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6章 重回長安，諸事紛至
船抵天水，休整一夜，繼續前行。
「天水距離長安已經不遠，最多三五日，便可抵達長安。」
麴崇裕將一枚黑子下在棋盤右上，然後才又看向李絢問道：「賢婿，燕國公那邊的身體狀況，究竟如何？」
「只要持續服用小婿的藥，安心靜養，三五年應無問題，但若是繼續忙碌政務，哪怕繼續用藥，也不過一年半載。」李絢輕嘆一聲，他實在沒有想到，李謹行的身體已經到了這種地步。
在朝中，即便是七八十歲的老臣，也依舊在緊抓權力不放。
但李謹行不同，他是武將，多年征戰，身體創傷無數，本源損耗嚴重，也就是李絢改良了從鍾道人那裡得來的藥物，不然，李謹行的身體，恐怕連這次嵩山之事都熬不過去。
麴崇裕抬起頭，輕聲說道：「如此，那麼燕國公的昌州都督之職，是否……」
李絢眉頭瞬間皺起，將手裡的白棋放下，疑惑的看向麴崇裕：「岳父可是還在盯著昌州都督之職？」
「河州雖然環境舒適，但太過平靜了。」麴崇裕忍不住的搖搖頭，一聲嘆息。
麴崇裕如今任河州刺史，就在昌州之東，但卻位於高原之下，農耕，學政，商貿之事也要更加繁榮。
但昌州卻是位於諸胡雜處之地，不管是原本的吐谷渾人，還來遷居而來的一部分突厥人，還有大唐的移民，全部混雜的居住在這個地方。
麴崇裕原本是高昌王族，麾下不少高昌舊族。
他們在河州，和本地人相處，多有格格不入之象，是在昌州，卻能如魚得水。
更別說，麴崇裕的妻子，本身就是吐谷渾王族，在昌州身處，更無問題。
李絢手裡輕輕捏起一顆棋子，淡淡的說道：「昌州終究是半個邊地，如今還有右領軍衛大軍在，岳父調任昌州，立刻便能夠連接起蕃州和昌州。」
李絢抬頭，看向麴崇裕，說道：「岳父應該明白，那樣一來，就等於是小婿的勢力從蕃州一下子延伸到了昌州，立刻就能對蘭州，肅州，還有隴西一帶構成威脅，朝中是不會允許的。」
麴崇裕微微皺眉，說道：「這些年，蕃州和昌州之間的党項諸地，逐漸的開始荒廢，朝中還不放心嗎？」
「太子自然是放心的，陛下……陛下恐怕也不會多想什麼，但是天后那裡就不大好說了，尤其還是有世家攪局。」李絢搖頭，面色凝重的說道：「尤其是在現在這個時候。」
「好吧。」麴崇裕無奈的點點頭，一點小心思放了下來，他抬頭看向李絢問道：「那若是下一步，賢婿覺得岳父該怎麼走？」
「先治理好地方，有了政績便做什麼都容易了。」李絢目光看向長安方向，輕聲說道：「這幾年，並不是調回朝中的最佳時機，小婿相信，等到朝局穩定之後，一定會有大量位置空缺，若是可能，還是鴻臚寺卿好一些。」
麴崇裕頓時就振奮了起來，輕聲說道：「就像是上次河州刺史元明那樣。」
「嗯！」李絢點點頭，說道：「尤其如今還有西域戰事，岳父若是不想這一次被調回西域，那麼便還是安心一些。」
李絢看的出來，他這個岳父，很是有一些權利慾，必須的進行控制。
「回西域就算了。」麴崇裕立刻擺手，他雖然是高昌王族出身，但卻並不願意返回高昌。
相比於河州，哪怕是昌州，高昌那種地方，也和鄉下沒有區別。
「對了，你這次回朝，怎麼不帶豆兒和三郎？」麴崇裕抬頭，轉口提起了女兒。
李絢微微搖頭，看向窗外，天水的鄉野，還有不少殘雪。
「冬日天氣不好是一回事，另外一回事，就是朝局紛亂，誰知道將來會是什麼樣子，甚至不說遠的，光是今年封禪，洛陽就不知道會有多少牛鬼蛇神冒出來。」
李絢轉身看向麴崇裕，認真說道：「岳父返回長安之後，亦需小心，朝中多的是那種常年不回長安，但卻很不好惹的人物，這些人在封禪之時都會跳出來，尤其陛下如今身體不是太好……」
麴崇裕頓時面色凝重的點點頭，說道：「我記住了。」
麴崇裕也不是一般人物，他當然知道，這個天下有太多自己惹不起的人物了。
只不過一直以來，皇帝統御天下，所以沒人敢亂來。
但是如今，皇帝身體不好，一個不小心就是朝局大變，他這麼一個河州刺史，真的不算什麼。
「岳父有心便好。」李絢輕嘆，然後略帶苦笑的警告：「如今，別看昌州刺史的位置空了出來，可如果岳父有了動作，別人說不定就盯上了河州刺史。」
麴崇裕頓時凜然，咬牙道：「他們敢！」
「小心些吧。」李絢略微感慨，隨後說道：「今日，還有一事要向岳父請教，便是西突厥之事，陛下的心裡，說不定已經將徹底平定西突厥擺上日程。」
「這可不容易。」麴崇裕看向李絢，低聲說道：「大唐雖然說多年前平定西突厥，但實際上不過是在安西四鎮以西擊敗西突厥主力罷了，但是草原民眾，成則聚敗則散，哪有那麼容易被平定的，尤其越往西越遠。」
李絢點點頭，然後又看向麴崇裕，說道：「若是西突厥真的全面開戰，岳父怕也少不了要有用處……若真是如此，趁機更上一步，才是岳父需要考慮的。」
「還是看鴻臚寺卿吧，西域那個地方，我是不願意回去的。」麴崇裕趕緊擺手，神色堅決。
「人文地形，還有人手？」李絢直直的盯著麴崇裕。
麴崇裕輕嘆一聲，說道：「好吧，西突厥之地……」
……
天色黑暗，李絢從船艙中走出。
頭頂的星空上，殘月如鉤，繁星點點。
現在距離長安越來越近，李絢的神色越發的肅穆起來。
越是逼近封禪，局面就越危機。
嵩山的事情，李絢能夠看得到，朝野世家未必就看不到。
只不過他們都不知道皇帝的身體在服下丹藥之後究竟會怎樣？
愚笨的人會選擇等待，中等資質的人會選擇冒險，而真正有眼光的人，則能夠看穿一切迷霧。
後者才是李絢的敵人。
李絢回身，密密麻麻幾十艘官船一起朝長安而去。
蕃州雖然距離長安最遠，但算是半個軍州，李絢行事又雷厲風行，速度慢不了多少。
一路上以來，不時的有來自各方的刺史行隊，匯入到李絢他們的隊伍當中，一起朝長安而去。
昌州，河州，洮州，甘州，肅州，涼州，沙州等等十幾個州刺史都督，唯獨缺少蘭州刺史。
不是因為蘭州刺史沒有被召喚回京，相反，他是早眾人一步，先一步而行。
蘭州刺史閔古溫。
李絢對這位蘭州刺史，還是有些印象的。
閔古溫是前蘭州刺史韋代價的長史，後來又做了幾年崔知溫的長史，調任鄯州刺史，如今又調回做了蘭州刺史。
雖然李絢多年以來，都是從河州到昌州行事，有意無意間避開了蘭州，但蘭州為大唐西北核心，卻是無可置疑的。
尤其是黃河運輸水道斷絕之後，從蕃州昌州到長安，必走蘭州，其他沙州，肅州，涼州等地，返回長安一樣要走蘭州。
也就是這兩年西突厥混亂，絲綢之路斷絕，這才讓蘭州的地位有些下降。
可反過來也是一樣，大唐西域戰事，雖然有一部分糧草軍械和兵員，是從蕃州運輸，但那只是一小部分。
真正一大半的糧草軍械和兵員，依舊還是走蘭州轉運。
尤其過了蘭州之後，地形變化，更是使得蘭州成了一個巨大的物資中轉中心。
蘭州刺史的位置之重，可想一般。
同時，蘭州隱約也是朝中控制西北諸州的咽喉。
其他沙洲肅州涼州等地不說，光是昌州和蕃州，一旦他們想要進髮長安，那麼就必須要經過蘭州。
蘭州這邊一旦堵死了，那麼昌州和蕃州，就別想威脅到長安。
此種情況之下，蘭州刺史閔古溫在李絢回朝的過程中，絲毫不願意與他照面，態度如何，清晰可知。
如今的蕃州，李絢為邏些道安撫使，有他在蕃州，蕃州一切，他可以一言而斷。
至於昌州，昌州是李絢舊地，其中吐谷渾，突厥，漢人，還有右領軍衛的靺鞨族人，雜而處置，李絢影響極大。
如果說鄯州是一個過濾器，那麼蘭州就是一堵堅硬的城牆。
多年來，吐蕃勢大，可即便是他們多年都未能夠攻破蘭州之中可見一般。
如今閔古溫刻意避免和李絢的接觸，很多東西，都能看出一二來。
李絢轉身看向長安方向。
他有些不明白，這位閔刺史，他究竟是韋家的人，還是是寒門子弟？
若是他是寒門子弟，那麼他就是武后的人。
現在回想，李絢在蕃州掌握重權，李謹行和李絢也有多年同袍之情。
從戰略上講，想要防備李絢，蘭州是最適合的地方。
寒門刺史，武后門下。
……
長安城西金光門外，蘇良嗣肅然站在冷風之中。
視線盡頭，無數旗幟晃動。
一匹匹戰馬，一輛輛馬車，一名名軍士，匯集在一起，出現在蘇良嗣眼前。
在距離長安城三里之地，各衛騎兵迅速的脫離大隊，開始朝著長安附近的十六衛大營而去。
從這一刻，他們脫離了各自將軍，大將軍的管轄，一切諸事，都要按照朝中規制行事。
即便是李絢這個右衛大將軍，如果沒有朝中旨意，最後只能調動五百親衛。
想要入城，更是不能超過三百人。
所攜帶的軍械戰甲都有嚴格的限制。
進入長安城，李絢更多的，是彭王，太子賓客，而不是邏些道安撫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