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1章 母后，大兄是怎麼死的，父皇是怎麼死的

  仇宦瞬間暴退，滿臉驚愕的看著對面脖子已經被抹開一片、血甚至濺到了臉上的皇帝。

  他是真的驚了。

  李顯站在那裡，伸手捂住自己的脖子，抬起頭，笑著看向武后說道：「母后，這也沒有兒子想的那麼疼啊！」

  武后渾身莫名的毛骨悚然起來，她看著李顯，腦中卻莫名其妙的出現了當年蕭淑妃的影子。

  當年蕭淑妃被醉骨而死，但她卻是在臨終前留下詛咒。

  但願來世，我化作貓，阿武為鼠。

  我要生生世世掐著她的喉嚨！

  武后看著李顯的模樣，卻是莫名其妙的感到蕭淑妃的影子在朝她撲來。

  一股陰森的恐懼湧上了她的心頭。

  殿中群臣看到李顯這個模樣，也是一臉的錯愕。

  李顯側過身，看向身後。

  原本他手下的六名黑衣暗衛，已經倒下了三人，剩下的明顯也已經支撐不住了。

  李顯的目光落在地上，不遠處躺著一把鋒利的長劍。

  這一眼，群臣全部驚呆了。

  「皇兄！」李旦猛地從群臣中撲了出來，但是卻被豆盧欽望死死攔住，但他還在掙扎著喊道：「皇兄，不要！」

  群臣頓時渾身一冷，難以置信的看向李顯。

  李顯輕輕的笑了，他看向李旦的目光中充滿了溫和，然後輕聲開口道：「四郎，你要記住，以後，你一定要靠自己，另外，你要小心，小心那個人。」

  李顯直接抬頭看向了張虔勖，目光冷冷的說道：「小心他，今日他可以罔顧正法的衝進大殿，來試圖廢掉朕，殺掉朕，那麼到了明日，他也就可以一樣罔顧正法的衝進大殿，來試圖廢掉你，殺掉你。」

  李顯一旦被廢，那麼即位的必然是李旦。

  可是，在武后之下的李旦必將是一個傀儡。

  可哪怕到時李旦不過是一個傀儡，將來也必然有武后出手廢掉他的一天。

  到時候，為武后率先衝鋒陷陣的，必然有張虔勖的一份。

  李旦下意識的看向了張虔勖，眼神中一瞬間的戒備，讓張虔勖感到後背一陣發涼。

  前方，三把長槊直接捅穿了最後一名黑衣暗衛的身體。

  黑衣暗衛的身上的血液頓時如同瀑布一樣的噴灑了出來。

  朝中群臣頓時感到一陣寒意，目光看向張虔勖，帶著深沉的殺意。

  大唐開國六十五年，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如此直接的當堂血腥。

  不管是高祖時代，還是太宗時代，又或者是先帝時期，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在乾陽殿這種議政核心的殺戮。

  張虔勖這麼做還是第一次。

  他已經徹底的打破了朝野之間的默契。

  ……

  高台之上，右側龍袍已經被脖頸鮮血浸透的李顯平靜的看著這一切。

  他看著張虔勖，就像是在看著一個死人。

  他的目光從群臣身上掠過，最後掃過裴炎，他的心中忍不住的搖了搖頭。

  他的父皇這一輩子沒有看錯過多少人，但裴炎絕對是他的父皇看的最錯的一個人。

  這個人的無能要遠超李顯的想像。

  如果王叔在就好了。

  李顯的腦海中頓時閃過李絢的身影，隨後他輕然一笑，他再也沒有再見到他的機會了。

  李顯轉過身，平靜的看向武后，面色淡漠的開口道：「母后，兒子心中其實一直有個問題要問母后，不知道今日，母后能不能給兒子一個答案？」

  武后臉色微微一變，眼前的李顯實在她和腦海中那個懦弱膽小的兒子相差太大了。

  「三郎！」武后面色肅然起來，想要開口安撫李顯，但這個時候，李顯卻冰冷無情的再度開口。

  「兒子知道，皇兄當年是被母后所逼，最後不得不聚兵自保，便如同兒子今日一樣。」李顯的話音一落，群臣頓時滿眼驚駭。

  所以都知道，當然李賢謀反，其實不過是在東宮找出了三百副鎧甲而已。

  只不過是等同於謀逆而已。

  但實際上絕大多數人都知道，李賢之所以走到那一步，都是被武后一步步用手段所迫。

  甚至李賢在最後被審訊時，也曾經說過，他不過是威脅之下被迫做的自保而已。

  不過那個時候沒人在意。

  這個世上被逼迫的人太多了，但走到私藏鎧甲的地步，也不過只有李賢一人而已。

  說他謀逆沒有任何問題。

  但是，如今將當年李賢的處境和現在李顯的處境放在一起對比，就會發現這兩件事情是多麼的相似。

  多麼的可怕。

  隱藏在一切之下的，是武后最濃烈的權欲。

  李顯平靜的看著臉色微變的武后，輕聲說道：「兒子一直想要弄明白的，是大兄，大兄他究竟是怎麼死的？」

  一句話，滿朝頓時譁然起來。

  哪怕是張虔勖利刃在前，但群臣已經忍不住驚駭的看向武后。

  李顯眼看著不打算活，他之前的李賢是被武后廢掉的，那麼再之前的李弘呢。

  再之前的孝敬皇帝李弘呢？

  一個恐怕的念頭升上了所有人的心頭。

  如果孝敬皇帝李弘也是死在武后的手裡，那麼加上李賢和李顯，豈不是武后的三個兒子全部都是被他所害的。

  那麼如今這個殿中，僅剩下的最後一個先帝之子，相王李旦，他的未來又會是怎樣的？

  「當年朝中便有傳言，甚至前前後後弄出了那麼多的事情，母后，難道你真的就這麼容不下你的兒子嗎？」李顯滿是痛苦的看著武后，他猛然怒吼道：「你既然如此容不下伱的兒子，你為什麼要生下我們？父皇！」

  李顯猛的轉過身，提起頭，看向乾陽殿頂最中央的金龍，大聲的嘶吼道：「父皇，你為什麼丟下兒子就這麼走了，父皇，你不該走了的啊，父皇，父皇……」

  說到最後，李顯的聲音突然變得輕了起來，他雙眼迷離的看著上方，輕聲道：「父皇，兒臣今日找你來了。」

  一句話說完，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李顯猛地間向前縱身一躍。

  金階之前，數把鋒利的長槊已經在瞬間洞穿了李顯的身軀。

  洞穿了他們皇帝的身軀。

  鮮血噴灑。

  這一幕看的所有人都驚了。

  「噗通」一聲，李旦已經直接跪了下來，痛苦的哭喊：「皇兄，皇兄！」

  「陛下！陛下！」群臣跟著相繼跪了下來，滿是難以置信，同時又滿是痛苦的哭喊道：「陛下！」

  裴炎站在群臣之後，難以置信的看著這一切。

  這所有的一切發生的太快了，快到裴炎都根本沒有反應過來。

  皇帝就這麼死了。

  皇帝就這麼死了。

  裴炎渾身無力的跪了下來，他的目光怔怔的看著血泊當中的李顯，忍不住的重重的以頭搶地，痛聲說道：「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啊！」

  ……

  金階之上，武后伸出手想要拉住李顯。

  但是在最後一個瞬間，腦海中一個莫名的念頭阻止了她。

  她不僅沒有動手阻止李顯，甚至就連出聲阻止都沒有。

  她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

  只是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李顯，她感到有些害怕。

  她有些害怕他會繼續活下去。

  如果李顯真的活下去了，武后真的會懷疑將來有一天，李顯會將這所有一切全都翻覆過來。

  到那個時候，最不得好死的人就是武后她自己。

  「什麼人，讓開！」殿外突然傳來一陣喧鬧聲，直接打斷了武后的思緒。

  武后頓時抬頭，隱隱約約似乎有人察覺到了乾陽殿的異常，開始派人探問。

  武后整個頓時回神過來。

  在一瞬間，武后徹底的冷靜了下來，她抬起頭看向張虔勖說道：「張卿，外面的事情，你去處理一下。」

  「喏！」張虔勖微微躬身，然後立刻帶著幾名親衛轉身出去處理，但是在殿中依舊留下了十幾人，手持長槊列在大殿之中，分割文武的同時，也讓所有人不敢妄動。

  高台之上，武后的神色冷漠了下來。

  她重新坐回到了珠簾之後，目光平靜的看向群臣道：「眾卿，皇帝已死。」

  群臣頓時反應過來，各個面色難看的看向珠簾之後。

  沒有參與這些事情的群臣如此，那些參與到這些事情當中的群臣，還有保持中立的人，也是一樣如此。

  因為今日的事情發展超出了他們所有人的預料。

  一場宮變，皇帝死了。

  武后原本答應眾人的，皇帝被廢，貶黜流放。

  最大不了，不過是貶為庶人，流放三千里。

  這樣即便是皇帝死在流放的路上，眾人心中也不會有什麼想法。

  但是如今，皇帝就這麼的死在他們的眼前，對他們的衝擊之大，更是難以想像。

  其實眾人都還好，但真正倒霉的，還是張虔勖。

  皇帝死了，但是皇帝在死前，還狠狠的坑了他一把。

  光是剛才李旦眼中那痛苦仇恨又帶著忌憚的眼神，就會讓人知道，不要給李旦機會，一旦給了李旦機會，他一定會找機會殺了張虔勖的。

  甚至在朝中群臣的眼中也是一樣，一旦讓他們找到機會，他們也一定會殺了張虔勖的。

  當然，倒霉的，不僅僅是張虔勖，還有武后。

  李顯最後一番話，已經將李弘，李賢和李顯三個人的事情，責任全部都堆到了武后的肩頭。

  群臣隱晦的看向武后都目光已經帶著深沉的忌憚。

  當年孝敬皇帝李弘是病死的，但是在李弘病死之後，卻是有一陣，李弘是被武后毒殺的謠言傳出。

  雖然說最後那件事情以宗室認可孝敬皇帝病逝而告終，但實際上，對於孝敬皇帝的死因，只有明面上的勞疾而死這一條，那麼實際情況究竟如何呢。

  一些敏感的臣子甚至已經隱晦的將一切聯繫到了先帝的身上。

  孝敬皇帝身死有疑，那麼先帝呢，先帝的死亡是否也有疑。

  ……

  武后坐在珠簾之後，群臣的眼神全部都在她的目光之下，然後武后卻全部在意，只是平靜的開口道：「皇帝已死，諸諱不究，傳旨，太子嬪楊氏，巫蠱詛咒皇后，詛咒皇帝，以致其昏聵暴斃，故，太子嬪楊氏即刻斬首，領，夷滅楊氏三族，與巫蠱之事有關者全部流放振州。」

  群臣下意識的看向楊氏，楊氏整個人已經癱坐在那裡。

  武后輕輕擺手，說道：「皇帝已死，追諡為戾，號為大唐中宗戾皇帝。」

  稍微停頓，武后看向李旦道：「國不可一日無君，故立大唐天皇大聖皇帝四子，相王李旦為帝，改元光宅，立相王妃竇氏為皇后，立永平郡王李成器為太子。」

  群臣之中，李旦一黨，還有竇家，獨孤家的人，全部在同一時間抬起來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