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5章 五品以下,臣可先斬後奏
李顯坐在桌案之後,看了姚令璋一眼,然後才又看向李絢,道:「孤看過那份名單,其中不僅有韋家,崔家,盧家,裴家,鄭家,薛家,都有大量嫡系子弟前往蕃州,孤也很贊成,這對緩和朝局有好處,至於到了蕃州之後,自然一切隨王叔處置。」
「臣是擔心,他們自己不去,但卻讓家族庶出子弟,冒用自己的姓名前方蕃州。」
李絢微微搖頭,說道:「讓他人效力,自己卻坐享其成,待到他日,再改頭換面,重新換自己回來,這種事情不是沒有過。」
李顯眼睛一跳,隨即說道:「他們不會如此大膽吧?」
「此事,只要吏部買通一個員外郎稍做手腳,便可以辦到。」李絢拱手,說道:「殿下若是不信臣言,不煩等到明年將所有前往蕃州的官員徹查一下,看看究竟有多少人用了頂替手段……若是有差,臣甘願領罪。」
「領罪就算了。」姚令璋趕緊開口,看了李絢一眼,然後看向李顯說道:「殿下,既然王爺有詳查的心思,不妨提前傳信下去,此次西行,王爺親查,若有冒名頂替之輩,按律,罪加一等,絞。」
李顯頓時詫異的看向姚令璋,他如何不明白,姚令璋這麼說,就是說肯定會有這種事情。
李顯的臉色瞬間就就陰沉了下來,轉過身,李顯看向李絢,問道:「王叔覺得如何?」
「吏部的檔案,御史台也留存一份吧,將來若被查出弊案,舉薦人也連坐。」李絢平靜的補上一句。
姚令璋徹底的安靜了下來。
此番前方蕃州任職,遠沒有平常授官那麼嚴苛,要輕鬆許多。
進士可任上縣縣令,哪怕落舉亦可被吏部特聘,更別說那些有被舉薦到吏部的世家子弟。
即便是李絢都沒有想到,朝廷竟然往蕃州一下子任命了那麼多的世家子。
當然不可能是這些世家子非要往蕃州任職不可,而是吏部將往年推薦到吏部,沒有授官的世家子,還有其他各類被舉薦,被吏部留意的落第舉子,蔭官,全部都安插到了送往蕃州的名單上。
這些當然不是吏部的意思,那麼多的世家和高官子弟,他們也得罪不起,這實際上是皇帝的意思。
皇帝的命令一下,吏部立刻順水推舟,將一大推麻煩推了出去,推到了李絢手中。
這樣一堆麻煩,真正是皇帝塞到李絢手裡的。
過了這麼久,李絢也終於開始反擊。
這些人能夠任官,基本背後都有人舉薦,正是因為如此,李絢如今的要求也不高,要求確定到了李絢面前的,的確就是被推薦到吏部的。
一旦察覺不是,李絢立刻要求御史台介入,彈劾舉薦之人。
「蕃州太過遙遠,臣也知道,有太多享受慣了錦衣玉食的人,不願意去蕃州邊寒之地受苦,但這畢竟是朝規正制,容不得胡來,若是不願意去,可以提前將名單撤下,一切以最終抵達之人為主,如此再有錯,便是罪上加罪。」
李絢身體微微前傾,看向李顯和姚令璋,認真的說道:「臣任邏些道安撫大使,必要之時,五品以下,臣可先斬後奏。」
「此事,孤可以代王叔轉告吏部。」李顯果斷的點頭,說道:「若是有人在這種事情上都要作弊,那麼這種人,就沒必要再出現在我大唐的官場上,孤絕不容他。」
「殿下大賢。」李絢沉沉的躬身。
殿中諸官也同時沉沉躬身,齊聲道:「殿下大賢。」
「這是孤當為之事,王叔還有什麼要求不妨一同說出來。」李顯轉頭看向李絢,他知道李絢做事情,從來不可能只有這一手。
李絢起身,眼中的笑意一閃而過,然後又看向李顯說道:「臣還是當年同樣的要求,既然來了邏些道,那麼五年之內,就別走了,任何人,沒有臣等允許,一律不許調離邏些道。」
這句話,就連李顯也不由得沉默了下來。
蕃州地處偏遠,即便是有些好處,去年也被吏部搜颳了個乾淨,如何還有其他更多的好處給別人。
如今剩下的,一是官職,一是資歷。
真正有本事的人,在蕃州待上一兩年,立刻就能動用朝中的關係調到其他富饒的地方去任職,這本就世家子的常用手段。
李絢這麼一弄,一下子就將這一點剔除掉了,如此還肯有人還去蕃州才怪。
李顯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說,姚令璋這個時候卻是接口說道:「此事太大,恐怕需要陛下和天后點頭,王爺不妨寫本奏章,下官和殿下連名。」
「那就麻煩詹事了。」李絢說著,從袖子裡面取出了一本奏本,直接遞向了李顯。
李顯下意識的接過,打開看了一眼,就見李絢將之前說的那些也全部都記錄其上,明顯不願意他獨自分擔壓力。
李顯稍微鬆了口氣,然後笑著看向李絢說道:「一切就按王叔之意,王叔還有什麼要求。」
「蕃州沒有了,倒是對殿下,臣希望殿下能夠更加勤勉一些。」李絢笑笑,然後再度掏出一本奏章遞給李顯,說道:「殿下如今接觸朝政已經有兩年了,是時候更進一步了。」
李顯有些詫異,打開奏章一看,隨即整張臉立刻皺了起來。
「午膳時間延長到未時開始,多半個時辰,請國子監司業,都水使者,大理寺寺正,侍御史,戶部郎中,刑部郎中,兵部郎中,工部郎中,吏部郎中等人,前來教授各部細務,每日一人,每人半個時辰。」
李顯抬頭看向李絢,滿臉苦澀的說道:「王叔,不必如此緊張吧?」
「實在是夜裡宵禁,宮門關閉,不然臣倒是不介意宮門關閉之後,找人給殿下上一個時辰的課。」李絢一句話說完,李顯的臉色更加的難看了起來,李絢這才擺擺手說道:「不開玩笑,說正事。」
李絢稍微側身,看向姚令璋和在場的東宮舍人,然後才說道:「時至今日,殿下對於朝中大策已經有足夠的了解,偶爾也能提出不錯的建言,但這還不夠,若要更加的深入了解朝政,就需要了解更接觸執行的部分,而不是坐而空談,然後被人糊弄。」
李絢一句被人糊弄,殿中諸官頓時沉默了下來。
別說是朝中的其他人了,便是他們自己偶爾也會糊弄一下李顯。
一般的時候不重要,但若是涉及朝政大策,再被人糊弄,那就不是一回事了。
「便如此吧,請奏陛下之後,照此執行。」姚令璋直接點頭,李顯的性子不行,但若是讓他對世事看的更加清楚,明君不至於,但仁君絕對沒有問題。
「好吧。」李顯雖然一臉無奈,但也能看得出這麼做對他的好處。
尤其李絢藏在這些東西背後的算計,姚令璋看不出來,李顯也是能夠看的清清楚楚。
越過朝中的宰相尚書,直接接觸,甚至拉攏更下一層的郎中一類的五品官,從某種程度上也能做到對更高層次的架空。
這種手段李顯莫名的感到有些熟悉。
「殿下不妨多辛苦一下。」李絢笑笑,感慨說道:「陛下和天后,每日都操勞到不知多晚,殿下若是真的為之分擔一些,也算是為子至孝了。」
「王叔所言,孤記下了。」李顯認真的點頭。
李絢轉身看向殿中的其他眾人,說道:「日後他人授課,諸位若是有時間,不妨同在,也都聽一聽,他們也畢竟都是諸位的同僚,若是授課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希望諸位能夠及時指正,不要讓殿下為他人所欺。」
挑錯,這兩個字頓時出現在他人的腦海之中。
看向李絢,眾人立刻便明白,李絢的手段還要更狠。
當場挑錯。
「諸方授課是少不了的事情。」姚令璋笑著看著李絢,說道:「不過等到陛下批准之後,王爺何不來開首次?」
「嗯!」李絢愣了,隨即趕緊擺手說道:「此事當以薛相或詹事為先更佳,絢還是稍微靠後一些更好。」
「下官倒是無妨的,相信薛相也更願意讓王爺為先。」姚令璋大笑了起來,李顯也忍不住的點頭說道:「那便如此吧。」
李絢頓時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苦笑著拱手道:「殿下有令,臣領命便是,不過臣得緩緩,臣雖然有所準備,不過若是為首,臣之前準備的課程便有些不大合適了。」
「哈哈!」李顯笑道:「王叔慢慢來,有的是時間。」
李絢認真拱手:「多謝殿下,若是此番有成,接下來的數年時間,殿下便有事情做了。」
「數年。」李顯微微一愣,似乎頓時察覺到了李絢這一番動作之後,更加深沉的用意。
就在這個時候,姚令璋轉口開問:「王爺不知是否知道昨夜發生在大理寺的事情?」
「聽到一些傳言,但並不詳細。」李絢認真起來,看向姚令璋低頭問:「不知道具體發生如何?」
「大理寺今日稟報,昨夜有罪囚,前左武衛校尉自縊,其人昨日審訊之時,被人問及和禁衛左將軍程務挺的關係,當日便自縊,王爺覺得此事是否和程將軍有關?」姚令璋認真的看向李絢。
李絢挑了挑,說道:「本王有些不大明白長史的意思,長史問的是那名校尉謀逆和程將軍的關係,還是說他的死和程將軍的關係。」
李顯坐在一旁,直直的看著李絢。
他可是知道的,李絢對程務挺的感官一般,甚至稍微有些惡劣。
「就當是二者都問吧。」姚令璋深吸一口氣,認真的看向李絢。
略微沉吟,李絢說道:「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會審,一切以證據為先,昨日的時候,諸方唯一有的證據便是那位校尉所言,但昨日明顯沒有問出什麼,到了今日,唯一可問的人也死了。」
殿中眾人同時沉默了下來,這也是他們所有人都心中感到疑惑的地方。
唯一存在的一個可以聯繫到程務挺的犯人,就這麼的死在了大理寺。
這怎麼能不讓人感到猜疑。
「至於那人之死,臣相信三司一定能夠查清楚,但若是真的定了自縊,那麼此事便和程將軍沒有了任何關係,東宮不做沒有任何證據的猜疑。」李絢的目光掃向眾人。
眾人同時點點頭,李絢這番話,便是東宮的對外口徑。
「那麼關起門來自己說,王爺又覺得如何?」姚令璋這個時候,再逼了一步。
對於這個問題,姚令璋異常的鄭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