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
她從那個男人的眼裡看到了冰冷的殺意。
捏死自己。
對於劉燁這位鎮北大將軍來說，無異於捏死一隻螞蟻。
「別說那小王八蛋不在，就算他在，本將軍要你的命，他也攔不住。」
冰冷的聲音在侍女的耳旁迴蕩，這位世子苑的奴婢兩眼大睜，掙扎的力氣越來越弱。
「劉燁。」
「給我個面子。」
「饒她一命吧。」
陳之報走過來，一襲白衣，沉聲開口。
「怎麼？你還憐香惜玉？」
劉燁瞥了陳之報一眼，隨即手腕抖了抖，便將手裡的侍女扔出去，砸在雪地上。
「堂堂的北涼世子，連些個奴婢都教不好，還真是廢物。」
他神色不爽。
「還不趕緊謝大將軍。」
陳之報開口。「多謝大將軍饒命。」
綠衣侍女艱難的爬起來，原本清秀嫵媚的模樣不復存在，臉龐腫起來。
「滾吧。」
劉燁冷哼。
她一瘸一拐的離去，連頭都不敢回。
「這些個奴婢，確實有點不懂規矩。」
陳之報微微點頭，隨即道：「但你也做得太過了，畢竟是世子的人。」
「你向來都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怎麼今天有空來找我？」
劉燁看向陳之報。
「聽說你過了元宵就要走。」
陳之報問道。
「是的」
他點頭。
陳之報從身後拿出一壇酒：「今日閒著沒事，想來和你喝兩杯。」
「好啊。」
回到將軍苑，姜尼正在掃雪，穿著單薄的衣衫，凍的臉蛋通紅。
瞧見劉燁好似在見了洪水猛獸，打了個顫，連忙低下頭，不敢偷看。
「別掃了。」
「去後廚弄幾個菜上來。」
他瞥了姜尼一眼。
「好。」
姜尼低著頭快步往廚房走去。
「世子苑的奴婢就是欠收拾。」
劉燁神色不滿。
陳之報沒有多說什麼，進到屋內，解了披風，罈子打開，一股醉人的清香瀰漫。
「二十年份的醉花釀？」
他輕嗅一口，陋眼放死。
「你這鼻子，還是一如既往的靈。」
陳之報啞然失笑。
「咱們七個孩子，也就你敢來和我喝酒。」
「其他幾個，避我和避瘟神一樣。」
「沒辦法。」
陳之報解釋：「誰讓你現在已經自立門戶，他們總歸是要避嫌的。」
「那你就不避？」
劉燁調侃。
「我問心無愧，自然不避。」
陳之報搖頭。
小菜上桌，姜尼在一旁伺候，看著桌上的菜色，嗅著香味，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肚子更是不爭氣的咕嚕咕嚕叫喚起來。
卻又不敢動彈，只能強忍著食慾，將眼睛看向一旁，聽著劉燁和陳之報兩人聊起往昔征戰的事情，也覺得索然無味。
滿腦子想的都是桌上的美味佳肴。
她已經盤算起來，等兩人吃飽喝足，自己收拾盤子的時候，趁機偷吃一點。
她連續十來天沒有吃過一頓飽飯，要不就是吃點別人剩下的殘羹剩飯。
然而劉燁卻連這個機會都不給她，送走了陳之報，便喚來另外兩個奴婢收拾碗筷。
順手將望眼欲穿的姜尼派去柴房劈柴。
十來日的光景只在彈指一揮間，元宵節的時候，七個義子也好，私生子也罷都到齊，陪著徐曉吃了一頓家宴。
正月十六。
北涼王府前。
紅河州的百人騎到齊，消瘦的姜尼牽著青棕馬的韁繩，在風雪中，凍的瑟瑟發抖。
牙齒咬緊了嘴唇，她已經在外面站了兩個時辰，單薄的衣裳根本擋不住凌冽的寒風
若非今早水仙見她可憐，給了張披風，只怕此時已經凍僵過去。
姜尼看著偌大的北涼王府，她知道，從此以後，自己便不在屬於自己。
可夢寐以求許多年的事情，真正發生的時候，她卻怎麼都高興不起來。
因為。
她馬上就要落入另一個地獄魔窟。
她只能認命，
「怎麼還不出來。」
姜尼的目光四處打量，藉此來轉移身上的寒冷。
又等了小半個時辰，劉燁才帶著南宮仆耶和水仙走出來。
「還沒凍死嗎？」
劉燁詫異。
姜尼在心底破口大罵，可臉上卻根本不敢露出任何的不滿。
「走。」
他翻身上馬喝道：「啟程回紅河州。」
聞言，姜尼如釋重負，牽著馬韁繩在前面。
「快些。」
劉燁一鞭子抽在她的身上，衣衫碎裂，姜尼的背上浸出一道血痕。
她發出聲痛哼，咬緊了牙關，強行將眼底的淚水憋回去，加快步伐。
北涼王府門前。
徐曉遠遠的看著這一幕，等到劉燁走遠了，嘴裡嚼咕：「這小子不會真打算用姜尼來出氣吧。」
片刻之後。
王府大門合上。
晝夜兼程。
數日下來，走出去數百里，原本還可以再快些的，奈何牽馬的姜尼又累又餓又冷，根本走不快。
「我走不動了。」
大雪中，她停下來，氣喘吁吁：「殺了我吧，我真的走不動了。」
「走不動了嗎？」
馬背上的男人挑眉，手裡的鞭子落下，兩鞭便抽的姜尼痛不欲生。
兩鞭子下來，雖然皮開肉綻，卻不知怎麼的，原本力盡的身體，突然生出一股力氣，也不是那麼的冷了。
整整一個月。
從正月十六走到了二月十六終於離開北涼，踏入紅河州地界。
這一個月，姜尼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挺過來的，每天渾渾噩噩，不是在趕路就是在挨鞭子。百人騎入紅河州城，最後停在鎮北大將軍府前。
「到家了。」
劉燁翻身下馬，看了一眼姜尼，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布滿血痂，腳上的靴子磨破，露出幾個烏青的腳趾頭，渾身上下，到處都是凍瘡。
「這就是鎮北大將軍府嗎？」
姜尼抬起頭，臉色慘白，身子晃了晃，再也撐不住，栽倒在地上。
「拖進去。」
劉燁笑道：「可不能死了，本將軍還得指望她出氣。」
揮了揮手，兩個士卒將其拖入大將軍府。
「還是咱們紅河州好。」
水仙伸了個懶腰，大散關以西的北涼地界，乃是貨真價實的苦寒之地。
而大散關以東的紅河州，雖然依舊在下著大雪，可卻極為繁華富裕。
到處都是村鎮和平整的田地，官道上，車水馬龍，往來的商人絡繹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