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4章 臣收不住手,便會殺人
中堂之下,李絢將手裡的密報遞給劉瑾瑜,然後看向李昭德說道:「這人雖然是本王抓的,本王也知道他們來自北地,來自軍中役滿的士卒,但從來也不知道,他們竟然是左武衛麾下,還是程將軍的老部下。」
「不過這也不能說明什麼。」劉瑾瑜看完密報,搖頭說道:「他們這些人畢竟已經役滿出軍,而程將軍也調任禁軍將軍,如果沒有確鑿的證據,一切都是捕風捉影。」
「但有了那些人的口供,刑部,御史台,還有大理寺,已經足夠對程將軍展開調查了。」李昭德眼中帶著一絲擔憂的說道:「程將軍畢竟是禁軍左將軍,和禁軍右將軍張虔勖輪流坐鎮朱雀門和玄武門,若是一旦有變,後果不堪設想。」
越王謀逆,他們的計劃本身在後續延續上就有很大的問題。
也正是這樣的問題,讓皇帝變相流放了李敬玄,同樣的,這樣的問題也出在了程務挺的身上。
身為禁軍將軍,一旦程務挺變節,皇帝立刻就會由安轉危。
李絢笑了,搖搖頭道:「長史多慮了,程將軍和越王根本就沒有關聯,和蕭家更談不上什麼。」
「禁衛左將軍程務挺的確和越王沒有關聯,但故東平郡公,右衛大將軍程名振,卻是廢太子建成和齊王元吉的舊部,他和曹王之間,早年還是有一些往來的。」李昭德忍不住說出了一件秘聞。
李絢愣了,劉瑾瑜也是滿臉驚訝。
他們壓根不知道還里還有這樣的往事。
若程務挺和曹王之間有關聯,那麼很多事情就都能說清楚了。
許久之後,李絢終於開口道:「東平郡公已辭世二十年,而且他在貞觀末年和永徽初年,便已經深受先帝和陛下的信任,征伐遼東頗有功勞,這些沒有根據的猜忌,外面傳傳倒也罷了,我們府里儘量別提這些。」
「是!」李昭德終於點頭應諾。
李絢繼續說道:「至于越王謀逆案,這件事也和我們等關,本王雖曾參與其中,但也只負責抓人,查人和審案都是大理寺刑部的事情,與本王無關,而且本王也相信程將軍的清白,一切等大理寺查出證據再說。」
「喏!」李昭德沉沉躬身。
李絢站了起來,說道:「眼下王府的事情,還是在於督促明年調任蕃州的各級縣令,參軍,正月初九之前抵達長安,告訴他們,一旦延誤,沒有官職不說,便是日後數年,他們也別想從朝中拿到任何官職。」
「是!」李昭德和李筆同時拱手,李絢擺擺手,兩人很快便退了下去。
劉瑾瑜抬頭看向李絢,問道:「夫君,程務挺的事情,真的和我們無關嗎?」
「本來宮中的事情,想要探查,需要冒不小的風險,如今程務挺出事,說不定就有機會。」李絢隨即搖搖頭,說道:「順其自然吧,程務挺被查出和越王謀逆有關,其他人真要沾上了,也是一身泥。」
李絢的目光落在霞兒的身上,輕聲說道:「其他不說,霞兒這裡,為夫該教她一些防身術,翻過年,她就七歲了。」
……
夜色深沉,大理寺獄。
沉穩的腳步聲響起,一名監察御史手按橫刀,目光肅然的從一間間牢房走過,後面跟著六名大理寺獄卒。
對面,一名刑部員外郎同樣帶著人從對面巡查而過。
相互交錯的瞬間,兩人平靜的點頭。
這裡被關押的,都是犯下謀逆大罪的重犯,如今又是三司會審,故而即便是在大理寺獄,刑部和御史台都派人盯著。
萬一有人在什麼時候開口,他們也能第一時間掌握。
突然,一聲嘶吼聲傳來:「諸位,這一次無故連累將軍,都是我等的錯,徐某這裡先走一步,我等來世再見。」
監察御史和刑部員外郎,還有大理寺的獄卒,突然聽到響聲,一瞬間全部都懵了。
下一刻,所有人已經瘋狂的朝著牢房深處而去,但就在此時,就聽「咔擦」一聲。
「砰」!
一具屍體躺已經直直倒在了牢房枯草之上,手上的鐵鏈死死的鎖住了脖子。
腦袋歪在一邊,人已經沒了任何呼吸。
其他牢房內的囚犯,看著這具屍體,眼中都流露出一絲兔死狐悲的死意。
「加派人手,看住他們,不能讓他們今夜再死了。」刑部員外郎一句話剛說完,一旁的監察御史似乎想到了什麼,臉色大變。
……
彭王府,書房之中。
一隻信鴿從窗外飛落,直接落在了窗前。
一隻手伸過去,直接握住了信鴿,隨後取下細紙條,看了一眼,輕輕一搓,紙條立刻化為碎屑。
李絢重新關好窗戶,重新走回到桌案之後。
一張三尺寬的宣紙鋪張在桌案上,上面是山峰聳立,山巒起伏,山腰一座宏偉的大殿屹立。
李絢拿起毛筆,在上面輕輕一點,黑墨頓時暈開。
放下毛筆,李絢輕嘆一聲,又是一條人命啊。
其實任誰都想不到,越王謀逆案,李絢比任何人都關注的早。
越王李貞,琅琊王李衝起兵反武,最後卻無一人呼應,這是整個大唐歷史上最大的笑話。
沒有起到什麼作用,最後卻連累整個李姓皇室幾乎被武后屠殺一空。
李絢可不想看到這麼一股力量就這麼沒了,尤其是他開始逐漸布局,將文成公主送到揚州的情況下,越王李貞,琅琊王李沖這種豬隊友,還是越早死了的好。
所以在越王府,還是有李絢的一些人在潛藏的。
他當年在婺州,在杭州那麼長時間,就連會稽折衝府他的人都滲透了進去。
越王那種表面細膩,但實際上,卻有不少破綻的人,花點時間不難潛入。
剩下的就是盯住關鍵的人。
越州,杭州,到洛陽。
當楊善歸前往幽州的時候,李絢便已經收到了消息,然後順勢派人潛入了進去。
死了的那個人,其實並不是李絢手下的死士,而且的的確確曾經屬於程務挺麾下的校尉。
可惜,草原戰事了結之後,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得到最好的待遇。
有的人戰場受了傷,功勞沒了,賞錢沒了,最後還被放回到地方。
好不容易有個官職可以待著,但卻因為生性耿直,得罪了上下,被陷害免官。
家中老母病重,恰在此時又有人找上門來,之後便走上了不歸路。
這一次在洛陽被李絢抓住的役滿士卒,都是他找來的左武衛將士。
不得不說,越王那邊給的賞錢還是相當豐厚的,和他拼殺的時候,那群士卒是真的拼命。
這便是李絢給程務挺做的手腳。
他唯一沒有料到的,是越王那邊被人滲透到太嚴重了。
皇帝和武后,在他那邊不知道安插了多少人,不知道多少秘密泄露了出去。
本來如果有足夠的時間,李絢可以安插更多和程務挺有關的人進去,但可惜,一切暴露的太早,最後只有一個留了下來。
而在今天,他死了。
他死了,所有一切和程務挺的關聯都沒有了。
可惜,只死了他一個。
不然的話,李絢或許真的可以推動皇帝的猜疑,將程務挺這個禁軍左將軍給調出去。
可惜了。
……
朱雀門下,李絢騎馬緩緩而過。
城門之上,程務挺手持長槊站立,只不過眼睛沒有了往日的銳利。
今日大理寺的人專門找了他,昨日大理寺的自殺案,直接驚動了大理寺卿段寶玄。
經過一夜的偵查,最終確認,那人就是自殺。
里外沒有任何消息的交流,看上去真的很像是有人因為牽連到了程務挺而自殺。
畢竟只有一人自殺,也真的很難說有什麼陰謀。
可即便如此,大理寺的人也依舊來找程務挺詢問了相關的情況。
但可惜,程務挺對那人的印象不深,他手下中郎將,郎將,都尉,校尉不知道有多少。
而且程務挺一直都在長安任職,調任草原雖然也有不短的時間,但培養出的親信並不是很多。
在他返回長安之後,能安排的基本上都安排妥當了。
那些沒有被安排妥當的人,自然不是他的親信。
再說了,那人已經役滿離開軍中了,和程務挺就更沒有什麼關係了。
但不知道為什麼,程務挺總是感覺心神不安,似乎有什麼地方被他忽略了。
抬起頭,程務挺看向皇宮方向,面色不由得帶起一絲凝重。
他沒有注意到,天街盡頭已經拐向東宮方向的李絢。
……
明德殿,兩側數名舍人,中舍人在處理公務。
李顯坐在中央上首,姚令璋坐在一旁,兩人似乎在討論什麼。
一名內侍快步而出,走到李顯身前,拱手說道:「殿下,彭王到了。」
「哦,王叔來了。」李顯頓時欣喜起來,趕緊擺手道:「請!」
四周的舍人書吏,這個時候,都下意識的放下了手裡的紙筆,抬頭看向李絢。
李絢面色平靜的走了進來,走到李顯身前,拱手道:「臣,彭王絢,見過殿下。」
「王叔請坐。」李顯指向側畔,然後看了姚令璋一眼,笑著說道:「東宮協同各部清理長安洛陽附近的積雪,讓各州縣運送的貢品能夠及時抵京,父皇剛剛已經來旨意誇讚,此事倒還是要多謝王叔提醒。」
「這本就是臣的份內之職。」李絢轉身朝著姚令璋微微施禮,等到姚令璋還禮之後,李絢才看向李顯說道:「臣今日來,是想問問,臣看到吏部發給臣等蕃州參軍縣令名單上,有不少韋家的嫡系子弟,此事是不是弄錯了。」
「弄錯。」李顯微微一愣,一時間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姚令璋笑笑,看著李絢說道:「王爺是不是想問,這些韋家的嫡系子弟,會不會真的到蕃州去任職?」
李絢平靜點點頭道:「蕃州非是其他地方,這幾年都會用軍法治理,臣擔心到時候收不住手。」
大殿之內一時肅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