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0章 太子不成,便會被廢
明眸皓齒,豐肌秀骨,渾是揉花碎玉。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
明月在屋檐之上滑過,透過打開的窗戶照入。
床榻之上,劉瑾瑜渾若無骨的靠在李絢懷裡,吐氣道:「郎君此次在家裡能待多久?」
「應該會有半年時間。」李絢眼神幽微,輕輕摟著妻子光滑的肩膀,心中暗道,半年之間,足夠一切塵埃落定了。
「那麼昌州不需要擔心嗎?」劉瑾瑜有些驚訝的抬頭。
李絢搖搖頭,說道:「論欽陵沒有力量在冬日反攻,至於州內,為夫和張公談過,他會掌控一切的。」
「張公……他不管太子了嗎?」劉瑾瑜聽明白了李絢話里的潛台詞。
「張公已經幫助太子太多,但即便是他,都未能讓太子真正改觀,盡了最後一份心力,剩下的,就是家族了。」李絢平靜的感慨。
張大安雖然是太子左庶子,輔助太子好幾年,但也僅僅是幾年而已。
相比於皇甫公義,張大安和李賢之間的感情終究是要淡一些。
而且他更加忠誠的是大唐,是皇帝。
當皇帝和太子之間出現問題的時候,該如何去選,根本不用多加考慮。
尤其是太子讓人越發的失望之後。
「太子,他真的沒救了嗎?」劉瑾瑜身子稍微向上爬了爬,靠在李絢耳邊低聲輕問。
這種話一旦傳揚出去,不知道會有多少人頭落地,所以也只有他們夫妻二人私密相處的時候,劉瑾瑜才會問出來。
「沒救了。」李絢看著頭頂月光之外屋頂的黑暗,輕聲說道:「今年前半年,是他最後的機會,他沒有抓住。」
「機會?」劉瑾瑜一臉詫異,不解的問道:「是郎君向太子提議,查察各地隱田之事嗎,妾身看太子做的很好啊!」
「他做錯了,方向錯了。」李絢臉上帶出一絲無奈,輕聲說道:「咱們這位太子不敢做什麼事情,從來都抓不住重點。」
「兩萬頃田地,陛下如此滿意,難道還不夠嗎?」劉瑾瑜一時間也沒有想到李絢會這麼說。
畢竟太子在雍州搜撿出了兩萬頃田地,還當做壽禮獻給皇帝,皇帝的滿意之情幾乎溢於言表。
現在,李賢又開始在河南道重行此策,將來對陛下,對朝廷都有無盡的收益。
「所以說他的方向錯了。」李絢苦笑一聲,伸手抓住妻子的纖纖玉指,低聲說道:「搜撿隱田,讓陛下滿意,這僅僅是過程,是手段,而不是最終目的,為夫讓太子這麼做,其實是想讓他藉此收攏更多的人心,收攏更多的人才,而不是讓他光得罪人的。」
「收攏人心,收攏人才。」劉瑾瑜終於明白李絢在想什麼:「郎君是要幫太子增加底蘊。」
「不錯。」李絢微微頷首,說道:「東宮世家子弟太多,即便是張公和皇甫公有什麼好的建言,一旦落到實處,高岐,薛曜,還有其他更多的世家子弟,就都會冒出來。
或是勸諫,或是用種種手段阻止。
東宮用的,歷來就以他們的人為多,更做的好,才是怪事……所以太子身邊需要引入很多的寒門弟子,讓太子能聽到更多不同方向的意見。」
稍微停頓,李絢搖頭說道:「但是咱們這位太子只看到了搜刮出來的田畝和收穫的錢糧,卻忘了,在這個過程當中,有無數的人手可以安插到地方,有無數的英才可以藉機拉攏過來,要知道,這裡可是雍州啊!」
雍州,京畿之地。
李賢只要用心,那麼在長安城外,他可以有無數可用的人手。
只要有一點機會,他就可以將這些人調入雍州府,也就等於調入了長安城。
之後再從雍州府散到長安萬年二縣,大理寺,刑部,金吾衛,千牛衛,監門衛……
李絢將事情拆開了,揉碎了,對劉瑾瑜詳解,然後才又嘆聲道:「只要肯用心,什麼事情做不到,但偏偏,我們這位太子,他只做到了最外面別人最不在乎的那一層。」
「這種事情,別說是太子想不到,就是妾身也想不到。」劉瑾瑜忍不住的搖頭。
她也算幫助劉仁軌多年處理政事了,但李絢這更深層的手段,她也看不透。
「娘子有為夫,太子的身邊也有無數幕僚。」李絢深吸一口氣,深深的說道:「太子身邊並不缺乏聰明人,他們未必看不出這裡面的機會,只是因為立場原因,他們並不願意讓太子走到這一步。」
「所以,他們寧肯幫助太子清理家裡的隱田,也不願意讓太子將更多的力量滲透下去。」劉瑾瑜總算看透了一直以來,她覺得有些彆扭的地方。
太子身邊的世家子弟不少,偏偏在搜撿土地這件事情上,並沒有太多人反對太子。
「太子的局面危險,他們不想要讓在太子身上的投資徹底隱沒的話,自然就要下手撈一撈,雍州府的田地,經過太子的手,的確交回了朝廷,但朝廷很快又下撥到了地方……無非就是多花費一點時間精力,他們的損失沒有那麼大。」
李絢輕輕冷笑:「但通過這一手,卻穩定了太子在陛下心中的印象,手段的確不俗,但他們哪裡知道,陛下如何會被輕易蒙蔽,如今的情況,什麼時候動手殺人,全部掌握在陛下的手裡。」
殺人,只有殺人,才能真正的將那些土地全部掌握進朝廷的手裡,但是李賢,卻似乎從來沒有想要下狠手殺人。
「太子身邊的人,沒有治國之才。」劉瑾瑜現在終於懂了李賢真正的問題所在。
「不錯,別看太子坐在這個位置上好幾年了,但是他在朝政處理上總是難以更加深入,原因就在於此。」李絢深吸一口氣。
處理朝政從來沒有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簡單。
很多人都從一事一議上,來看待問題,但真正老辣的官吏卻是能夠縱觀整個全局,將所有的事情全部整合起來處理。
各個環節,各個位置,各個人物,都有通盤的了解,而不是只了解淺淺的一層,然後做完就走。
深深耕耘這四個字,從來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需要徹底的深入。
「怪不得郎君總說,太子優柔寡斷,沒有自己的主見,原來就是如此。」劉瑾瑜現在徹底弄清楚了李絢真正的看法。
說實話,這樣的問題,不僅在李賢的身上有,劉瑾瑜何嘗不是如此。
這些年,她的確幫助劉仁軌處理了不少的政事,但實際上,在真正深度的層面上,她參與的很少。
她現在總算是明白了,為什麼武后明知是她在背後幫助祖父處理政事也不怎麼在意的原因了。
李絢將劉瑾瑜擁在懷裡,輕聲說道:「這些事情,也不是誰一生下來就會的,即便是天后,她又何嘗不是在十幾年的朝政處理過程中,一點點摸索出來的,而即便是她,真正掌握的,也只有戶部。」
這也是為什麼,戶部這麼多年,換了那麼多的尚書,也依舊掌握在武后手裡的原因。
至於說刑部,裴炎雖然是刑部尚書,執掌刑部,但實際上,因為刑部事務的複雜性,他對刑部的深度掌握依舊不夠。
大理寺這些人屢屢能夠跟裴炎碰撞,就是因為大理寺的事務沒有那麼雜,相關人等才能夠更加的專一。
李絢湊到了劉瑾瑜耳邊,壓低聲音說道:「太子不做到這一幕,陛下就會放心,可太子不做到這一步,他自己就難以立足,到最後,陛下就會覺得太子沒有承擔整個大唐的能力。
一旦出事,立刻就會將他廢掉。」
劉瑾瑜猛地打了一個寒顫,這句話,終於還是說了出來。
太子被廢。
皇位歷來都是最敏感的東西。
對太子如此,對皇帝同樣如此。
涉及到這個,皇帝總會心裡疑神疑鬼。
太子太強,他會覺得太子有危險,隨時會謀朝篡位。
太子太弱,他又覺得太子無法承繼大統,會將他廢掉。
尤其是李治,他自己,他自己的父親李世民,祖父李淵,都是天下人傑。
唯獨李賢,甚至就連世家這一關都堪不破。
「那麼郎君覺得太子……」劉瑾瑜擔憂的看向李絢。
「最近一半年裡吧,遠的不說,就是眼下這一關,他都不一定好過。」李絢輕嘆一聲,李賢的命現在就等於掌握在李絢手裡。
「郎君是在說世隱真人之事。」劉瑾瑜有些明白了過來,低聲說道:「如今長安洛陽,都在傳言,世隱真人是觸怒了鬼神而亡,但實際上卻是太子……」
「沒有證據。」李絢平靜的搖頭,觸怒鬼神而亡是李敬業的手段,而且各方都很默契的藏起了那些小孩的事情。
搖搖頭,李絢輕聲說道:「山雨欲來風滿樓啊!」
「所以郎君這次在昌州,就沒有讓豆兒妹妹有孕。」劉瑾瑜一句話,徹底的將話題偏移到了十萬八千里外。
李絢的腦子一時間都有些沒反應過來,他苦笑著說道:「娘子,你在說什麼啊,子嗣之事乃是天定,哪有人為之處,況且為夫大半年時間都在瑪多,豆兒是在興海,機會都不多了。」
「呵呵!」劉瑾瑜冷聲笑了兩聲。
「好吧。」李絢一下子翻身,將劉瑾瑜壓在身下,然後惡狠狠的說道:「那為夫便在這大半年裡,讓你和豆娘都懷孕……」
「不要~」嬌嗔聲中,一雙玉臂伸了上來。
……
九月秋末,清風送爽。
平康坊,西北,尚食居。
三樓雅間之內,李絢舉杯,看向眼前眾人道:「絢久不在長安,家中之事,勞累諸位兄長幫忙了。」
「王爺客氣。」狄仁傑,秦明,來遂,何以求,姚崇,宋璟等人同時酒杯,然後一飲而盡。
眾人坐下,李絢這才鬆了一口氣,看向姚崇說道:「這一次有些對不住元之,本來原本打算年底讓長史回京的,但陛下突然將絢召回,之後的事情就有些不好控制了,現在還要麻煩元之和本王一起去洛陽查案。」
「王爺客氣,一切都是為了政事,再說了,大不了年底,姚崇請上幾天假,帶上母親去興海一趟。」姚崇微微躬身,說道:「王爺治理昌州,這幾年長安前往青藏,要方便多了。」
「一切都是長史的功勞。」李絢擺擺手,說道:「本王歷來都只是甩手掌柜而已。」
「沒有王爺苦心籌謀,昌州不會發展那麼快。」姚崇稍微恭維,隨後問道:「不知道洛陽之事,王爺如何打算?」
「本王問諸位一句,確定密室當中的屍體,就是世隱真人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