虔勖要麼等洛陽武后下令,再行動作;要麼就現在直接乾脆利索的抄了韋曲,找到李重照。
只要有李重照在手,再大的過錯,武后都會原諒他。
但如果抄了韋曲,還是找不到李重照,那麼武后的怒火,世家的報復,就都會落在他一個人身上。
這才是令張虔勖真正擔心的。
所以他選擇了第三條路……
「京中五品以上的官員,全部都被叫到了宮中,但是隨即,左金吾衛就包圍了所有人的府邸。」蘇憐玉有些不解。
得罪一個韋曲還不夠,張虔勖還要得罪長安所有五品以上的官員嗎?
「這應該是武后的命令。」李絢輕輕搖頭,說道:「按照正常的計劃,昨日他抓了太子之後,今日召集百官,宣讀中宗皇帝的死訊,有太子在手,也就不用擔心長安會亂起來,尤其新皇李旦明日就會啟程返回長安。」
李絢嘴角帶出一絲譏諷:「韋家五品以上的官員都到了宮中,剩下的事情,或逼迫,或滲透,或收買,只要太子在韋曲,就一定能夠找到,但可惜,太子不在。」
稍微停頓,李絢繼續說道:「另外,太子逃了,那麼長安也就不再安全,所以才有了封百官府邸的行動,另外,進入宮中的那些人,怕是在李旦返回長安之前都出不來了。」
蘇憐玉恭敬的低頭。
「三件事情,你去辦。」李絢抬頭看向蘇憐玉。
蘇憐玉立刻福身道:「喏!」
李絢點點頭,說道:「第一件事,傳信冀州長史杜必興,讓他配合我們的人,將冀州所有的密衛全部清除。」
「是!」蘇憐玉立刻拱手。
「尤其注意突厥方面,從突厥往長安的信使,儘可能的截殺。」李絢輕輕抬頭,外面依舊是歌舞昇平的長安城。
突厥啊,突厥。
李絢隱藏最深的一記殺手。
當然,李絢沒想要讓突厥人殺入大唐。
他只是要他們稍微動一動,讓武后緊張起來,就足夠了。
「第二件事,我們有人在張虔勖的府邸當中吧?」李絢抬頭看向蘇憐玉。
「有!」蘇憐玉福身道:「前年裴行儉被張虔勖和程務挺算計之後,我們就開始派人潛入他們的家中,不過位置不高。」
「無妨。」李絢微微擺手,然後手伸進了袖子裡面,一包藥出現在了他的手中,然後輕聲說道:「將這裡面的藥,散開放入張虔勖府中的所有酒罈里。」
「啊?」蘇憐玉有些詫異,但是恭敬的福身。
李絢平靜的搖頭,說道:「放心,這裡面的藥,喝上一點,只是會讓人精神亢奮,只有大量的引用,精神才會出問題。」
說到這裡,李絢輕輕低頭,眼中帶出一絲感傷,隨即,這一縷感傷,也被他斬殺得乾乾淨淨。
「第三件事。」稍微停頓,李絢說道:「天火墜世,天子重生的謠言已經放出去了,等到今天傍晚,如果百官如同本座所料的那樣被壓在宮裡,便在一起不起眼的角落,將『唐傳三代,有武代唐』的讖言,也一點點的放出去,記得要慢,星星點火一般。」
「是!」蘇憐玉輕輕躬身。
李絢擺擺手,蘇憐玉立刻躬身退了下去。
坐在閣樓之上,看著外面的整個坊市街道,李絢的神色淡漠異常。
李重照已經被送往了揚州,那麼在他率軍殺回長安之前,他的第二個計劃也要迅速的展開。
李絢抬起頭,看向洛陽方向。
李顯死了,李賢也活不久,李旦雖然還在位置上。
但這還遠遠不夠。
李絢不能給武后太長的時間來從容的收拾局面,他要一步步的將武后的真面目展現在世人眼前,同時,逼她在最短的時間內走出最後一步。
登基稱帝。
改李唐為武周。
……
洛陽,乾陽殿。
黃昏的光芒如同橫欄一樣,鋪陳在宮道之上。
武后滿臉怒火的將所有奏摺全部狠狠的揮到地上,咬牙看著跪倒在地上的禁軍郎將許周,怒聲道:「什麼叫做太子被人從空中用孔明燈救走,然後又用妖術手段火遁逃離,甚至還有大慈恩寺牽扯其中,此事如何會牽扯到大慈恩寺。」
說到這裡,武后抓起一旁的鎮紙,然後狠狠的砸了出去。
「砰」的一聲,鎮紙直接碎裂,碎裂的碎塊直接從許周的眼角划過,帶出一道深深的傷口,但許周卻是一動也不敢動。
太子逃了,還牽涉到了大慈恩寺,瞬間整件事情就在長安鬧的沸沸揚揚。
這直接打破了武后在長安的布局。
控制住太子,以劉仁軌安撫百官,張虔勖持刀站立一側,然後等李旦回到長安之後大封群臣。
如此之下,最後還堅持站在李顯立場上的人會少之又少。
但是張虔勖沒有能夠成功抓住李成器,反而讓他跑了,武后的布局又被打破了。
整個長安的局面再度陷入了詭異和緊張之中。
許久之後,武后才稍微收斂怒氣,側身問道:「婉兒,你覺得究竟是誰救走了重照?」
上官婉兒輕步上前,福身說道:「天后,看起來,這種手段,倒是頗有些彭王的味道,是不是彭王派人救走了太子,或者是他留在長安的人救走了太子?」
武后沉默了下來,她轉過頭,看向側面,問道:「郭卿,你如何看?」
侍中郭待舉從側畔的廊柱之後走出,拱手道:「回稟天后,臣知道彭王在器械一道上頗有些造詣,但終究不過水車而已,除了水車,這些年,彭王似乎也沒有拿出什麼有用的東西來,臣倒是更傾向於他不過是個障眼法。」
「障眼法?」武后微微一愣,問道:「此話何解?」
「孔明燈的確能夠載物,但不過是輕物而已,如何能夠載兩人,故而臣推斷,那孔明燈下根本沒人,更多的,可能只是兩具假人而已,即便如此,孔明燈在飛到大慈恩寺上空的時候,依舊控制不住的自燃。」
稍微停頓,郭待舉說道:「如此一來,控制倒也不是很難。」
「所以,你的意思是重照還在宮中?」武后頓時明白了郭待舉的意思。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宮中有幾個老人庇護太子,也不是什麼大事,畢竟太極宮太大了。」郭待舉沉沉躬身。
太極宮才是大唐的帝國的正式皇宮。
太極宮之大,可不是大明宮和紫微宮能夠比的。
裡面的宮女太監之多,也不是紫微宮能夠比的。
武后輕輕點頭,然後看向上官婉兒道:「叫禁衛中郎將李令問過來。」
武后話音剛落,跪在地上的許周就難以置信的抬頭。
李令問,曾經被他們拿下的禁衛中郎將李令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