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3章 司空李絢，宰相歐陽通

  御座之後，珠簾輕晃。

  武后平靜的看向側畔。

  范雲仙肅然上前，手中聖旨張開，高聲道：「惟光宅元年，歲次癸未，五月戊午，望十五戊午日，皇帝若曰：

  於戲！

  朕聞天地盈虛，四時有消息之度；皇王興替，五運有遷革之期。

  稱號斯殊，驪原亦異。

  受明命者，罔不由茲。

  韓王李元嘉，可加封太傅，服明聖命，勿替敬典。

  霍王李元軌，可加封太師，宜明敕格，嚴加禁斷。

  舒王李元名，可加封太保，護名山河，戒茲邪僻。

  加封魯王李靈夔為太尉。

  加封紀王李慎為司徒。

  加封嗣彭王李絢為司空。

  所有宗室親王、郡王各加食封一百戶，公主加五十戶……」

  太傅，太師，太保，大唐開國也沒有授過幾個人，甚至就連死後追封都很少。

  位置之重，還在太尉、司徒、司空之上。

  韓王，霍王，舒王等人之事，群臣並不在意，群臣真正在意的，是加封李絢為司空。

  李絢和中宗皇帝的關係世所共知，中宗皇帝就這麼死了，李絢會怎樣。

  一個司空不過是虛職罷了，左右不過是武后對李絢的拉攏。

  但這也表明武后並不想立刻和李絢撕破臉皮，但李絢會怎麼選？

  坐擁數萬邊州精銳騎兵的李絢，是會接受這樣的封賞，承認武后宮變，承認李旦登基，還是率兵殺回長安，重立太子李重照為帝？

  這些，才是整個朝堂真正最關心的。

  ……

  范雲仙的宣召還在繼續：「加封太子太傅劉仁軌，為樂城郡公。

  加封中書令裴炎為太子太師，為聞喜郡公。

  加封禁衛大將軍，揚州都督府長史，絳國公裴行儉為太子太保，同中書門下三品……」

  群臣頓時愕然抬頭。

  加封劉仁軌爵位升一級，這沒有問題，劉仁軌有這個資格。

  加封裴炎為太子太師，聞喜郡公，是為裴炎的拉攏，也能接受。

  那麼裴行儉為太子太保，同中書門下三品，這意味著免去了裴行儉禁衛大將軍，揚州都督府長史的職位。

  沒有揚州的軍力和江南財力支持，裴行儉什麼都不算，但偏偏還讓他同中書門下三品，這就是宰相了。

  這是極大的拉攏，裴行儉會接受嗎？

  當年的東宮，有六人全力輔助太子，劉仁軌，李絢，薛元超，裴行儉，姚令璋和蘇良嗣。

  薛元超已死，劉仁軌，李絢和裴行儉被加封，蘇良嗣如今在蘇州查案，朝中只剩下了姚令璋。

  姚令璋剛剛已經被帶下去了，生死不知，而劉仁軌，李絢和裴行儉又不在洛陽。

  群臣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裴炎的身上。

  裴炎只是停頓了一瞬，下一刻，他已經從班列當中走了出去，沒有絲毫猶豫。

  該做選擇的時候已經過去，現在已經沒有後悔的機會了。

  范雲仙將手裡的聖旨遞給裴炎，整個人向後退了一步。

  眾目睽睽之下，裴炎接過聖旨，打開，看向群臣，高聲宣召：「加封尚書右僕射劉審禮為太子少傅。

  加封侍中王德真為太子少師。

  加封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劉景先為太子少保。

  晉尚書左丞郭待舉為門下侍中。

  晉尚書右丞魏玄同為尚書左丞，同中書門下三品。

  晉吏部尚書陸元方為太子左庶子，同中書門下三品，參知政事……」

  群臣之中，陸元方猛然抬頭，難以置信的看向武后。

  雖然說他早就知道，相王李旦登基之後，必然會封賞群臣，但是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自己竟然會因此而拜相。

  心中感到無比的荒謬，但是目光輕輕掃了李旦一眼，陸元方終於平靜下來，隨即走出班列跪倒在地，叩首謝恩。

  如同裴炎，王德真，劉景先，郭待舉和魏玄同等人一樣。

  大家都已經作出了選擇，沒有任何再後悔的機會了。

  ……

  「……復竇玄德吏部尚書職，授始平郡公，同中書門下三品。

  晉戶部尚書豆盧欽望為中書令……」

  竇玄德並不在殿中，但豆盧欽望卻是已經站出來叩首謝恩。

  豆盧欽望雖然感覺到今日宰相授的有些多，但也沒有太過在意，畢竟郭待舉為侍中，魏玄同遞補尚書左丞，陸元方任太子左庶子，成為宰相都是有先例的。

  豆盧欽望真正在意的，是他自己，還有竇玄德兩個人全部為相。

  竇玄德雖然已經致仕，但終究是相王的母族，如今復任吏部尚書，同時成為宰相，將會和豆盧欽望一起支撐起李旦對朝局的控制。

  在成為宰相之後，豆盧欽望瞬間已經轉換立場，成為了堅定捍衛李旦權位的人。

  而他真正的對手，隱隱約約之間，只有一個人，那就是武后。

  「……晉兵部尚書歐陽通為戶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封渤海縣子……」

  歐陽通還未怎樣，前面的豆盧欽望已經愕然抬頭。

  如果說竇玄德以吏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成為宰相能夠理解，那麼歐陽通升為戶部尚書，還同中書門下三品，就有些不能理解了。

  怎麼一切弄的像是宰相大批發一樣。

  歐陽通也是抬頭，他原本以為自己就算是不被免官罷職，也會被外放為地方刺史，但怎麼都沒有想到自己竟然還有升戶部尚書，同時入閣為相的機會。

  六部尚書之間，其實也是有所不同的。

  上下分為兩個層次，其一是吏部天官尚書和戶部地官尚書，其二是禮部春官尚書，兵部夏官尚書，刑部秋官尚書和工部冬官尚書。

  如今歐陽通從兵部夏官尚書，升任戶部地官尚書，甚至同中書門下三品，這實令他意外。

  不過想一想，李絢之前都已經被封為司空了，歐陽通被封為戶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也沒有任何好奇怪的。

  歐陽通目光掃了前方的王德真一眼，心中輕嘆一聲，然後平靜的走出，跪地叩首謝恩。

  ……

  珠簾之後，武后平靜的看了歐陽通一眼，眼中露出一絲滿意。

  武后抬頭，再度看向裴炎。

  裴炎繼續宣詔：「……刑部尚書段寶玄，升任兵部尚書；大理寺卿王及善升任刑部尚書……」

  武后的目光落在王及善的身上。

  就在不久之前，王及善還是大理寺卿，檢校左千牛衛大將軍，統帥洛陽內外十六衛，到現在只是一個刑部尚書，差別極大，但這沒有辦法。

  王及善如果現在不接受，他立刻就會是姚令璋之前的下場了。

  之前已經叩首了，現在一切以李旦的名義下詔，又是裴炎宣召，王及善不接受又能怎樣。

  終於王及善站出來叩首領命。

  武后嘴角閃過一絲不屑。

  裴炎面色平靜的看著一切，繼續宣讀詔書：「……授禮部尚書韋待價扶風郡公。

  授工部尚書黃仁素新津縣子。

  升吏部侍郎郭正一為尚書右丞。

  升戶部侍郎范履冰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

  升御史中丞騫味道為吏部侍郎。

  升兵部侍郎岑長倩為戶部侍郎。

  升左史苗楚客為兵部侍郎。

  升右史周思茂為刑部侍郎。

  升秘書少監武三思為禮部侍郎。

  升右史韓楚賓為工部侍郎。

  升司農寺卿獨孤器為大理寺卿……」

  跪在地上的群臣臉色不由得微微一變，除了新任戶部侍郎岑長倩以外，其他的六部侍郎，全部都由北門學士遞補。

  當然還有武三思。

  獨孤器是相王嬪獨孤氏的父親。

  如今一來，六部，還有吏部以外的唯一暴力機構，全部落入武后的掌握。

  裴炎的宣召依舊還在繼續，越來越多的朝臣跟著跪倒在大殿中央。

  幾乎每個人都有封賞，哪怕最次的散官和勛也要上升一級。

  但如果仔細去聽，就能夠發現，真正掌握實權位置的，還是武后手下的北門學士。

  其他人或許在更上的位置，但毫無疑問，在未來，他們的位置都要被北門學士所替代。

  但在很多的人識調動之中，還是有一些受人矚目。

  譬如，秘書監韋玄貞調任豫州刺史，豫州刺史竇孝諶調任秘書監。

  這簡直是一個戲劇。

  半年前，竇孝諶從秘書監調任豫州刺史，韋玄貞從豫州刺史調任秘書監。

  如今一切卻又反了過來。

  另外，奉車都尉武攸寧任秘書少監，這是除武三思外的第二個武家子弟。

  侍御史、洛州司馬狄仁傑調任大理寺少卿，侍御史、兵部郎中姚崇調任鴻臚寺少卿，河南縣丞宋璟升任侍御史。

  在無形之中，李絢布置在長安的人手，被迅速的瓦解。

  不知道多了多久，乾陽殿左側的官員已經全部跪了下來，無一遺漏。

  ……

  珠簾之後，武后的目光看向右側武將之中，神色真正凝重起來。

  裴炎手捧一封新的聖旨，深吸一口氣，繼續宣讀：「升禁衛將軍、范陽縣伯張虔勖為禁衛大將軍。

  升右金吾衛大將軍、遼西郡公薛孤吾為左千牛衛大將軍。

  升右衛將軍、遼陽縣伯麻嗣宗為左金吾衛大將軍。

  升左衛將軍王孝傑為左衛大將軍。

  授左監門衛大將軍平原郡公高侃，為遼國公。

  授左金吾衛將軍秦善道，為廣業郡公。

  授左金吾衛將軍程處弼，為盧國公。

  升左監門衛中郎將秦明，為右衛將軍。

  升左金吾衛中郎將趙鞏，為左千牛衛將軍。

  升尚輦奉御武攸暨，為右衛中郎將。

  ……」

  右側的武將一個接一個的跪了下來，即便是沒有升官的，也有爵位，散官和勛的封賞。

  到最後，所有的武將都跪了下來，沒有一個遺漏。

  看著整個大殿文武百官全部跪下，武后神色終於平靜了下來。

  李顯有句話說的沒錯，掌握了這座大殿，她就掌握了整個朝堂。

  掌握了整個朝堂，她就掌握了整個天下。

  當然，這一切還沒有完。

  裴行儉，高侃，還有李絢，他們會做什麼反應都是接下來最重要的。

  同樣的，還有另外兩個隱患也是武后需要立即處理的。

  一個是在長安監國的太子李成器。

  一個在巴州的廢太子李賢。

  這兩個人，任何一個落入到別人手中，對武后都是巨大的威脅。

  甚至分裂天下都有可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