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9.第1515章 陛下,你為什麼就不能安靜的

  第1515章 陛下,你為什麼就不能安靜的死呢

  「這個彭王啊!」武后站在殿門之後,看著內侍將差點哭暈的李絢攙扶出殿,帶著三分震驚,三分好笑,又有三分猜疑的神色,側身道:「婉兒,你說彭王這些動作,是否是假裝的?」

  武后之前僅僅一聲質問,李絢隨後就在她的面前,整整的痛哭了一刻鐘。

  一開始的時候,武后只是平靜的看著,但隨著李絢的痛哭越來越大聲,感染力也越來越強,偏殿一些宮女和內侍也忍不住的跟著哭了起來。

  武后趕緊讓人去拉李絢,但怎麼拉都拉不住,一直到哭了半刻鐘,才稍微停歇下來。

  武后這才讓人將李絢送走,之前她質問李絢的那些話也無法再問下去。

  唯恐哪個地方一句不對,他就又痛哭起來。

  武后雖然對李絢的痛哭感到頭疼,但心中卻不乏猜疑。

  畢竟在史書上,藉助哭泣來解決事情的人物著實不少。

  比如那位大名鼎鼎的漢昭烈皇帝劉備,就是其中翹楚。

  但實際上,和漢昭烈皇帝爭霸的其他兩人,魏太祖武皇帝曹操,吳國太祖大皇帝孫權,也都是哭戲驚人之輩。

  各個不容小覷啊。

  身披白麻喪服,面色清麗的上官婉兒上前,認真拱手道:「天后,婉兒一開始倒是沒怎麼看出來,但是到後面,彭王是真的在痛哭……畢竟先帝對彭王有天高地厚之恩,便如他自己所說,雖是君是兄,但實則,不吝於父子。」

  武后想起李絢快要痛哭過去的模樣,不由得的輕輕點頭。

  這些年,李絢在面對先帝的時候,許多時候,武后也都在。

  面對先帝,他是真的盡心竭力。

  尤其還有當年的那件事情……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打斷了武后的思緒,武后抬頭,就見內侍監仇宦一臉肅然的走進殿中。

  看到武后抬頭,仇宦立刻拱手,認真說道:「天后,出事了。昨夜有一隊密衛從嵩山腳下返回,但被人埋伏,直接殺光了。」

  武后眼睛頓時瞪直,難以置信的看向仇宦道:「都殺光了?」

  「是!」仇宦躬身,認真說道:「因為昨夜事多,故而老奴沒有在意,今日清點時,才發現嵩山的那一隊密衛並未歸來,派人查找,才在嵩山腳下的山谷之中,發現了他們的屍體。」

  武后微微低頭,眯著眼睛問道:「怎麼死了?」

  「死於弩箭之下。」仇宦面色凝重,沉聲說道:「沒有任何標記的弩箭,但很精良……現場已經被清理了一遍,但因為天黑,故而才在遠處的枯草叢中發現一支斷箭。」

  「軍中?」武后說著,拳頭不由得握了起來。

  「不是。」仇宦搖頭,說道:「軍中各鑄造坊,工部,將作監,還有其他官方工匠的手法和製作順序,密衛都有掌握,但找到的斷箭手法卻有些雜亂……」

  「世家!」武后輕輕的點頭,她知道,在長安和洛陽都存在一個巨大的地下黑市。

  這樣的黑市不僅交易各種軍械,金銀,毒藥,情報,甚至人口等各種各樣的東西。

  武承嗣曾經就打入到這樣的黑市當中。

  但可惜,他迷花了眼,不僅開始為自己牟利,甚至還參與到越王謀逆當中,最後才難逃一死。

  「去查吧,看看哪家這幾天有異樣的舉動?」武后的面色凝重起來。

  洛陽雖然世家豪族的力量不是很強,但絕對不弱。

  尤其是前一陣準備皇帝封禪,不知道有多少世家大族的族長來到了洛陽。

  更別說還有上百位地方刺史,這些地方刺史和世家有著種種密切複雜的聯繫,洛陽的局勢對武后來講,已經有些難以掌控。

  尤其是在皇帝去世之後。

  「喏!」仇宦拱手,然後迅速的轉身離開。

  武后看向前方,輕聲說道:「如此說來,昨夜之事,和彭王就沒有關係。」

  說完,武后下意識的回頭一看。

  上官婉兒已經沉沉低頭,仿佛根本沒有聽到武后在說什麼似的。

  武后回過頭,面色凝重起來。

  陛下,你究竟寫了什麼?

  那一夜,在貞觀殿中只有皇帝一個人。

  武后無比確定的肯定了這一點。

  所以在她所知曉的範圍內,不會有任何人,避開她的眼睛進入殿中。

  所以只有皇帝一個人寫了東西。

  至於皇帝究竟是如何突然間恢復精神,寫了那樣一份東西,追究這些已經沒有意義。

  關鍵是皇帝寫了什麼,然後又是通過怎樣的方式送出宮去的。

  武后的目光看向了正殿當中,眼神無比凝重。

  自從昨夜,她讓人給皇帝沐浴更衣之後,皇帝的遺體身邊就一直有人。

  不,現在應該稱呼先帝了。

  武后面色凝重,若真的是皇帝寫了什麼,然後又讓人送了出去,那麼也就意味著在皇帝的手裡,還有一支她這個幾十年的枕邊人都不知道多力量。

  陛下啊,你究竟是怎樣,才能在臣妾的眼皮底下藏了這麼一支力量。

  王福來的身影突然間跳入武后的腦海。

  這些年來,除了武后以外,離的皇帝最近的,知道皇帝隱秘最多的人,就是王福來。

  武后輕輕眯起了眼睛,如今想要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那麼就只能從王福來身上著手。

  另外,就是其他有可能會得到……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從殿後傳來,隨即,黑衣密衛統領王隱客出現在武后身後,然後輕聲稟奏道:「啟稟天后,昨夜有人持先帝金牌從玄武門出,然後北行邙山而去。」

  「嗯!」武后輕輕點頭,面色平靜異常。

  先帝雖然暗中布置了一手,但也並不是無線索可查。

  這裡是皇宮,即便是有人能夠混入宮中,但想要離開談何容易。

  那人從皇帝手裡拿了東西,第一時間就想要離開,而不是繼續留在宮中。

  因為宮中排查之下,他的行蹤很難保住。

  所以逃走才是上佳選擇。

  武后沒有回頭,目光看向在前往乾陽殿陰影下消失的李絢,低聲問道:「伱覺得昨夜宮中之事,和嵩山之事有關嗎?」

  王隱客略微沉默,隨後拱手道:「天后,依臣看來應該是有關的,兩者同時發生,相互之間又有呼應之效。」

  稍微停頓,王隱客說道:「那人雖然昨夜最後是逃入了邙山,但依臣看,那人實際上應該是往南逃了。」

  「聲東擊西。」武后輕輕點頭,這一手雖然並不新鮮,但絕對好用。

  如今王隱客手下的密衛,雖然有一部分人開始往南搜查,但是更多的人依舊還在北方搜尋。

  「如此,若是昨夜之人,實際上是接應之人,那麼他們殺了嵩山的密衛就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了。」王隱客沉沉拱手。

  「渾水摸魚。」武后輕輕開口,隱隱間,她已經將所有的一切全部都聯繫了起來。

  「本宮後悔了。」武后抬起頭,看向嵩山方向,輕聲道:「讓彭王處置嵩山之事,若是被他發現這其中的隱秘,就麻煩了。」

  武后更擔心的,還是李絢拿到皇帝留下的密旨。

  「你現在還沒有去彭王府交接吧?」武后抬頭看向王隱客。

  之前,李昭德調任刑部侍郎,彭王長史的位置便交由王隱客接任。

  但那是前日夜間的事情,昨日皇帝又改元,病故,今日又有太子登基等事,王隱客根本就沒怎麼見李絢。

  王隱客拱手道:「回稟天后,彭王雖然在洛陽有別苑,但別苑之中卻沒有彭王長史的官廨……」

  「是了,彭王官廨是在長安。」武后輕輕點頭。

  李昭德之前雖然也是彭王長史,但在洛陽時,他幾乎很少見李絢。

  兩人見面也是偶爾說上幾句話就告別了。

  李昭德另外還有侍御史的職務,所以除了彭王府,他還有其他地方可去。

  「你去嵩山吧。」武后平靜的抬頭,面色淡漠的說道:「代替范履冰,替本宮去嵩山盯住彭王,他若有任何的異動,殺了他。」

  「遵旨。」王隱客渾身肅然,然後快速轉身離開。

  武后目光看向前方,冷冷的說道:「十六衛大將軍,朝中諸位宰相,諸位親王,尚書,四大都督府長史,都派人盯死。」

  「喏!」黑暗中,有人拱手應命,然後消失無蹤。

  武后平靜的收回目光,起身朝著正殿走去。

  此刻正殿之內,依舊有不少人在哭泣。

  按照俗禮,皇帝病逝,哭祭是不能停的。

  武后走到了御榻之前,隔著帷帳,看向御榻上的皇帝。

  一身的黑色袞龍袍,頭戴黑冠冕旒,神色平靜淡然,只有眼睛輕輕的閉著。

  仿佛皇帝只是輕輕睡著而已。

  仿佛他下一刻,就會直接醒過來一樣。

  武后的心莫名的有些慌亂,就在這個時候,一聲輕呼從側畔傳來:「陛下。」

  武后下意識的抬頭,然後就看到李顯,李旦,太平公主,還有太子妃,相王妃,代王妃,駙馬薛紹,太子嬪,相王側妃,以及幾個孩子,一眾人肅然的從偏殿走入。

  武后眼神中閃過一絲輕鬆,但又閃過一絲失望。

  隨後她轉過頭,看向御榻上沉睡的皇帝,眼神一瞬間無比複雜。

  看著這個她曾經寄託了一生希望,曾經相濡以沫,同渡艱難的男人,武后心中輕問:「陛下,你為什麼就不能安靜的死呢。」

  ……

  「母后!」李顯走上金階,站在御榻側畔,輕聲問道:「武后,膳食可用妥,這幾日勞累,母后保重身體。」

  武后回頭,看向李顯,李顯的眼中帶著無限的關心。

  武后突然笑了,這是她的兒子。

  新皇是她的兒子,她是他唯一的母后。

  陛下,這個天下,媚娘一定會幫我們的兒子守好的。

  武后點點頭,說道:「膳食還好,你們也一樣要保重,尤其是太子妃,如今還有身孕,這樣吧,每日夜間都不用她守靈,免的累著,還有太平,你剛剛生產,身體也不好,每日宮門落鎖之後,就回去休息吧。」

  「多謝母后關懷。」李顯忍不住激動的行禮,即便是他身為天子,這種時候若是太偏袒媳婦,也難免會有議論胡說些什麼。

  「多謝母后。」太子妃,太平公主等人,同時感激的行禮。

  武后點點頭,繼續說道:「孩子們晚上也都別待著了,三郎四郎,你們兩兄弟輪流值夜護衛你父皇。」

  「喏!」李顯和李旦同時拱手。

  武后輕輕點頭,再度看向皇帝,她的眼角餘光掠過王福來,一縷殺意悄然縈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