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4章 父殺子,李治:朕嗎?
月光之下,橫刀倒映著寒芒。
高岐難以置信的看著橫刀從脖子下面划過,僅差一絲,就會抹過他的咽喉。
他整個人猛的倒退,跌跌撞撞的退出十幾步開外,這才勉強站穩。
高岐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握著橫刀的父親,叔父,還有堂兄。
月光之下,三個人全部手握橫刀。
看著他,眼神冷酷。
「父親!」高岐頓時如同受傷的野獸一樣痛吼出聲:「你在幹什麼,父親,我是你兒子,你要做什麼!」
一句兒子,高真行握刀的手忍不住有些鬆懈。
眼神中閃過一絲痛苦,悲哀,無奈。
還有決絕。
「沒錯,伱是我兒子。」高真行看著高岐,握著刀,眼神痛苦的說道:「但我還是整個高家的子孫,我的背後還有整個渤海高氏數萬名家族子弟,你要我怎麼樣,為了你一個人,毀了整個家族,毀了無數族人的家業和前程嗎?」
「父親你在說什麼?」高岐一臉懵,他到現在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我在說什麼,你自己不知道嗎?」高真行緩緩向前,目光越過高岐,越過大門,自嘲的說道:「就在現在,右衛已經有一千騎兵入城,我們府邸外面,一隊千牛衛持令堵門,我的好兒子,究竟發生了什麼,你還不知道嗎?」
高岐的臉色頓時一變,隨即臉色驚恐的說道:「東宮……不,不可能。」
高岐今日是正常離開東宮,因為心裡有事,所以他並沒有注意到四周的異常。
但他怎麼都沒有想到,在他今日離宮之後,竟然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
「沒有什麼不可能的。」高真行轉頭看向皇宮方向,輕聲說道:「太子完了,東宮完了,和東宮牽扯的所有人都完了。」
這麼多年,從李建成,到李承乾,再到李忠,哪個和他們牽扯上的人會有好下場。
上一個被滿門抄斬的上官儀,到現在他的血還沒有流干。
「其他人我不管,但你是我的兒子,我要救你。」高真行突然盯向高岐,高岐猛然抬頭,父親說什麼?
隨即,高真行就輕輕搖頭,無比哀傷的說道:「岐兒,你來告訴為父,為父還救得了你嗎?」
高岐一愣,隨即低頭沉默了下來,臉色痛苦。
……
高審行和高旋平靜的看著高真行和高岐說話,手裡緊緊握著刀。
見高岐久久不開口,高真行搖搖頭,痛苦的說道:「很多事情,你自以為做的隱秘,但卻根本不知道你所做的一切全都在別人眼中……」
「父親。」高岐聲音沙啞的看著高真行,眼睛發紅的說道:「父親,你究竟知道了什麼,非要置兒於死地?」
「在長安,你和突厥人聯絡;在沂州,你和蔣王勾連;在洛陽,你幫太子運送戰甲入宮。」
稍微停頓,高真行看著高岐,直接揭穿:「你雖然沒有動府里的護衛,但你卻以他們為遮擋,吸引密衛注意,自己卻去聯繫右衛退役的士卒……」
「父親是怎麼知道的。」高岐頓時大汗淋漓,下意識的打斷了高真行。
他沒有想到,自己和太子藏的最深的秘密竟然全被父親知曉了。
高真行冷笑一聲:「你和太子利用突厥人,利用家裡的護衛引走密衛的注意,而你卻暗地裡拿著右衛的名冊,去招募那些從右衛役滿的士卒,你是真行,這種辦法竟也被你想了出來。」
「那父親是怎麼知道的?」高岐死死的盯著高真行。
高真行冷笑,搖頭說道:「你有什麼是為父不知道的,你身邊的人全是為父安排的,你覺得他們會隱瞞為父嗎?」
「所以父親很早就知道兒子為太子招募死士的事情?」高岐突然冷漠了下來,冷眼看著自己的父親,冷笑道:「當太子有機會的時候,父親一言不發,現在太子失敗了,父親就要切斷和兒子的關係,甚至要殺兒子……父親,你可真是兒子的好父親。」
「太子敗了,因為你,你的那些事情,勾連到了整個高家,按律,要判族誅的。」高真行從身上緩緩的抽出一段白綾,認真的看著高岐說道:「所以,為了整個高家,為了整個渤海高氏一族上萬人,大郎,你自己選擇吧。」
「兒子還有的選擇嗎?」高岐神色無比的頹然,一步步的向前,去抓高真行左手的白綾。
就在兩人挨著的瞬間,高真行手裡橫刀猛然揮斬,直接斬向高岐的脖子。
身側高審行同時出手,一刀瞬間刺向高岐的心口。
與此同時,一把短刀出現在高岐的手裡,短刀揮向父親高真行,但卻直接揮了一個空。
但橫刀已經從脖子下面斬了出去,噴涌的鮮血直接噴了高真行一身。
一身他自己兒子的血。
另外一把橫刀也在同時刺進了高岐的胸膛,直接從後背穿出。
刀刃抽離,屍體倒地。
在這一瞬間,高真行輕聲悲哀的說道:「大郎,你放心,那三百死士,為父已替你解決了。」
轉身,高真行看向高旋,點頭道:「剩下的,就交給國公處置了。」
高真行從來沒有看自己兒子的屍體。
高審行輕嘆一聲,擺擺手,收起長刀朝自己院中走去,滿是蕭索。
申國公高旋舉起長刀,看向了高岐的脖頸。
鮮血炸開。
太子啊,
……
廣利坊坊門之外,趙鞏平靜站立。
上千黑騎已經衝進了廣利坊中,開始搜殺那些已經被鎖定的突厥人。
騰格一臉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的殺戮。
滿臉悲戚。
他沒有想到,他帶著族人留在洛陽,竟然是這樣的下場。
突然,趙鞏淡淡的聲音傳來:「你別自作多情,今日之事和你無關,被殺的這些人都是突厥留在洛陽的死士。」
騰格微微一愣。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三名黑衣密衛出現在趙鞏面前,隨即一封密信遞上。
趙鞏打開密信,看了一眼,他就愣了。
戌時三刻,高岐返家,不片刻,高岐死。
右衛將軍高真行以佩刀刺其子喉。
高真行之兄戶部侍郎高審行又刺其腹。
申國公高旋斷其首,棄入道中……
高岐死了?
趙鞏眉頭緊皺。
高岐是太子之事參與最深的人,這件事情的前後秘密全都要靠他來勾連。
他這一死,線索就斷了。
「立刻傳信宮中,請命查察申國公府。」趙鞏立刻將密信遞迴,三名密衛立刻轉身,朝向皇宮方向奔馳而去。
趙鞏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好狠的手段啊。
父親刺其喉,親叔刺其腹,堂兄斷其首。
最後棄入道中。
大唐什麼時候有這麼兇殘沒有人性的家族了。
申國公高士廉傳承的家風不是這樣的啊!
難道說,在高岐的手上,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太子在外聯絡的刺史,將軍,隱匿的錢財,人手,兵刃,等等。
這些東西,趙鞏必須要弄清楚。
那麼這些東西除了高岐以外,太子肯定也知道……等等,高家人也知道。
搖搖頭,趙鞏看向眼前的廣利坊,烈火燃燒。
還是得要聖旨,趙鞏雖然是密衛統領,但調查右衛將軍,還是需要皇帝的聖旨。
不僅是洛陽,長安的懷遠坊,也是一樣。
……
長安開化坊,臨近夜深。
突然響起的廝殺聲隱隱間從西面傳來。
很多人都沒有意識到這裡面的玄機,但是很多家中護院老卒,在第一時間就握緊了手裡的長刀。
劉瑾瑜,歐陽氏站在庭院之中。
已經有六個月身孕的劉瑾瑜直接吩咐:「李筆,和其他各家王府聯繫,讓所有人家都不要亂動,同時通知坊正,增派坊丁守衛坊門,若是有需要,坊正請求,各家王府會派人求證……所有人,除了坊正,都不要離開各家。」
坊正是朝廷體系當中的人,他們做什麼都在朝廷法度允許之內。
但各家王府的人在這個時候動作,就會讓人警惕。
「喏!」李筆拱手,然後快速的前往安排。
「母妃回去吧。」劉瑾瑜看向歐陽氏,輕聲說道:「今日不過是小風波而已,這些事情都牽連不到王府。」
「大郎臨走前已經做了安排?」歐陽氏立刻就明白了過來。
劉瑾瑜點點頭,說道:「該做的,已經都做的,不用擔心,至於剩下的,阿翁會處理好的。」
提到劉仁軌,歐陽氏終於放心下來,但她還是搖頭說道:「還是三娘你回去他們,你們幾個都還懷著身孕呢。」
劉瑾瑜看著兩側院中出來的裴詩彤和麴豆兒,說道:「這樣吧,今晚豆兒和彤兒就和三娘一起睡,母妃也回去,李筆在前院,蘇總管和周總管兩人守候中庭,有什麼事情也好調集人手應對。」
看著劉瑾瑜堅定的神色,歐陽氏點點頭,說道:「好,便這樣吧。」
劉瑾瑜招呼眾人各自進屋,在進屋的瞬間,她忍不住看向懷遠坊的方向,按照計劃,今夜該動的人已經動起來了。
……
「詔命,左金吾衛郎將秦明,升任左金吾衛中郎將。」李治平靜的看向前方桌案上的李敬玄。
李敬玄快速的寫完聖旨,然後向左側一遞。
左側桌案後的劉審禮看了一眼,沒有錯誤之後,立刻用印。
下一刻,一名千牛衛已經快速的領旨,然後沖往長安。
武后坐在皇帝側畔,默不作聲。
秦明從左金吾衛郎將,升為左金吾衛中郎將。
他爹秦嗣道是左金吾衛將軍,這樣一來將會極大的增加秦家在左金吾衛的話語權。
但這都是暫時的,只是暫時的用秦家來平衡房先忠在左金吾衛的勢力。
一旦事情了結,秦明和秦嗣道立刻就會調走一個,這個人大概率是秦明。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殿外響起,隨即一名千牛衛將一本奏本放在了御案之上。
武后看了一眼,眉頭緊皺。
「怎麼了?」皇帝開口問道。
「高真行,高審行和高旋,三人動手,殺了高岐。」武后的眼神無比的凝重。
皇帝也愣了。
高岐親爹,親叔,親堂兄,直接殺了高岐。
「陛下,高岐一死,很多事情都斷了。」稍微停頓,武后搖頭,說道:「這件事情怕是沒法深查,此事太有損聖威了。」
「是啊,朕這麼多年,還是頭一次見到如此兇殘的父殺子,太違人倫。」李治抬頭,冷聲說道:「傳旨,貶高真行為潮州刺史,高審行貶為渝州刺史,高旋貶為歸善縣令。」
「喏!」李敬玄快速的擬旨,劉審禮立刻用印,就在千牛衛傳旨的瞬間,皇帝突然開口:「等等。」
「陛下。」武后有些詫異的看向皇帝。
「父殺子。」李治搖搖頭,輕嘆一聲,說道:「何必呢!」
抬頭,李治開口道:「傳旨,召韓王,滕王,曹王,越王,蔣王,鄭王,還有南昌王回京侯命。」
「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