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3章 操弄水利,言論天象
四月時節,春末夏初。
綠意盎然,淫雨霏霏。
洛陽皇宮,乾陽殿,李治站在殿門之前,看著外面淅淅瀝瀝的小雨,低聲憂慮的問道:「這場雨下了兩天了吧?」
「是。」武后從後方走上來,越過皇帝的肩膀,看向外面的朦朧天地,輕聲說道:「這已經是這個月的第三場雨了,就連田間的農夫都開始有些煩了。」
「傳令工部,將作監,都水司,立刻派員天下,監察河道,整修河道;傳令御史台,大理寺,刑部,立刻派人前往四方,諸州縣,刺史縣令,錄事工曹,戶曹士曹,全部加緊起來,若是今年大澇,朕不希望有一地受災。」李治的神情冷峻。
「是!」武后微微點頭,然後看向側畔。
側畔的帷帳之後,一道身影站起,然後迅速離開傳旨。
「傳令左右屯衛,洛州府,雍州府,洛陽河南,長安萬年諸縣,徵調府兵,疏通溝渠,朕可不希望看到今夏洛陽和長安,變成兩座水城。」李治忍不住微微搖頭,面露苦色。
「陛下,何至於此。」武后看著李治,平常淡定的神色,也帶起一絲緊張。
「南昌王曾經說過,今夏南方有澇,北方或許能風調雨順,但如此看來,還是有些樂觀了,情況比他預想要嚴重的多。」李治看向武后,說道:「媚娘,做好準備,萬一情況嚴重,彭城郡公,還有楊務廉,甚至劉訥言,全部都要趕赴各地,做好抗災準備。」
「臣妾明白。」武后認真的點頭。
雖說現在距離七八月秋收還有很長一段時間,但提前做準備總不是壞事。
萬一能夠成功抗災而過,他們也能順利凝聚民心。
「還有,準備殺人吧。」李治雙袖後擺,冷聲說道:「若是今年何地出現大澇大災,不僅要嚴查五年內歷任主官,還要追查他們身後的家族,傳信下去,若有大事,舉家連坐。」
「喏!」武后忍不住微微拱手,面色凝重。
她知道,皇帝這話一出,雖然是提前警告,但很多人僥倖心太重,到時候,恐怕依舊要死不少人。
不過這些不明眼色的人死了便死了吧。
當官主政,還處理不了後續,還要他有什麼用。
「不過今年是陛下五十大壽,既然有些阻礙,那麼便提前全部清理乾淨好了,免得到了跟前,再煩心。」武后走到了李治身側,聲音柔和的安撫。
李治微微點頭,看了武后一眼,又搖搖頭,說道:「今年若有大災,朕還過什麼大壽。」
「或許到了那個時候,大災已經治理完畢了。」武后柔和的安撫,雖然李治有些放鬆,但這種事是怎麼都放心不下的。
「若不是昌州有戰事,朕就將南昌王調回來處理水患之事了。」李治忍不住的輕嘆一聲,轉身看向西北方向,低聲問道:「南昌王在做什麼?」
「回稟陛下。」武后同樣看向西北方向,眼神中帶起一絲警惕,同時說道:「南昌王從年初起,就開始在曲溝打造器械,還有戰船,通天河兩岸,最近的雨水也有點多,若是持續下去……」
「若是持續下去,那麼難免通天河水會暴漲,水流暴漲,過河就要容易多了。」李治嘴角微微帶出一絲得意。
雨下不斷,河水增多,河面寬闊,但奇怪的是,在這種情況下,過河反而要容易的多。
其實不難理解,水量只是水流流速的一個因素,河水增多,水面上漲,原本狹窄的河面一下子變得寬闊起來,這樣相比之下,水流流速減緩,水流的方向也更加容易判斷和駕馭,反而更加容易過河。
「是!」武后點頭,臉色也越發的凝重,隨後她低聲說道:「南昌王如此精通水利,不如讓他寫一封治水疏上來,最好能寫本書,講訴天下水利之事……」
「好,便如此吧。」李治輕輕拍了拍武后的胳膊,笑呵呵的說道:「媚娘,你擔心太多了,朕敢保證,南昌王從來沒有想過這種事情,而且就算是有些擔憂,但他去的遠遠的,遠在吐蕃,天竺,回來一趟都得小半年,有什麼話,河州,洮州,蘭州就全部攔截了,你還需要擔心什麼。」
「陛下說的有理。」武后點點頭,但心裡還是有些擔憂,畢竟水利之事,弄的玄虛一些,就是諱讖之事。
操弄水利,言論天象。
這些事情,南昌王做起來可不陌生。
想到這裡,武后抬頭看向李治,輕聲問道:「陛下也擔心過此事嗎?」
「朕掌控整個國家,什麼事情都要多想一想的。」李治目光落在整個洛陽城,平靜的說道:「南昌王身邊的金吾衛和千牛衛,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將他做的事情傳回來,沒事倒也罷了,若是有事,一封聖旨,立刻便能要了他的命。」
李絢身邊的金吾衛和千牛衛,他們的家人都在長安洛陽,甚至就連李絢的家人也都在長安。
哪怕有三兩個不懂事的,其他人也能有夠足夠的壓制。
「況且南昌王是足夠聰明的人,朝中的事情,只要不和昌州有關,甚至就連吐谷渾他都不想多管,這樣的人,也不需要太猜忌的。」李治平靜的搖搖頭,說道:「若是連他都需要猜忌,那麼韓王、霍王,豈非都需要猜忌。」
「陛下所言有理。」武后眨眨眼睛,躬身贊同。
李治笑笑,說道:「若是你還不放心,南昌王的兒子女兒,找一個和武家聯姻便是,有什麼好操心的。」
「是!」武后眼睛一跳,似乎已經想到了辦法。
南昌王的嫡長子只有一個,武家人一旦嫁入,起碼就能夠占半邊天,還需要擔心什麼。
武后徹底放心下來,隨即說道:「不管今日氣象如何,陛下的五十壽辰,還是要好好的過一過的,番邦諸國,三百多州,無數王公貴族,億兆子民,都要為陛下生辰慶賀,陛下覺得相關典儀需要如何安排最為妥當。」
李治詫異的轉頭看向武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最後輕嘆一聲,說道:「還是媚娘體貼朕,伱我半輩子夫妻,說不得還得走下去,有妻如此,朕說不定得有皇祖之壽。」
他爹李世民雖然只活了五十歲,但他爺爺李淵,卻是活了七十歲,這恐怕是世上很多人都沒有在意到這一點。
玄武門事變之後,李淵還安安穩穩的活了十年。
「臣妾願意一直陪陛下下去。」武后緊緊的握住了李治的手,雖然說道:「但臣妾比陛下還大四歲……」
「可是你的身體比朕好。」李治拍了拍武后的手背,輕聲說道:「也就是這兩年,諸事順心,朕才感覺輕鬆一些,若是沒有這些事情,譬如大非川再度戰敗,恐怕朕的心情也不會太好……比如今年,說不得朕這個壽辰,就得在水裡過了。」
「陛下。」武后沒好奇的白了李治一眼,好在喪氣的話李治只說了一半,沒有怎麼掃興,武后這才接著說道:「便是在水裡,陛下這個壽辰也都要好好過,洛陽本身就溝渠眾多,此番嚴令他們疏通水渠,必不至有意外發生……」
稍微停頓,武后說道:「為備萬一,洛陽多準備些船隻便是,工部的那些工匠,今年就當是為了陛下壽辰操勞了。」
「不管怎麼,節儉一些。」李治認真的看著武后,說道:「今年處置妥當倒也罷了,若是不妥,怕是會影響明年戰事。」
「臣妾明白。」武后認真的點了點頭。
一年的時間,足夠吐蕃人準備好十萬大軍了,前線一旦出事,恐怕對整個國家都不利。
武后沒有那麼傻,從高原到長安,除了路途長遠以外,並沒有多少關卡,沒那麼好守。
一旦出事,很有可能危及長安。
「另外,還有便是明崇儼。」李治神色沉冷下來,看向武后問道:「他現在究竟在什麼地方,三個月前,朕便下令讓他去茅山,為何到現在,還是沒有任何消息?」
武后眉頭不由得一挑,她沒有想到,皇帝竟然突然問起了明崇儼的事情。
李治看著武后,沉聲說道:「他究竟是有事去了別的地方,還是說他已經死了?」
事實殘酷,過了將近三個月,還沒有動靜,便是再傻的人,也應該知道出了問題。
更別說武后在一個月前,就已經讓人詳查,但到現在依舊沒有任何消息。
「臣妾這邊沒有收到他的任何奏章,明奏暗奏,都沒有。」武后低頭,拳頭輕握,她語氣沉重的說道:「密衛暗查,他最後出現是在洛陽,然後找了五艘船,做遮掩去了茅山,而他自己則不知所蹤。」
「查吧,讓大理寺以失蹤案查。」李治轉身看向了眼前的洛陽城,輕聲說道:「若朕猜的不錯,他現在這個時候,應該還在洛陽城,朕相信,他便是死,也要死在洛陽。」
「是!」武后認真的點頭。
……
皇帝明旨下發,明崇儼失蹤,令大理寺詳查,刑部,洛州府,洛陽和河南二縣協助查察。
一時間,整個長安震動。
劉瑾瑜在長安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忍不住的站了起來,難以置信的說道:「世隱真人死了?」
李筆站在一側,拱手說道:「王妃,很可能是真的死了,這個人權利之心甚重,不可能離開中樞那麼長的時間?」
「會不會是在釣魚,誰動手殺他,這個時候,就難免要動起來?」劉瑾瑜抬頭看向洛陽方向。
武后的手段絕對非同一般,現在這個時候,長安洛陽兩城,恐怕早就已經無數人給徹底的盯死了。
李筆點點頭,說道:「心虛的人,難免會有所動靜,但此事和我們無關,坐看變化便好。」
「東宮。」劉瑾瑜眉頭緊皺的看向李筆,說道:「從今日起,閉門謝客,除了家中親屬以外,其他外人求見,一律不見。」
「喏!」李筆拱手,然後問道:「王妃,王爺那邊要通知嗎?」
「要的。」劉瑾瑜點點頭,說道:「此事朝中所有人都關心,我們如果什麼都不做,反而有股欲蓋彌彰的感覺。」
「是!」李筆拱手,然後退下。
劉瑾瑜心裡輕嘆一聲,她倒是有些想要深入調查的心思,但最後還是算了。
這些東西,一旦著手,想甩掉就沒那麼容易了。
比如刑部,比如太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