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7章 先帝遺詔,眾心齊聚
五月初二,天色熹微
邏些道安撫使府後院,正堂之中,李絢雙臂張開,任由麴豆兒和劉舒璧幫他穿戴甲冑。
黑衣黑甲,身材高挺,李絢面色無比沉肅,挺拔鼻樑之下的鬍鬚,更顯得威嚴十足。
甲冑穿戴齊備,麴豆兒轉身,拿起放在一旁的黑鞘長劍遞給李絢。
看著李絢接過長劍,麴豆兒抬起頭,眼神中帶著擔憂的問道:「夫君,這一次離開,你什麼時候能再回來?」
李絢笑笑,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然後才輕聲說道:「若是一切順利的話,十一月應該就能回來了,再晚也不會超過十二月。」
「也就是說夫君今年不回長安了?」麴豆兒滿臉驚喜的看向李絢,就連李絢身後的劉舒璧,也是滿眼希冀。
李絢只有去年一年是在蕃州,雖然也是四下奔走,但距離她們只有咫尺之遙,兩人很放心。
只有這一次回京,一下子回去了三個月,而且還是過年。
麴豆兒和劉舒璧多少有些不安。
好在李絢回來了,又待了將近三個月,可惜,他現在又要離開了。
王命在身,這是沒有辦法的,但如果李絢能夠陪她們二人在邏些單獨過新年,她們兩個會萬分開心的。
李絢平靜的笑笑,溫柔的說道:「若是正常的話,為夫這三兩年內,回長安的機會不大,應該是在西域的時間長一些……大不了到時候,豆兒和四娘也一起去西域便是。」
「嗯!」麴豆兒和劉舒璧眼中滿是開心。
李絢轉過身,面色肅然起來。
對於未來的真相,還有自己的布局,李絢沒有告訴麴豆兒和劉舒璧。
在他的後宅當中,劉瑾瑜能夠統領全局,裴詩彤有協助之能,只有麴豆兒和劉舒璧她們兩個,為人處事都一些天真。
「好好照顧三郎和五郎,他們的課業,為夫交給了長史,讓余叔每日帶他們去尋長史上課便是。」麴豆兒和劉舒璧下意識的點頭。
三郎李志有和五郎李志高都已經四歲了,也是時候接觸課業了。
至於說王隱客。
李絢嘴角微微閃過一絲冷笑。
……
前院大堂外,王隱客神色擔憂的看向後院方向。
今日是李絢率軍前往西域的日子,兩萬五千大軍已經在城外集結。
右武衛吐蕃族騎兵一萬人,右領軍衛騎兵五千人,左衛騎兵四千人,右衛騎兵三千人,右驍衛吐谷渾騎兵三千人。
這些人,全部都是最頂級精銳的騎兵。
在高原環境之下,身體稍微差的,都沒法在這裡久待。
這些人從最開始選的時候,就是能夠適應高原障的精銳騎兵。
多年以來,他們的身體已經極大的適應高原的環境。
甚至素質相比於高原之下的唐軍不知道要強上多少。
更別說高原之下的軍士,已經有好幾年沒有接觸戰事了。
一旦李絢率軍殺入昌州,王隱客很懷疑程務挺能不能夠抵擋的住李絢。
就在這時,沉重的腳步聲響起。
一身黑衣黑甲的李絢率先從後院走出。
餘澤、李竹二人在兩側跟隨,一起隨李絢進入院中。
……
李絢走到了王隱客身前站定,點頭道:「司馬!」
「王爺!」王隱客微微鬆了口氣,然後肅然拱手道:「回王爺,諸將已經到齊。」
「好!」李絢點頭,然後看向紅山之上的黑宮,輕聲道:「讓眾人都進來吧,先去拜祭先帝,然後安排行軍諸事。」
「喏!」王隱客立刻拱手,然後轉身朝著安撫使府大門的方向輕輕招手。
下一刻,安撫使府大門打開,緊跟著數十文武同時出現在大門之外。
以黑齒常之,蕭嗣業兩人為首,丘貞沐,張大安,李多祚,韋弘機,論弓仁,南炬,唐真行,莊錯等人為首的數十位文武官員,面色肅然的走進了院中。
王隱客,程處政,餘澤,張弘俞等人,拱手站在側畔。
李絢在眾人之前,面色肅然的說道:「今日,邏些道所有將軍,刺史俱都在此處,本王也不多言,本王離開蕃州之後,蕃州事務交由張公負責,邏些道事務交由安撫副使黑池將軍負責,二人在本王離開後,代行本王之權。」
「下官領命。」院中所有文武官員沒有一個有半點異議。
一來,李絢每年都要離開蕃州,黑齒常之和張大安領政已經是常事。
二來,李絢在邏些道軍民中的威望極重,這些年,即便是再不服的人也被狠狠的收拾過了。
「好了,諸位隨本王拜祭先帝。」李絢抬頭,看向紅山之上的黑宮,然後率先邁步而去。
諸多文武官員沒有絲毫猶豫的緊緊跟隨。
整個邏些道,除了李絢以外,再沒有任何人敢公開以先帝的畫像為依託進行祭祀。
更別說,那副畫像之上,還有當今聖人的私印。
先帝和當今對李絢的信任之中,可見一斑。
即便是那些世家出身的刺史,也不敢再對李絢有任何不滿。
尤其是在他主持鄭氏女嫁入宮中,並且鄭氏女隨後懷孕的情況下。
在天下官員,尤其是邏些道官員的眼中,李絢不僅能力出群,甚至還深受帝後信賴,幾乎有當朝英國公之望。
之所以說英國公,而不是衛國公,是因為李靖比李積更加的明識進退。
同樣也因為李靖在太宗皇帝傳位於先帝之前,他就已經死了,而李積,則是成功度過了皇帝傳位階段最危險的時候。
李絢如今的處境,頗有些類似李積。
……
一步步的走上紅山,步入黑宮,映入眼帘的,便是高宗皇帝的遺像。
在高宗皇帝的遺像之前,擺著一個檀木盒子。
李絢沒有告訴別人那是什麼,但所有人都知道,李絢得到了先帝的密詔。
至於密詔的內容,沒人知道。
餘澤站在左側上首,平靜的呼道:「跪!」
「嘩啦」一聲,即便是身穿重甲的將領,這個時候,也全部跪了下來,痛聲呼道:「先帝!」
李絢沉沉的叩首在地,眼神中已經滿是淚水,嘴裡想要痛苦的嘶吼,但沉痛之下,他卻是再難以出聲。
「起!」餘澤的聲音從側畔傳來,李絢這才有些艱難的站了起來。
李絢從袖子裡面取出一本奏本,遞給餘澤,餘澤接過之後,當眾打了開來。
站在宮殿門口附近的王隱客,突然目光死死的盯著餘澤手裡的奏本。
他知道,那是李絢寫給先帝的出征奏本,但是其中的內容,可以是出征西域,也可以是逆伐天后。
王隱客目光從餘澤手上,迅速的跳到了一旁的先帝遺像上。
一時間,他心中無比痛恨。
皇帝竟然將這樣一份東西交給李絢,他難道不知道自己究竟交給了李絢怎樣的東西嗎?
餘澤肅然的打開奏本,然後高聲念道:「西突厥之亂,實斷絲綢寶路,先帝深慮之。
王業四海,故托臣以討之。
以先帝之明,量臣之才,故知臣伐賊,才強敵弱也。」
殿中群臣不由得輕輕一笑,李絢這一篇《出征表》,竟然是改的諸葛武后的《後出師表》。
不過諸葛武后最後一句是「故知臣伐賊,才弱敵強也」,而李絢這裡,卻是「故知臣伐賊,才強敵弱也」。
眾將的心中不由得湧起無限的信心,李絢軍征之強,世所共見。
西突厥雖然廖遠,卻也便不是李絢的對手。
「然臣受命之日,寢不安席,食不甘味。
兵,兇器也;戰,危事也。
故以大為小,以強為弱,在俯仰之間耳。
思惟西征,宜先勃律,故五月渡雪山之地,深入不毛,并日而食。
今賊適疲於安西,又務於大食,兵法乘勞,此進趨之時也。
前後相形,左右顧命。
兵出於南而擊於北,破敵於天山西麓,毀軍於伊河源頭。
以至於終有大勝。」
眾將神色肅然,李絢言語至今,已經將西域道整個作戰方略,全部說與了眾人。
「臣等鞠躬盡力,死而後已;成敗利鈍,臣等竭力而爭,以為陛下登基慶賀。」
餘澤「嘩啦」一聲收起了奏本。
眾將同時拱手:「臣等鞠躬盡力,死而後已,以為陛下登基慶賀。」
後側的王隱客終於徹底的放心下來。
李絢這一篇文章就是出征西域道神道表,而不是針對武后怎樣。
王隱客心中莫名的有些好笑,如今朝中有些亂象,但實際上終究不過是天后和皇帝母子之間的權力相爭。
最後的結果也不過是此強彼弱,李絢真要出兵,天下人首先不會放過他。
……
是的,在武后動手之前,李絢沒有任何回軍長安的理由。
甚至就連停兵不前的理由都沒有,李顯都沒有給他聖旨。
李絢沉沉的躬身,面色漠然的起身,然後轉身看向眾人道:「先帝之靈庇佑,大軍出戰必定獲勝。」
「先帝庇佑,大軍獲勝。」所有人齊齊躬身。
李絢轉頭看向餘澤,認真說道:「余參軍,命你負責守衛此處,每日供奉不斷,任何敢打擾先帝之靈者,斬。」
「喏!」餘澤肅然拱手。
李絢轉身看向殿外,冷聲道:「出征。」
「喏!」眾人同時拱手。
李絢大踏步從眾人中間走過,直到他走出大殿,其他人才緊緊的跟上。
王隱客站在殿門之後,目光沉沉的看向被供奉在先帝遺像下的檀木匣子。
他知道,那裡面應該就是先帝留給李絢的遺詔。
他更加知道,李絢最後說的那句話,實際上就是對他說的。
甚至他更加明白,那個匣子裡面很可能什麼都沒有,這座大殿,就是一個針對他的陷阱。
一旦他有任何的不軌,餘澤可以名正言順的殺了他。
轉過身,王隱客跟著眾人一起離開了大殿。
紅山之上依舊是數百名黑甲右衛森嚴駐守,刀槊鋒利,弓弩冰寒。
……
王隱客隨著大軍之中,一路繼續跟隨李絢前行到日喀則,就停留駐守下來。
李絢率領右武衛,右領軍衛,左衛,右衛,右驍衛騎兵共兩萬五千人繼續前行。
在西域,邏些道已經有一萬大軍駐守,甚至去年便已經和西突厥接戰。
李絢這一去必將會在西突厥,掀起無盡的殺戮。
但好在,他終究還是走了。
王隱客回頭,看向整個日喀則,這裡密密麻麻的糧草軍械,全部都由他負責轉運。
他終於可以輕鬆的向天后稟奏。
彭王沒有異心,諸事可以繼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