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6章 朕腿有點疼

  第1276章 朕腿有點疼

  「斷糧之策你已經說了,斷水之策怕是不好行吧。」李治有些不確定的看向李絢。

  「邏些城外有邏些河,地下水聯通井水將水流送入城中。」李絢拱手,道:「故而除了在水中下毒以外,一般的手段的確很難對城中造成影響。」

  「一般的手段?」李治有些好奇,問道:「你還有其他手段?」

  「陛下,所謂水夠,乃是因為從井中一日流出的水,夠城中百姓一日所用,甚至有富裕。」李絢抬頭,抿了抿嘴唇,說道:「但若是井中流出的水,不夠城中百姓所用,那麼自然便有斷水之效了。」

  「如何做?」

  「兩個手段。」李絢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說道:「一者是縱火,邏些城南城西,有大量的木屋,故而只需要將這些木屋點燃,那麼用井水滅火,自然就要有大量消耗。」

  「你這是不打算直接燒了邏些,而是不停的消耗他們的用水。」李治已經徹底明白了李絢的手段。

  「其二者,便是截流,將邏些河,還有附近所有河流,從上游直接截停,這樣從地下流入邏些城中的水源便會少上許多。如此雙管齊下,多用少進,時間一長,邏些自然缺水。」

  李治突然有些不安,因為李絢的這種手段,實際上用在長安城也一樣合適。

  看著眼前誠懇恭敬的李絢,腦海中剛才一閃而過的念頭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李治點點頭,說道:「伱繼續。」

  「喏!」李絢拱手,認真說道:「斷水斷糧之策,都需要大量的時間,故而大體在初秋前後,兩者會相繼爆發,但誰先誰後,就不好說了。」

  「剩下的便是分離人心了。」李治坐直,目光死死的盯著李絢,問道:「你想怎麼做?」

  「當年曹孟德遊說江南孫權,魯肅有言,東吳誰都可以投降,唯獨孫權不可降。」李絢微微站直,認真的說道:「故而臣打算反其道而行之,優先以說服吐蕃贊普赤都松贊和其母沒盧氏為要,至於其他各臣,暫時完全不提。」

  「你知道的,這應該說服不了赤都松贊和沒盧氏,所以之後,你還是要去找各家臣子,到時對方以為抓住你的軟肋,要價更高不說,同時也會認為你虛弱,更加堅定的抵抗大唐。」李治仿佛已經看透了未來的局勢發展。

  李絢拱手,說道:「臣不會去找各家臣子的,因為等不到那個時候。」

  李治神色微微一愣,隨即問道:「怎麼講?」

  「陛下可能不知,自從論欽陵和贊悉若死後,噶爾家族在邏些的親近家族,要麼被滅門,要麼就投了沒盧氏,現在邏些,沒盧氏已經將所有貴族家族上下整合到了一起,不能說堅若磐石,但也是難以撼動的。」李絢神色感慨。

  在邏些,沒盧氏通過一番血洗,徹底掌控了局勢。

  想要撼動邏些的人心是非常不容易的。

  「你繼續。」李治的臉色凝重起來。

  「故而臣需要陛下誘降沒盧氏和赤都松贊的條件能夠開的高些,但對吐蕃臣子,則儘可能的低些,拉開差距,總會有人心生不滿的。」李絢這話,讓李治瞬間明白,這所謂的招降聖旨,不過是個引子罷了。

  當這個引子出現在人心當中的時候,它的使命也就完成了。

  「繼續。」

  「吐蕃終究是大小邦國的治理方式,一名大臣,在邏些是否能夠站穩腳步,關鍵要看他們自身的邦國實力。」李絢微微躬身,說道:「噶爾家族之所以能夠成為吐蕃最頂級家族,就是因為噶爾家族的底蘊夠強。」

  皇帝輕輕的點頭,他已經明白李絢接下來要說什麼了。

  「故而,那些是能夠在沒盧氏面前說的上話的吐蕃中堅貴族,找到他的邦國,滅了便可,臣相信,勃倫贊刃會完美的完成這一任務的。」李絢的眼底深處閃過一絲狠辣。

  李治擺擺手,示意李絢繼續。

  「但若是在這個時候,陛下再發對沒盧氏和勃倫贊刃的聖旨,人心便會真正的動搖起來。」李絢拱手,說道:「但這還不夠,類似的事情來上三番五次,陛下對沒盧氏的封賞越來越高,偏偏恰好,城中斷水斷糧,沒有援兵,深沉絕望之下,百姓暴亂,這個時候,便是破城之時。」

  「善,大善。」李治抬起頭,神色滿意的點頭讚許。

  「這其實更多的,還是要看韋少府所打造的攻城器械,不過韋少府此番在那曲的確辛勞頗多。」李絢身上感慨。

  李治笑笑,擺擺手說道:「好了,他的事情朕會記得的,拿下邏些之後,會有一體封賞。」

  「多謝陛下。」李絢認真拱手。

  「你剛才所言,朕相信,明年秋,邏些必定能夠攻破,至於之後,便是將吐蕃贊普送到長安之事了。」李治思緒一時間有些恍惚,隨即他就回神說道:「之後便是吐蕃安定。」

  察覺李治的目光看過來,李絢再度躬身道:「吐蕃安定,其實難題不過有三:其一西擊象雄,然後勾連西域,其二便是南下天竺,鞏固東南;其三是將整個吐蕃化為大唐領地,戶籍,田畝,移民,唐律,諸官,所需之事繁雜無比,需要兵力也甚多,時間也長,到時還需朝中多多支持。」

  李絢沉沉的躬身,臉上帶出無比的為難,便是李治聽到李絢說的這些,也是一時有些頭疼。

  「這些你回去慢慢弄,不著急,反正有的是時間。」李治一句話便已將事情甩到了以後。

  李絢只能拱手道:「喏!」

  李治臉上帶出一絲欣喜的笑意,說道:「太平明年初八大婚的事情你知道了?」

  「是,臣看過朝中邸報。」

  「明年你過完十五再走吧。」李治略微沉吟,接著說道:「太平曾經為薛紹求官,朕會在科考之後,將他調任東宮舍人,你覺得如何?」

  李絢頓時就明白,李治這是在擔心薛紹任東宮舍人之後,行為會有些不受約束。

  當年太子李承乾,就是被城陽公主的夫婿杜荷等人教唆,最後才起心造反。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城陽公主被判和杜荷和離,之後才嫁於薛瓘,有了薛紹三兄弟。

  教導太子,教導公主,李絢知道,自己如今又攤上了教導駙馬之事。

  略微沉吟,李絢開口道:「陛下,薛相如今檢校太子左庶子,很多時候不在東宮,不如由薛紹任東宮左春坊司直郎,在薛相手下任職,讓其專司負責中書省和東宮消息往來傳遞,如此,成色如何,不久可見分曉。」

  太子左春坊之首,便是太子左庶子,其下為太子左中允,太子左讚賞大夫,太子司直郎等。

  李治稍微一琢磨,就能聞得出李絢在這裡面的多重算計。

  他真正看重的,是這消息的往來傳遞。

  以薛紹駙馬、宰相侄子的身份,探聽中書省秘聞不是難事,但如何稟報太子才是難事,這極為考驗人的能力。

  甚至在此之前,能否探聽到中書省秘聞,更是能看出薛紹的能力有幾分。

  大唐的駙馬從來不是空架子,雖然說無法做宰相,但是做刺史,做大都督都不在少數。

  不過薛紹日後究竟會走到什麼地步,還要看他能表現出幾分的能力來。

  也就是李絢時常不在長安,不然的話,皇帝非安排幾件事,借李絢的手來好好磨一磨他,不過好歹是自己最疼愛女兒的夫婿。

  「朕會考量的。」李治點點頭,然後說道:「先去東宮看一看太子吧,太子去年春獵的時候,表現還是讓朕滿意的。」

  說到這裡,李治笑了起來,李顯終究是他的兒子,雖然看起來有些性子游移,但到了關鍵時刻,也還是非常果斷的。

  「喏!」李絢拱手,沉沉躬身道:「臣告退。」

  李治擺手,看著李絢後退離開紫宸殿,最後輕輕一笑。

  想起他說的這裡吐蕃之難,李治有些好笑的同時,也一樣頭疼。

  吐蕃畢竟新辟,開疆擴土雖然不易,但想要治理穩定,百姓安業,非需要十年之功不可。

  而且還需要後繼之人能夠繼續穩定,這就更難了。

  李絢,邏些道大總管,那麼之後呢?

  李治開始思索起來。

  李絢在邏些任職最多五年,五年之後,他就要調任他職。

  調回來做兩任太常寺卿,然後做兩任禮部尚書,也不過是二十年,那個時候還不到五十歲。

  中間還是需要有個地方過渡一下。

  皇帝站了起來,走到了西側的殿牆下,看著上面的大唐地圖。

  皇帝的目光落在了揚州,揚州大都督府,隨後他又轉向了益州,益州大都督府。

  益州西移,若是不出意外,那麼李絢就沒有再回吐蕃的必要,若是出了意外,讓他回去待上兩任亦可。

  繼續西移,皇帝的目光落在了西域,安西都護都,這也是一個選擇。

  最後皇帝看向了草原。

  相比於吐蕃,突厥才是大唐的心腹之患。

  一旦草原出事,威脅立刻就會逼近長安,所以若是將來草原有事,調他任安北都護也未嘗不可。

  兩任之後,做禮部尚書。

  禮部尚書之後,做個左散騎常侍,東宮右庶子。

  有事上陣殺敵,無事長安聽曲。

  想起李絢這幾年間若有若無的表態,李治心中滿是感慨。

  他知道,李絢是有心要做宰相的。

  但是宗室做宰相,不僅是皇帝不答應,天下世家,朝野百官也不會答應。

  不過以李絢和李顯的關係,他在朝中的時候,李顯有什麼事情都會問他,和宰相也沒有太大的區別。

  只不過做事沒有決策權而已。

  這樣的人,在朝中是必須安排一個了。

  想到這裡,李治的腦海中,閃過了前隋觀王楊雄的身影。

  前隋左衛將軍,宗正卿,司空,太子太傅,京兆尹,澆河道總管,檢校左翊衛大將軍。

  征伐吐谷渾,高句麗,最後病死軍前,追贈司徒。

  若是楊雄不死,楊廣的江山也沒那麼容易結束。

  甚至楊廣都說:「觀王德行高於凡俗,品德超過生民,諡號曰德。」

  李治相信如果李顯對李絢用的好,他也能得一個「德」諡。

  但該防備的時候,也是要防備的,太常寺卿,禮部尚書,他都必須做滿十年。

  轉過身,李治朝御案走去,剛走兩步,李治忍不住嘶叫一聲:「嘶!」

  「陛下。」四周的宮人,侍女,舍人,全部嚇的跪了下去。

  李治擺擺手,說道:「朕有點抽筋了,讓尚藥局開點藥就好。」

  「喏!」一名宮人已經快步離開。

  只有李治的眼神深處閃過一絲陰霾。

  雖說到了冬天,他的腿經常會疼,但今年……有點太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