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5章 燒了它吧
靜室之內,李絢一身黑底金絲長袍,雙目低垂,呼吸輕緩,思緒深沉,仿佛已經入定到了另一個世界。
劉瑾瑜坐在側畔,眉頭微皺,面色不解。
在她看來,李絢今日來此,就是為了見那位同安太夫人。
甚至他們今日來太清宮,也都是早在李絢剛到洛陽就已經定下的。
這意味著,在李絢剛到洛陽之時,便已經算計到了今日的一切。
甚至於相王和太子的禮部尚書之爭,也在他的預料之中。
劉瑾瑜仔細琢磨,算計到今日其實不難。
皇帝病重,禮部尚書之位本就極重,但凡憂心重一些的,就絕對不會放過禮部尚書這個位置。
相王勾連宰相做動作也是必然,鄭家能夠勾連到崔相,也是可見的。
但首先,得將鄭家逼到極致,才能讓他們和相王勾連。
這便是東宮娶同安太夫人侄孫女鄭九娘所導致的後果。
雖然鄭九娘是同安太夫人的是侄孫女,但卻是她丈夫的侄孫女,和同安太夫人崔氏沒有半點關係。
這一點挑撥下來,同安太夫人心思不滿也就可知了。
然而定下東宮娶鄭九娘的,是天后。
他家夫君雖然定的是東宮娶鄭氏女,但卻很難影響到天后定下東宮娶誰。
若說有些關聯,便是在長安和崔氏相爭,之後又在渭水和崔相達成共識的事情。
同安太夫人崔氏又是崔相的堂姐。
難道是因為這個,所以天后定了鄭九娘。
劉瑾瑜眉頭不由得皺起,側身看向李絢:難道他家夫君在長安的時候就已經算到了今天?
劉瑾瑜沉沉心,若是如此看來,那麼真正導致這一切的,其實是同安太夫人崔氏對他家夫君的不滿。
甚至還唆使元萬頃上奏彈劾,可問題是,崔氏如何會對他家夫君如此不滿?
你崔氏是天下望族,但他家夫君也是當朝王爵,右衛大將軍,太子賓客,你崔氏,哪怕勾連崔盧鄭三家,也不能如此看待一位王爵吧,這裡面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嗎?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靜室之外響起,來到靜室之前又突然停步,李竹的聲音隨即響起:「王爺,王妃,同安太夫人有信件遞入。」
劉瑾瑜立刻看向李絢,就見李絢緩緩的睜眼,眼神中閃過無盡的幽然。
……
睜開眼,轉過身,李絢看向劉瑾瑜,目光平靜的問道:「娘子,你覺得那份信裡面是什麼?」
「什麼?」劉瑾瑜微微一愣,下意識開口:「不是求見信……難道是那份婚書?」
劉瑾瑜說到一半,頓時醒悟了過來,她的臉色隨即就難看了起來:「那位太夫人在禍水東移?」
說完,劉瑾瑜的呼吸已經徹底的沉重下來。
從李絢的異樣,劉瑾瑜立刻就想到那封信的不一般。
之前,李絢明確的告訴靈生和尚,他今日不打算見那位同安太夫人,同時今日最好也別讓那位同安太夫人進太清宮。
這種情況下,那位同安太夫人還送進來信,哪裡可能一般。
她要一封信說服李絢,來幫她的忙,自然只能是在那封信說最重要的東西。
如今在朝中,天后已經輕罰了元萬頃,之後就算是再怎樣,也不過是貶到太原去做太原令。
正五品上的太原令。
做上幾年之後,只要調回來,立刻就是九寺少卿,六部侍郎之職,甚至轉眼就可以同中書門下三品。
這樣的處罰,最多算是稍微耽擱元萬頃幾年,不算太大的懲處。
這樣的懲處,對東宮來講自然沒有那麼容易接受。
如今能夠扭轉這一切的,便是找到那份婚書,只要有這份婚書在,那麼東宮便可揪住不妨,韋家和竇家同樣也不會放過他,便是天后也再難保得住他。
到時候,別說是調任太原令,便是到地方州縣做一長史都難,調任司馬都是幸運。
然而如今,那份婚書卻被送到到了眼前。
一直以來,那份婚書,東宮和相王府,還有宮中,全部都在追索,但鄭氏卻將它藏的很緊。
其他人不知道用了多少手段,都沒有拿到。
但現在,這份婚書被那位同安太夫人送到了他們面前。
這份婚書的確能夠極大的打壓元萬頃不假,但是不管誰拿到了這份婚書,就都會徹底的得罪北門學士和相王府。
即便是李絢也不例外。
日後毫無疑問,他會遭到北門學士和相王府的瘋狂打壓,便是天后都不會對他怎麼留手。
因為他已經表現出了對天后的最大敵意。
元萬頃的事情,天后出手懲罰,便是希望事情到此為止,李絢還要追查,自然是要致元萬頃於死地。
但如果李絢今日不拿這份婚書,不沉重的打擊元萬頃,那麼他就會反過來得罪東宮,得罪太子。
便是他是太子親信,太子也難免要用最大噁心來猜度他的用心,日後他就再難是太子親信。
更別說還有幕後的皇帝。
想清楚這一切的劉瑾瑜頓時忍不住的狠罵一句:「這個毒婦。」
李絢輕輕笑笑,輕聲說道:「如今鄭家已經被逼到了極限,什麼手段都用的出來的。」
現在的那份婚書,就是一個燙手山芋,便是李絢拿到都有不小的麻煩,更別說鄭家了。
現在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從鄭家手裡獲得那封婚書,鄭家承受的壓力是最大的。
崔氏能在現在這個時候出現在太清宮,已經是她的能力出色了,現在暗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著她。
「夫君,就算那份信里,真的是婚書,但那份婚書就一定是真的嗎?」劉瑾瑜抬頭,皺眉道:「那位同安太夫人,就那麼容易將那樣的東西交出來嗎?」
「娘子目光果然敏銳。」李絢讚賞的點點頭,然後神色微冷,看向門外道:「那份信本王不看,讓人帶到那麼同安太夫人的面前,然後直接燒了它。」
「燒了它?」劉瑾瑜一時間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李絢輕輕笑笑,但堅定的說道:「燒了它!」
劉瑾瑜眼睛頓時一亮。
……
太清宮外,同安太夫人崔氏坐在馬車內,目光冰冷憤怒的看向堵在宮門門口的一隊右衛軍卒。
在太清宮深處,還有更多的右衛軍卒站立守衛。
里里外外粗略一看,起碼有數百人之多。
這要是換在其他將領身上,恐怕少不了要遭御史彈劾。
但彭王是右衛大將軍,眼下這些軍卒,甚至還沒有達到他的親兵數量,更別說這裡還是洛陽城外。
這個狡猾的傢伙,甚至還用了替太子為皇帝祈福的藉口。
這下子,別人真的要去彈劾他,一個不小心,反而要造反反噬。
深吸一口氣,崔氏呼吸平緩了下來。
她下意識的看向山下,在那裡,滎陽鄭氏的護衛已經封鎖了上山之路。
今日她好不容易才從城西過來,她這一動,不知道要牽連多少的目光。
崔氏的目光凌厲起來,她原本是要找彭王好好的談談的,甚至都做好了付出代價的準備,但沒想到,彭王根本不見她。
所以,崔氏一咬牙將一封假的婚書送了進去。
沒錯,那的確是假的婚書。
那件東西對她如今如此重要,即便是要和李絢做什麼交易也會選擇在最後時刻交出來,而不是現在。
但現在只有婚書能夠讓李絢答應見面,若是再不見面,那她就告訴外面,東西,她已經給了彭王。
日後所有的勾心鬥角,全部都由他彭王承擔吧。
崔氏的眼神閃過一絲瘋狂,就在這個時候,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太清宮門口響起。
一身黑衣的李竹來到了門前,將鄭家管家叫到了門前,隨即將之前的那份信交給了管家。
管家低頭看了一眼,信封沒有被打開的跡象,管家下意識的看向崔氏。
崔氏眉頭一皺,心裡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猛然開口道:「回來!」
鄭氏管家剛要轉身,這個時候,一隻手突然按住了他,死死的壓著他,一把手將信封奪了過來。
李竹上前一步,冷眼盯著他,問道:「看清楚了,這信沒拆開過。」
管家下意識的點頭,李竹冷冷一笑,然後掏出火摺子,直接點燃了火焰,然後放在了信封一下,信封瞬間燃燒了起來。
火焰之下,能清楚看到相王李旦的名字——裡面就是那份婚書。
假的,早有預備隊假婚書
「別!」管家下意識的撲了過去,想要將信封搶過來。
「砰」的一聲,李竹一腳將管家踢了出去,隨即,腰間長刀出鞘。
鋒利的刀刃閃爍著寒光,管家微微一愣,下意識的看向了崔氏。
崔氏坐在馬車上,掀著車簾冷冷的看著信封和假婚書一點點的被燒為灰燼,嘴唇已經徹底發白。
抬起頭,崔氏看向李竹,眼神中帶著無比的怨恨。
李竹平靜的拱手道:「王上有言:如今對鄭氏而言,這件東西,還是毀了好,最好,太夫人現在直入乾元殿,向天后承認過錯,此事便能徹底了結。」
李竹的聲音洪亮,在場的右衛衛士,還有鄭家家人,全部都聽到清清楚楚。
崔氏臉色頓時沉了下來,目光看向四周,她一咬牙,開口道:「我們走!」
「喏!」四周鄭氏族人立刻拱手,然後快步拉著馬車離開。
其他的護衛也在迅速的跟上,最後徹底的消失在山野之間。
李竹面色沉冷,目光掃了四周一眼,然後轉身回了道觀之中。
四周冷風吹過,無形中,陣陣嗚咽聲輕輕掠過。
……
馬車晃晃悠悠的下了翠微山,崔氏坐在馬車之中。
許久之後,崔氏才猛然睜開眼睛,沉聲說道:「傳話出去,那件東西已經被彭王毀掉了。」
「喏!」車外,管家沉聲應命。
「祖母,接下來要去宮中嗎?」鄭七娘的聲音在崔氏身後響起。
崔氏轉身,看著顏色憔悴的孫女,勉強笑笑,說道:「去什麼宮中,回莊子吧,收拾東西,我們回滎陽。」
「哦!」鄭七娘下意識的應了一句。
崔氏轉過身,目光看向車外,眼神冰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