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0章 請真人赴死
巨大的菩薩法相和九羅鬼相狠狠對撞。
霎那間,九羅鬼相就消融了大半。
真正凌厲的殺機在明崇儼和太陰帝君之間爆發。
無量月光匯聚成一把長劍狠狠的刺向了眼前的八卦之象。
明家修儒術,通佛法,但根本還是《周易》。
陸元方的祖父陸德明,曾列舉東晉以來作《周易繫辭注》者十人,明家先祖明僧紹為其中之一。
周易八卦才是明崇儼的根本修持,但他的對面,也不是什麼佛門菩薩,而是太陰帝君。
八卦的用法瞬間就出了誤差,儘管明崇儼瞬間調整法門,但明月長劍已經直接刺向了明崇儼的心口,八卦之象瞬間崩潰。
霎那間,明崇儼的臉色變得無比可怕。
「媱後,媱後,你怎麼會是媱後,你怎麼可能還活著。」無盡的嘶吼聲從明崇儼的嘴裡傳出。
他看的非常清,八卦之象,在接近明月長劍的瞬間,並沒有崩潰,而是變得無比緩慢。
仿佛被時間凍結了一樣,前行的無比遲緩,但後續,還有大量的真元力量堆積過來,瞬間就將前面的真元衝垮。
前面的力量被後面的力量衝垮,而前面的力量又無聲無息的成了一堵牆。
自相殘殺。
這個時候,明月長劍已經刺到了明崇儼胸口。
瞬間,明崇儼的臉色已經變得冷冽,之前的憤怒完全不見了蹤影。
雙手十指在胸前形成道道法印,頭頂鬼車九羅在瞬間極速的坍塌,無盡的力量堆積之下,明月長劍前行的速度驟然變緩。
一切就像是時間再度凍結了一樣。
頭頂冕旈,色非男女的太陰帝君,面色冷峻的看了明崇儼一眼。
此刻的明崇儼,渾身上下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了頭頂的鬼車九羅身上。
無聲無息之中,鬼車九羅已經完全融入了明崇儼的身體當中。
眼睛再度睜開,明崇儼的眼珠已經變得一片漆黑。
雙手伸出直接抓向了面前的明月長劍。
明月,明月。
明月的力量盡然在為明崇儼所吸收。
明月終究太過溫和,人能吸收,鬼也一樣能吸收。
明崇儼當年去婺州,可不是隨便去的。
只是他有些想不通,如果他猜的沒錯,媱後應該徹底的飛灰湮滅了才對,但為什麼她如今又活了。
將近三年的時間過去了,沒有她的一點蹤跡,沒有她的一點痕跡。
別說是明崇儼了,所有人都以為她死了。
但誰能想到,她現在竟然又活了回來。
但那又怎樣,明月的力量早就在明崇儼的針對之內,能奈他何!
溫和的帶著微薄反抗的力量湧入體內,明崇儼瞬間就按著它在經脈當中運轉。
連續幾個循環之後,抗力消失,最後送入丹田……
「轟隆」一聲,頭頂的高空中,一道霹靂瞬間閃過,雷聲轟鳴。
不知何時,天空的明月已經不見了蹤影,只有滿天的烏雲。
明崇儼驟然一愣,渾身上下都力量瞬間一散,眼中精光亮起,一道八卦之象已經再度出現,但,已經晚了。
「轟隆」一聲又響,下一刻,一道雷霆驟然在明崇儼體內炸開,從他的奇經八脈,瞬間就蔓延到了五臟六腑。
明崇儼身上所有的力量在一瞬間徹底崩散,抓著長劍的雙手也是一樣。
下一刻,冰冷的刺痛已經從胸口傳來。
明亮的月光長劍已經刺入了明崇儼的胸口,瞬間便和明崇儼體內所有的電光勾連在一起。
無盡的電光像是得到了極大的補充一樣,驟然向外迸射開來。
漆黑一片的烏雲之下,站在水面之上的明崇儼異常的顯眼。
這個時候,面無表情的太陰帝君已經鬆開了太陰長劍,瞬間退開幾十米。
「轟隆」一聲,雷霆再響。
無盡猙獰的雷霆已經從無窮蒼穹中轟落而下,狠狠的轟在了滿臉驚愕的明崇儼臉上。
電光在一瞬間變得無比明亮。
面無表情的太陰帝君對面,是滿是雷霆閃動,臉上滿是難以之心,最後化為一絲遺憾,徹底在洶湧的雷霆之下化作了灰燼的明崇儼。
明崇儼眼中的遺憾倒影在太陰帝君的雙眼之中,但瞬間,就被徹底的抹除。
「嘩啦」一聲,無盡的春雨從高空之上直接墜落下來,水湖之上的一切痕跡徹底的被清空。
水漲船高,原本落入河底的烏篷船,在一股無形力量的作用下,開始漂浮了起來。
太陰帝君重新站在了船頭,頃刻間,已經化作了駕船老者的形象,朝著渭水而去,之後順著渭水,直去洛陽。
等到烏篷船徹底消失之後,一切風平浪靜,什麼都像是沒有發生一樣。
突然,一隻小鬼突兀的從水面翻起,臉上滿是僥倖。
下一刻,水面之上,無盡水汽中突然跳出來一道電光,然後狠狠的打在小鬼身上。
小鬼臉上的欣喜瞬間凝固,最後無聲無息的化風消散。
自此以後,水面再沒有了任何動靜。
……
烏篷船上,老叟早已經披上了厚重的蓑衣,幽幽的閉上了眼睛。
下一刻,他的意識,已經出現在了另外一個世界裡。
……
「此子疑我!」
武后憤怒的將御案上的一切奏章狠狠的甩到了地上,腦門上青筋賁張。
「天后息怒。」明崇儼站在一側,愧疚的拱手說道:「是臣有錯在前,若非臣妄念動起,前往掖庭,也不會將這件往事重新翻起來。」
「這不是什麼往事。」武后陰冷的目光落在明崇儼的身上,咬牙說道:「太子是本宮和陛下的兒子,是本宮懷胎十月生的兒子。」
「是!」明崇儼趕緊拱手,神色惶恐。
許久之後,武后這才冷冷的收回了目光:「你有罪,隨意挑撥天家關係,罪在不赦,但現在重點不在伱的身上,等到太子之事了結之後,本宮再好好的治你的罪。」
「臣領罪。」明崇儼低頭拱手,神色肅然。
武后目光閃動,輕聲說道:「太子太多疑了,為人又不堅定,這種事情,他根本就不該聽信,遇到了,第一時間告訴本宮和陛下,本宮和陛下會幫他傳播這種謠言的人,徹底的殺個一乾二淨的,可他為什麼不這麼做,他在疑本宮了。」
明崇儼站在一側,嘴角微微抽搐。
如果太子真的將這一切公開化,那麼這件事就不會有任何操作的可能。
即便是明崇儼,也會被冠以妖道之名,西市斬首。
皇帝不會有任何污點落在自己身上。
武后陰著臉,冷聲說道:「太子,得給他一個教訓,他必須知道這種事情,他不能有絲毫疑惑。
親生父母都懷疑,他這個太子,還做來有什麼用,本宮二十多年的養育之恩,竟然比不過三言兩語的謠傳。」
武后轉過頭,看向明崇儼,道:「侍中張文瓘的孫女下個月要嫁給高家高巍,而高岐頗受太子信重,把這條線斷了吧。」
「喏!」明崇儼躬身。
「還有,他既然懷疑,那麼就讓他懷疑到底吧,本宮倒要看看,本宮這個兒子,究竟能做到什麼程度。」武后的眼神中閃爍著凌厲的光芒。
「是!」明崇儼拱手,然後說道:「還有江南,越王和曹王,他們和太子走的過近。」
「查一查。」武后嘴角微微抿起,冷聲說道:「南昌王當年查的,不還是有個鉤子嗎,接著查吧。」
「是!」明崇儼躬身,小心的探問道:「那麼南昌王?」
「太子的性情如何,以南昌王為例,宗室之人都看的清清楚楚。」武后輕輕的悄悄御案,冷聲說道:「這些人究竟是什麼心思,這一次都全部都看一看吧。」
稍微停頓,武后平靜的說道:「諸相,諸大將軍,諸尚書,寺卿,將軍,親王,郡王,公主,還有民間士子,致仕耆老,上上下下的人心變化,這次都看的清楚一些。」
「是!」明崇儼突然感到有些冷。
「還有你。」武后抬頭看向明崇儼,說道:「你要小心,沖在最前面的人,總是死的最快的。」
「臣為天后,萬死不辭。」明崇儼認真的躬身,隨後說道:「若臣有事,一切當交託給范右史。」
「若……」武后輕輕停頓,然後問道:「若你真的出事,誰最有可能?」
「若在高原之上,當為南昌王,若在高原之下,當為太子。」明崇儼拱手,說道:「天下能殺的了臣,有心殺臣的,也只有這二人。」
「南昌王?」武后轉頭,看向明崇儼,不解的問道:「南昌王和東宮之間關係沒那麼近吧?」
「不是太子。」明崇儼稍微停頓,拱手說道:「是為英王,還有相王。」
武后轉身,盯向明崇儼,眼神冷厲的說道:「你想對三郎和四郎動手?」
「不是。」明崇儼略微苦笑,說道:「臣懷疑南昌王會擔心臣對英王和相王動手。」
「那你最好別再去高原了。」武后淡淡的一句話,已經讓明崇儼凜然。
「是,臣告退。」明崇儼微微躬身。
武后不在意的一擺手,明崇儼便已經躬身而退。
行走在宮道之上,明崇儼抬頭看向東宮方向。
輕聲一嘆,有些事情,他做的多餘了。
……
洛水之上,烏篷船緩緩的進入了洛陽城。
老叟坐在船上,望著遠處的洛陽皇宮,面色平靜。
這天下間,恐怕沒有多少人知道武后深藏在心底的野心。
李賢真的不是武后的兒子嗎?
在李絢看來,這個問題已經沒有糾結的必要了。
就算李賢是武后的親兒子,他這個太子的使命,也已經到頭了。
之後便是李顯和李旦。
武后未必然是在護著李顯和李旦。
她不過是在避免一旦皇嗣只剩下了李旦,那麼滿朝的資源就會全部堆砌在李旦的身上。
包括眾北門學士也是一樣。
那樣武后再想做什麼,就難了。
現在還好,武后的注意力還不單獨在李絢一個人身上,一旦李顯擔任太子,李絢就要被針對的多了。
他得想個辦法。
……
清晨,一名老叟站在洛陽河畔。
洛水之上,五條長舟依次前行,押送貨物,前方茅山。
許久之後,老叟站在一艘烏篷船上,緩緩的向北而行,很快徹底消失在明暗眼線之中。
長安渭水南側,漢長安地宮之中,太陰帝君重歸,然後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