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5章 皇帝手段,高深莫測
太極殿,李治高坐在御榻之上。
群臣全都肅然低頭,沒人敢抬頭去看皇帝淡漠到了極致的臉色。
九重天上的目光落在扎巴拉身上,皇帝極度冷淡的開口:「國使在說什麼昨夜東宮的性命,能跟朕說的清楚一些嗎?」
扎巴拉抿嘴低笑,淡淡的說道:「還能是什麼,昨夜東宮大火,所有人都看到了,陛下何必掩耳盜鈴。」
「哦?」李治側身看向一側,低聲開口:「禁軍中郎將程務挺。」
「臣在。」程務挺立刻上前,拱手說道:「回稟陛下,東宮昨夜在大院之中,燃燒篝火,篝火沖天而起,但並未傷及生靈,至於冤魂,昨夜有人試圖衝擊東宮,但已被臣全部斬殺,無一泄露,無一存活。」
「嗯!」李治淡淡的點頭,最後看向扎巴拉說道:「國使,這就是你說的冤魂,朕怎麼看來全部都有取死之道呢?」
扎巴拉整張臉都控制不住的抽搐了起來,眼神中帶起無比的扭曲。
他被人給坑了。
之前,那人明明告訴他,昨夜東宮只要起火,那麼火勢燃燒之後,就會在東宮找出十幾具屍體。
而且全部都是死在今年的宮人。
只要在朝堂上曝出,立刻就能對太子,對皇帝,乃至於整個大唐都造成極度惡劣的影響。
如此之下,吐蕃才能夠獲得時間,抓緊休養生息。
但現在,根本沒有什麼屍體,死的全部都是刺客。
現在這一切就好像刺客都是他扎巴拉派出的。
李治身體微微前傾,冷笑著看著扎巴拉,說道:「既然蘇毗有金礦,那麼很好,南昌王!」
「臣在!」李絢立刻拱手站出。
「王孝傑!」
「臣在!」王孝傑隨即站出。
「你們二人,今年給朕找出蘇毗所有的金礦,然後給朕全部占領,明年正旦大朝的時候,鑄一具十倍大小的金佛送到長安來。」李治冰冷的聲音在整個太極殿內不停迴響。
李絢和王孝傑沒有絲毫猶豫,立刻拱手道:「臣領旨。」
李治一擺手,李絢和王孝傑同時退回到班列當中。
……
手捧象牙芴,李絢身體站直,冰冷的目光在裴炎的身上路過。
裴炎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今日之事,如果按照原本發展,東宮起火,火燼之下發現十幾具屍體。
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介入調查,查出這些屍體的身份,然後牽連出太子不是武后之子的事情來。
但是,在李絢和狄仁傑將猜測可能的密折送到東宮和大明宮之後,皇帝立刻採取了動作。
昨夜東宮的確是起火了,但起的全部都是提前放好的火堆。
死的也的確是人,但全部都是跳進禁軍陷阱的倒霉蛋。
還有今日之事,監察御史周問根本沒來,國子監的那班人同樣也安靜的跟鵪鶉一樣。
最後剩下的是應該配合出手的裴炎,但偏偏裴炎如同一隻縮頭烏龜一樣。
所有這一切,都是皇帝的手段。
一旦察覺異樣,立刻施展雷霆手段。
今日朝會雖然有吐蕃國使的發難,但僅僅只有他。
而且他還被李治狠狠的教訓了一頓。
……
「國使。」李治再度開口,目光落在大殿之中的突厥、大食、天竺、于闐、龜茲等國國使身上,眾多國使同時躬身。
李治重新看向扎巴拉,聲音平靜的說道:「兩年以來,大唐吐蕃之戰,吐蕃前後已經有十五萬軍死在大唐之手,吐蕃已再難對大唐威脅,所以從今日起,國使可以在長安自由行動,只要不觸犯律法,那麼隨處可去,也可以給論欽陵去信……」
扎巴拉猛然抬頭,難以置信的看向李治。
大唐竟然允許他和吐蕃自由通信,難道說大唐已經膨脹到了這種地步了嗎?
李治平淡的目光落下來,扎巴拉忍不住的打了一個寒顫。
大唐不是膨脹,是自信。
「好了,獻禮已畢,你退下吧。」李治再度擺擺手。
扎巴拉有些踉蹌的站了起來,他的腳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有些發麻。
躬身俯首,扎巴拉面色沉重的拱手:「多謝陛下恩典。」
說完,扎巴拉慢慢的退了下去。
大禮繼續。
突厥、大食、天竺、于闐、龜茲等國國使相繼獻上貴重禮品,誠敬降服大唐。
最後,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李絢眼底。
吐谷渾國王慕容諾曷缽,手捧一隻棕盒從後面走上。
一瞬間,李治,還有殿內群臣的臉色同時沉了下來。
李絢站在隊列當中,眼角掃過慕容諾曷缽,眼底深處閃過一絲厭惡。
去年大戰之時,慕容氏明明沒有受到攻擊,但在大非川一戰當中,卻始終收攏兵力,萎縮在伏俟城。
那一戰之後,大唐對於前往吐谷渾的商隊開始進行嚴苛的審查,同時加大關稅的徵收比例。
同時不停的有兵力在伏俟城四周來來往往,好像下一刻,他們就會殺進伏俟城中。
整個冬天,整個伏俟城都陷入了一陣惶恐的不安。
年前,慕容諾曷缽跟隨著李絢和劉審禮他們一起返回長安,除了鴻臚寺例行的接見以外,其他人根本就不見他。
更別說是皇帝了。
甚至就連今天,正旦大朝,無數外使進貢,吐谷渾也被分派到了最後一位。
要知道,這可是吐谷渾國王慕容諾曷缽親自進宮。
國王之尊,卻被排到了最後一位,由此可見整個大唐王朝對吐谷渾的憤怒。
「臣,駙馬都尉,西平郡王,吐谷渾國王,烏地也拔勒豆可汗,慕容諾曷缽,拜見陛下,恭祝陛下萬壽無疆。」慕容諾曷缽沉沉跪拜在地。
慕容諾曷缽,雖被免去了安樂州都督,左驍衛大將軍的官職,但他依舊是大唐的駙馬都尉,西平郡王。
慕容氏將這兩個稱號放在最前,足見自身卑微的態度。
李治漠然的目光落在慕容諾曷缽身上,掃了兩眼之後,最後平靜的抬手:「平身吧。」
「多謝陛下。」慕容諾曷缽起身,然後伸手打開了面前的木箱,整個箱子裡,只裝著一塊如同箱子大小的碧綠翠玉,
方方正正,卻又散發在柔和光芒的碧綠翠玉,頓時就將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都吸引了過去。
慕容諾曷缽趕緊拱手道:「陛下,這是臣在崑崙山深處發現的一塊稀世珍寶,今日進獻陛下,祝願陛下萬福無疆,壽與天齊。」
「有傳言,當年卞和在找到和氏璧的時候,外表不過是一塊普通的石頭,最後經過磨皮切割之後,才成了和氏璧。」李治目光看嚮慕容諾曷缽,滿意的點點頭,說道:「愛卿有心了。」
「多謝陛下。」慕容諾曷缽趕緊躬身,同時說道:「陛下天命所降,既壽永昌,萬福無疆。」
李治滿意的點點頭,說道:「大唐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大唐受命於天,既壽永昌;陛下天命所降,萬壽無疆。」群臣同時跪拜朝賀。
李治笑笑,然後朝側邊擺了擺手。
王福來立刻上前,展開手中聖旨,高聲的念了起來:「惟儀鳳三年,歲次戊寅,正月癸丑,乙亥初一,皇帝若曰:
於戲!
夫成康邦,寄深岳牧。
絲綸樞秘,寄任闕上,帷扆獻納,職惟顯要。望實兼隆,親賢斯屬。
有工部尚書,彭城郡公審禮,宇量沖深,風神爽悟;任兼文武,聲績著聞。
用加蟬珥,朝典攸宜。
審禮可守侍中,持工部尚書,餘如故。
欽此用命,世為歟與。」
「多謝陛下,陛下萬壽無疆。」劉審禮壓抑著心頭的激動,認真的拱手行禮。
劉審禮雖然很早就知道,自己將要以侍中的身份,檢校工部尚書,但聖旨一日不下,就一日有變數。
今日,正旦大朝,皇帝於百官,宗室,外使,還有致仕官員,耆老幼士面前,拜他為相,足見信重。
李治滿意的點點頭,然後側身看向王福來。
王福來繼續拿出聖旨,開口念道:「惟儀鳳三年,歲次戊寅,正月癸丑,乙亥初一,皇帝若曰:
……任代州都督,平陽郡公薛禮,檢校左衛大將軍,鎮壓北疆……」
「臣薛禮多謝陛下,陛下萬壽無疆。」薛仁貴一身明光鎧,鄭重的走了出來。
皇帝之所以讓他檢校左衛大將軍,而不是從代州調回,就是因為突厥不安,還需鎮壓。
「惟儀鳳三年……任綏州刺史岑長倩為秘書監……」
「臣岑長倩謝陛下隆恩,陛下萬壽無疆。」岑長倩站出,然後跪下接旨。
「惟儀鳳三年……立昌州都督府,以昌州刺史,南昌王絢為昌州都督,檢校左衛將軍,檢校鴻臚寺少卿……」
「臣李絢,多謝陛下隆恩,陛下萬壽無疆。」李絢站出,肅然領命。
低頭的瞬間,他忍不住的鬆了口氣。
這個檢校左衛將軍,依舊還在他的手裡。
……
「惟儀鳳三年……授韓王世子李訥為杭州別駕……」
「惟儀鳳三年……授霍王世子李緒為江州別駕……」
……
許久之後,大殿之中已經跪滿了人。
侍中趙仁本向前,再度跪拜在大殿中央。
手裡捧著記事奏章,趙仁本沉聲說道:「啟奏陛下,賀獻瑞訖,大禮已畢!」
御榻之上,李治微微點頭,抬手:「興!」
「謝陛下!」
趙仁本站起,劉審禮站起,岑長倩站起,李絢站起,殿中所有群臣全部站起,躬身退入了班列之中。
李治抬頭看向殿中群臣,目光肅然說道:「儀鳳二年,有賴諸臣工奮祚,國運日盛,但如今遠未到刀槍入庫,馬放南山之時,今年一年,還望諸卿繼續努力,為國而祚。」
稍微停頓,李治神色緩和的說道:「今日大年初一,亦是皇孫周年歲壽,稍後兩儀殿準備了豐厚美食,還請諸卿盛享!」
「臣等遵旨,多謝陛下隆恩。」群臣沉沉拜首。
「噹噹噹噹當!」蕤賓之鐘響起,太和之樂應奏。
「朝訖,聖人出,兩儀殿大宴群臣。」
「臣等恭送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
李絢緩緩的從太極殿走出,看向一臉意外的李訥和李緒,心中說道:「皇帝行事,果然天馬行空。」
一個江州,一個杭州。
皇帝的目的,怕也沒有那麼簡單。
還有明崇儼。
皇帝這一次不動任何聲色,就將他的所有動作全部壓了下去,也不知道他會如何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