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1章 相王其他羽翼,殺個乾淨吧
東宮內殿,劉仁軌看了薛元超一眼,搖搖頭,說道:「裴炎為人性格強硬,作風霸道,但行事又不失機巧,想要讓他全心全意為東宮效力,很不容易。」
「不錯。」薛元超接話,認真的看向李顯道:「裴炎為人詭詐自私,又不擇手段,殿下切莫忘了聞喜郡公之事。」
李顯眉頭頓時皺了起來,裴行儉當年和裴炎爭入相之事,就曾被裴炎勾連了程務挺等人,聯合彈劾,這才導致裴行儉功虧一簣,最後不得不轉任揚州大都督府長史。
也正是在李絢的助力之下,裴行儉任了東宮太子賓客。
按道理講,今日也應該請裴行儉一起過來的,畢竟他在揚州也為東宮做事不少。
但是,今日這裡,畢竟已經有了李絢一個右衛大將軍,若是再有一個禁衛大將軍,多少便有忌諱了。
……
李顯心裡一動,轉頭看向李絢,問道:「王叔覺得,聞喜郡公入政事堂如何?」
「以治理山東隱田事之功拜相,來制衡裴相,殿下想法的確有一定可行。」李絢微微躬身,說道:「但便是王相和裴相這等平日並不是太親近的舅甥都能有默契之事,兩位裴相,殿下覺得對東宮有利嗎?」
李顯微微一愣,轉身看向劉仁軌和薛元超,兩人同時搖頭。
王德真和裴炎雖然在李旦的事情上有所默契,但終究只是默契而已,只要找到突破口,離間兩人並不難。
更何況兩人之間本來就有隔閡。
這一次的聯手雖然讓人意外,但有了這一次,以後防備就不難了。
但兩位聞喜裴氏的英才同入政事堂,恐怕就是皇帝和武后都不願意看到。
哪怕兩人之間曾經有極度的對立,但也沒人敢賭這種事情。
畢竟皇位之上,足夠他們消弭一切恩怨了。
李顯輕嘆一聲,沉吟道:「如此說來,便是真的要推裴相為尚書左僕射?」
「裴炎行事,可未必會顧及東宮。」薛元超的臉色冷肅,對於推裴炎為尚書左僕射,他很難接受。
「若是薛相願意午後入宮,向天后和陛下稟報今日政事堂之事,本王日後便絕口不提推裴相為尚書左僕射之事。」李絢認真的看向薛元超,殿中其他人等,也全部都看向了他。
薛元超下意識的就要開口,但武后冰冷的目光第一時間就出現在他的腦海中,薛元超不由得遲疑了起來。
李絢輕嘆一聲,轉頭看向李顯,說道:「殿下,推裴相為尚書左僕射,其實也沒有那麼太急,陛下和天后也未必會同意,不若太傅和薛相平日行事時稍微注意一些,若是有些麻煩的事情,可退讓便退讓三分,讓裴相去和天后理論。」
先將裴炎推出來,然後東宮選擇性的支持。
李絢退一步,東宮這邊也退一步,妥協之也是一種辦法。
其他人都明白李絢話里的意思,但是不由得都看向了薛元超。
薛元超臉色微微有些難看,但還是平穩的開口道:「其實去和天后奏稟,何必裴炎,太子亦可。」
「孤?」李顯頓時一愣,他不明白事情怎麼突然被推到了他的身上。
原本是要以宰相為擋箭牌,緩和他和武后之間矛盾,現在卻要他直接和武后面對面,李顯心裡立刻就生三分不願。
「臣最近思慮良久,總覺得有件事情殿下做錯了。」李絢一開口,就將眾人的目光引了過去。
李顯鬆了口氣,隨即點點頭道:「請王叔賜教。」
稍微沉吟,李絢緩緩開口道:「臣雖然年少,但也猶記得當年先帝病重,陛下為照顧先帝,曾經衣不解帶,端水餵藥從不停歇,甚至徹夜不回,先帝曾經勸陛下出去走走,但陛下為了孝道不敢如此,只在床邊守候不息。」
說到這裡,李絢對著李顯微微躬身:「殿下,臣不是說殿下不孝,只是相比於陛下,殿下如此,實在不堪。」
李顯愣住了,眼中的痛苦一閃而過,隨即他緩緩的低下了頭,甚至能看到李顯眼角有一絲淚花閃過。
突然他捂住臉,低聲哀泣起來。
李絢一番話,的確戳中了他。
一股沉痛的悲戚頓時在整個殿內彌散開來。
「殿下!」殿中其他四人立刻站了下來,對著李顯沉沉躬身道:「還請殿下節悲。」
李顯稍微緩了一些,然後抹了抹臉,抬頭看向李絢,祈求的看向李絢:「王叔。」
李絢終究和其他人不同,他是宗室,是皇帝的親堂弟,有些話其他人沒法說,只有他能夠說上一二。
李絢站了起來,微微躬身道:「臣知道陛下讓殿下坐守政事堂,是為了讓殿下熟悉政事,但以臣來看,這對殿下並無多少助益,如此,還不如在陛下身邊伺候,朝堂若是有所不解,亦能由陛下教誨,同時誠盡孝心。」
李顯神色收拾起來,他終於徹底明白了李絢的意思。
如今的他,在政事堂坐著根本無益。
這一點從今日之事就能看的出來,他以太子之尊坐鎮政事堂,還差點翻車,這樣的事情坐著還有什麼意思。
而且這些事情,最終還是皇帝和武后來決斷,與其如此,他還不如在皇帝身邊盡孝來的好。
而且說實話,皇帝身體不好,他這個做兒子,在外面爭權奪利,卻不顧及皇帝的身體,的確不孝。
「王叔所言甚是。」李顯點點頭,看向眾人道:「今日之事,就按照之前商議所定,孤下午便去貞觀殿照顧父皇。」
「喏!」眾人同時拱手。
李顯擺擺手,同時側過頭,他不願意讓其他人看到他臉上的悲傷。
眾人再度拱手,然後才從內殿退了出來。
……
中殿之內,幾人各自站立。
殿宇之外,東宮其他臣屬遠遠眺望。
站在中殿,劉仁軌看向眾人道:「如此,便按照之前商議之事,宗正寺查問相王和鄭家訂婚之事,尤其是元萬頃此中究竟做了多少?」
「是!」薛元超,李絢,姚令璋和蘇良嗣同時拱手。
宗正寺查,不過是披個皮而已,真正查的,是東宮的人手。
劉仁軌的神色肅然起來,同時看向眾人:「禮部尚書之事,里外奔走,不過是心思詭詐罷了,但在此之外,他們若是商量了什麼不該商量了,許諾了什麼不該許諾的,那麼就是取死之道了,所以,相王府內外人等都要查。」
「喏!」眾人同時拱手,有劉仁軌這番話,整個東宮都要立刻動起來。
相王府的所有人都要被盯死,稍微有所不對,立刻就會有無數彈劾呈奏上去。
政事堂的事情,李旦做的過了。
若是最後兩票對兩票,或許不過是私人輕易,但第一輪,豆盧欽望一下子得了四票。
相王之心,已經人盡皆知,東宮反應激烈,也就不奇怪了。
「鄭家的事情,交給太子家令,通知韋家,聯合竇家去查。」劉仁軌神色冷冽,冷笑道:「鄭家如此處心積慮,暗地裡的準備,恐怕不止如此……查,看看他們有多少不軌之行。」
「喏!」姚令璋立刻拱手,太子家令韋弘敏是他的麾下。
韋家和竇家聯手,竇家自然不願意針對李旦,但是對於覬覦相王妃位置的鄭家,他們的手段絕對凌厲。
「最後是太子之事,太子若長待陛下身邊,政事堂處理,諸位有何意見?」劉仁軌忍不住的看向李絢。
薛元超也跟著看向李絢,他依舊不願意看到裴炎任尚書左僕射。
不過這種局面下,也是希望李絢能夠提出更多有用的建議。
李絢輕嘆一聲,站出拱手道:「太傅,若是不想裴相為尚書左僕射,那麼可以嘗試,朝以態度溫和之人做主政事堂,如此最大程度的緩和政事堂矛盾,集中眾人意見。」
「你是說,找個老好人?」劉仁軌頓時就聽明白了李絢的話。
「有個好好先生,平緩諸方態度,行事之時,以裴炎意見為主,如此也能將就一段時間。」李絢拱手。
劉仁軌心思微轉,隨後點點頭道:「彭王的確有辦法,那麼除此之外,還有其他辦法沒有?」
「還有兩個。」李絢拱手,苦笑說道:「其一,便是引入更多宰相,尚書省缺兩位僕射,中書省劉相在外,得回來,門下省,缺一位侍中,人多了,局面就亂了,想要整理局面需要時間。」
李絢說完,轉頭看向薛元超。
薛元超平靜的點點頭。
李敬玄如今身上雖然還有尚書右僕射之職,但所有人都認為,他回不來了。
這一次皇帝封禪,皇帝根本就沒有想過召他回來。
至於劉審禮,他以中書令的身份在西域統戰。
若是西域戰事了結,劉審禮歸朝,說不定能更進一步。
此種情形之下,說不定能壓制裴炎幾分。
但裴炎此人又哪裡是那麼容易被壓制的。
說不定又會和武后勾連起來,局面又復歷史舊觀,這才是李絢不願意看到的。
但劉審禮歸朝,若是再任一侍中,加上尚書左右僕射歸位,局面混沌,或許能延續一些時日。
李絢繼續說道:「其二,便是長久之策,東宮終究需要鼎立之人,能夠如同裴相一樣,性格強硬果決,行事快速凌厲。」
說著,李絢的目光看向了姚令璋和蘇良嗣。
姚令璋苦笑著搖搖頭,讓他做事沒有問題,但讓他去硬頂武后,抱歉他做不到。
「那麼便剩下蘇兄了。」李絢對著蘇良嗣點點頭,然後看向劉仁軌和薛元超說道:「如今刑部和戶部都有侍郎空缺,或許是時候推司馬再進一步了。」
蘇良嗣聽完,對著李絢微微拱手。
他原本以為,這一切要到臘月十五,韋待價禮部尚書任命下達之後再談,但現在相王有意大位,該動的,就得動起來了。
李絢抬頭,看向姚令璋,姚令璋認真點點頭道:「可!」
李絢又看向薛元超,薛元超點頭:「可!」
劉仁軌看情形如此,道:「那麼便如此行事吧,老朽和薛相回政事堂,東宮此次行事,以姚詹事為主,坐鎮東宮,蘇司馬為輔,行事於外,若是突發之事,可臨機決斷。」
「喏!」姚令璋和蘇良嗣同時拱手。
劉仁軌轉身看向內殿輕聲說道:「諸位記住,此番之事,與相王無關,都是王府他人私自而為。」
「喏!」眾人同時拱手。
皇帝病重,皇家不宜動盪,但相王府其他羽翼,徹底殺個乾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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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