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1章 皇宮·巫蠱事
夜色朦朧，宮中一片肅靜。
徽猷殿中，武后平靜的放下茶杯，抬頭看向仇宦道：「蘇良嗣啟程了嗎？」
「城門關閉之前出城的。」仇宦微微躬身，然後繼續說道：「不過在出城之前，他先拜訪了大理寺卿，然後又去拜訪了吏部尚書和兵部尚書，不過二位尚書都在吏部和兵部忙碌，沒有能夠見到御史大夫。」
「他們在躲。」武后輕輕冷笑，說道：「他們這些文人，說起來一個比一個赤膽忠心，但遇到事情，一個比一個躲的快。」
仇宦輕輕低頭，沒有開口。
不過他心中明白，眼下這些，說到底，不過是皇帝和太后母子之間的權力爭鬥。
他們這些外臣是不會太過參與的。
像裴炎和蘇良嗣這種，也是因為距離爭鬥太近了，根本就躲不開。
武后神色平靜下來，然後問道：「之後呢？」
「之後陛下從東宮調了一批人到了乾陽殿和莊敬殿，還有一些人去了承天門。」
稍微停頓，仇宦說道：「陛下說，東宮已經沒人了，那麼東宮的宮女，內侍和侍衛，還是調出來的好，正好他這邊人手不夠。」
武后沉默了下來。
李顯說的並非沒有道理。
李顯，韋氏，鄭氏，高氏，楊氏，太子，平恩郡王，這些東宮的主人已經全部都離開了東宮。
甚至李顯做太子時，東宮用的老臣都調到了宮裡。
如今的東宮，已經沒有了太多鎮守的必要。
留下一隊侍衛，看著不要有人從裡面偷東西就好。
「隨便他吧。」武后微微搖頭，道：「蘇良嗣這個人還是有些眼光的，派人看住他，確保他這些日子不要再返回。」
「喏！」仇宦輕輕躬身。
武后抬起頭，問道：「彭王那邊怎麼樣，王隱客有信回來沒有？」
「有。」仇宦躬身，低聲說道：「彭王還正常西行，沒有回頭的跡象。」
「告訴他，從今日開始一日一報，另外，傳信程務挺，從今日開始，蕃州傳回長安的信件不用管，但從長安傳往蕃州的消息，除了密衛的，全部給本宮攔下來。」武后神色冷酷，她要徹底斷絕李絢回京的可能性。
收不到中樞傳過去的消息，那麼李絢就只能夠一路往西。
李絢只要不回長安，武后就不必擔心來自蕃州的沉重壓力。
李絢只要不回長安，武后就不必擔心來自宗室的沉重壓力。
大唐的宗室，只有李絢是真正手掌重兵，其他人，哪怕是定州刺史霍王李元軌，也差很多。
當年哪怕是突厥人殺來的時候，他都只能用空城計來嚇唬突厥人。
他難道就不想真正用兵抵抗嗎，不，他想，但沒辦法，他手上沒兵。
真正對皇位有威脅的人，手上都是沒兵的。
「喏！」仇宦繼續點頭。
武后沉默了下來，許久之後，武后才開口問道：「那件東西準備的怎麼樣了？」
仇宦的呼吸一瞬間停滯了下來，他有些顫抖的對著武后拱手道：「回稟天后，東西已經準備妥當……」
「放到楊嬪宮裡吧。」武后神色詫異的看向仇宦，皺眉道：「你這是怎麼了，難不成幾十年的宮中安穩，已經讓你忘了當年的血雨腥風。」
「老奴不敢！」仇宦趕緊低頭。
武后輕輕點頭，說道：「好了，你去吧，不過是一點小事而已。」
「是！」仇宦稍微鬆了口氣，拱手，轉身離開。
……
夜色之下，集仙殿外。
仇宦悄無聲息的出現在殿宇之外，然後快速的朝外面走去。
內外守護的宮人和侍衛，沒有一個發覺仇宦的影子。
片刻之後，仇宦已經站在了集仙殿和仙居殿外宮牆的陰影之下。
在他的對面，李顯平靜的走進了仙居殿。
仇宦滿臉詫異，皇帝很少去高嬪的仙居殿的，今日這是怎麼……
仇宦頓時就明白了過來，皇帝這是要藉助高家的力量。
平原郡公高侃雖然常年待在邊地，但他是左監門衛將軍，紫微宮的左右監門衛中，不知道有多少是他的親信。
而且，高侃並不僅僅做過左監門衛，他做過右驍衛。
甚至高侃本身就是右驍衛郎將起家，之後右驍衛中郎將，右驍衛將軍都做過的。
如今雖然右驍衛在洛陽的兵力不多，負責的右驍衛將軍也和他沒有關係，但下面的長史，參軍，郎將有不少都是他的舊部，或者說舊部之子。
再加上左監門衛，通過高嬪，皇帝能夠調動不少的力量。
如果再加上在東宮調用的人手，皇帝在宮中的力量一下子增強了許多。
輕嘆一聲，仇宦稍微後退一步，退入陰影之中，但僅是陰影之中，他並沒有徹底離開。
不久之後，皇帝從仙居殿而出，轉身去了仁壽宮。
仇宦看著仁壽宮內，眉頭不由得皺了皺。
仁壽宮是仇宦滲透最少的地方。
徐祿如今已經是內侍省少監，因為鄭氏有孕的緣故，所以鄭氏宮裡的，全部都是她從東宮帶來的舊人，甚至有不少都是鄭氏宮中的。
鄭氏的父親，是左衛大將軍薛仁貴的司馬，在左衛當中也有一定的影響力。
在長安洛陽，左右衛的戰力是最強的。
如今皇帝明顯是想要通過後宮來拉攏內外諸衛的力量。
他是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勁。
是啊，誰會察覺不到不對勁呢。
刑部尚書，御史大夫，大理寺卿眼看著一個個都要被調出長安，便是皇帝心裡也會發急吧。
尤其武后對於十六衛的掌握絲毫不弱。
左威衛將軍王果，左監門將軍令狐智通，右金吾將軍楊玄儉，右千牛將軍郭齊宗。
他們四個人雖然前往了並、益、荊、揚四大都督府，但是他們手下的親信依舊牢牢控制著他們手裡的兵力。
原本這幾個人離開了洛陽，皇帝已經放鬆了警惕，但是隨著皇帝的親信被一個個都調離洛陽，他如果不再想些辦法，那麼恐怕他這個皇帝的位置要坐不穩了。
很快，在仇宦的注視下，沒過多久，皇帝就離開了仁壽宮，去了集仙殿。
楊嬪畢竟弘農楊氏出身，楊氏又和皇族有千絲萬縷的關聯，皇帝估計心中又有什麼圖謀。
但是又有什麼用呢，先帝離世，新皇即便是再怎麼努力，也不過徒勞。
仇宦平靜的看著一臉苦色的李顯從集仙殿離開。
站在陰影中的他忍不住的笑了笑。
楊嬪在學著鄭妃給皇帝熬蓮子羹，可是鄭妃的蓮子羹是人家用心熬出來的，自然美味，至於楊嬪的……
笑了笑，仇宦退入了陰影之中，也就在同一時間，李顯也進入了莊敬殿，皇后寢宮。
……
五月十三。
皇帝率領宮中百官，晨起祭拜先帝靈柩之後，百官這才各返官衙歷史。
李顯坐回到乾陽殿御座之上，不由得鬆了口氣。
距離蘇良嗣啟程前往揚州已經有四五天，宮中氣氛雖然有些異樣，但還好，大體無礙。
母后一切安靜，並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情，這讓原本神經有些緊張的李顯不由得放鬆下來。
他甚至於在某個時候，想過自己是否應該返回東宮，在東宮休息。
這樣才能夠避開越發窒息的宮中氣氛。
但是這幾日下來，宮中也的確沒有什麼太大的東宮，這讓李顯忍不住的懷疑，是不是自己過于敏感了。
這些時日他的動作……
李絢頓時收斂思緒，面色肅然的看向裴炎說道：「裴卿，開始吧。」
「喏！」裴炎認真點頭，看向尚書左丞郭待舉：「尚書省先開始吧，諸州有什麼事情？」
「喏！」郭待舉走出班列，對著李顯道：「回稟陛下，冀州……」
聽著郭待舉開始一一匯報諸司之事，吏部，戶部，兵部，刑部，工部，和禮部一一有人出來相應。
門下侍中王德真，黃門侍郎劉景先等人一一開始站出提點錯失。
整個朝政迅速的進入正軌。
整個乾陽殿內，中書門下尚書三省主官俱在，吏部戶部兵部刑部工部禮部六部都有堂官坐鎮，九寺寺卿偶爾被召入殿中，甚至就連御史中丞騫味道都在。
處理的並非什麼至關重大的軍國大事，但皇帝依舊在裴炎的支持下緊緊有條的將一切都安排了下去。
儘量將最少的事情送入到五月十五的望朝之日。
儘量少的讓武后介入到朝政之中。
詭異的是，對於皇帝和裴炎默契聯手剝奪自己的權利，武后竟然奇怪的沒有發聲。
這讓皇帝的很多人事布局都能夠迅速的落實下去。
就在一上午馬上要過去之際，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入殿中。
很快，一名內侍已經站在門口：「啟奏陛下，刑部侍郎裴居道，陝州司馬魚崇光求見！」
李顯側頭看了裴炎一眼，裴炎也是一臉的詫異。
「宣！」李顯面色凝重的點頭。
很快，刑部侍郎裴居道，便已經領著一名風塵僕僕的官員進入殿中。
「臣刑部侍郎裴居道，參見陛下。」裴居道站在殿中拱手行禮。
「臣陝州司馬魚崇光，口見陛下！」三十歲年紀的魚崇光直接跪地叩首。
李顯的目光直接落在魚崇光的身上，問道：「發生了何事？」
魚崇光神色凝重的拱手道：「啟稟陛下，靈寶縣於昨日發現有五百騎兵出現在三門峽四周。」
裴居道立刻跟著拱手道：「經過查察，朝中並無兵馬調動至靈寶縣。」
李顯忍不住的皺眉，轉身看向裴炎道：「裴卿，這是怎麼回事？」
「回稟陛下。」裴炎面色凝重的拱手道：「三門峽地形險峻，船隻過往，稍不留意，便有傾覆，先帝靈柩返回長安，按照原本是計劃是走船運，然後在三門峽由縴夫拉到渭河之上，最後再從渭河返回長安。」
「今日是五月十三，五月十七，父皇的靈柩就要從洛陽啟程了吧。」李顯的眉頭緊緊的皺起，神色鄭重起來。
「是！」裴炎拱手道：「如今看來，似乎有人想要在三門峽搗鬼，臣請即可派人前往察查。」
「可以。」李顯點頭，轉身道：「令刑部侍郎裴居道，洛州司馬、侍御史狄仁傑，侍御史姚崇前往陝州查察，所經各司，全力配合。」
「喏！」裴居道立刻拱手。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沉穩的腳步聲在側旁門廊處響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