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行

  「婚戒」兩個字,把祝以臨也驚住了。Google搜索

  他情難自禁脫口而出,本意是想做一對定情信物,他們相識這麼多年,好像沒有互相送過正經的禮物呢。

  不過,經陸嘉川一提醒,祝以臨覺得,做婚戒也並非不可以。

  別的情侶談到結婚,要慎重再慎重:適合在一起過日子嗎?對彼此了解足夠嗎?有沒有情感或經濟上的隱患?有沒有家庭矛盾需要解決?

  但祝以臨和陸嘉川不用再考慮這些了,結不結婚對他們而言只是走一道程序的事,對他們今後的相處產生不了多大影響。

  於是,祝以臨想了幾秒說:「好啊,為了戒指,我們順便結個婚吧。」

  「……你、你認真的?」驚喜過頭,陸嘉川有點不敢相信,「你不是開玩笑吧,哥哥?」

  「我幹嘛拿這種事開玩笑?」

  「……」

  陸嘉川被嚇得不輕,呆愣地盯著祝以臨看了會兒,忽然收回視線,低頭盯著地面,啞巴了。

  這個反應在祝以臨的預料之外,他以為陸嘉川會特別高興,積極地和他討論結婚的具體事宜。

  現在是怎麼回事?

  陸嘉川不想和他結婚嗎?還是有別的擔憂?

  祝以臨忍不住問了,陸嘉川卻依舊低著頭,輕聲細語地說:「我考慮一下再回答你好不好?」

  祝以臨:「……」

  考慮?

  他還要考慮?!

  祝以臨非常不高興,一顆飄在雲端的心被陸嘉川給拽到了地面上,但他最終沒說什麼,結婚的確是件大事,他不覺得「大」,不代表別人也可以輕鬆對待,況且這不算正式求婚,暫時被拒絕了也沒什麼。

  祝以臨把自己安慰好了,卻沒想到,陸嘉川這一考慮,竟然晾了他兩天。

  這兩天,他們照常在一起拍攝。

  第一期的剪輯套路取得了成功,現在大家都懂營業技巧了,而且幾個嘉賓在一起相處得久,不需要假裝,真正地互相熟悉了起來,不再那麼拘謹,拍攝效果比以前更好了。

  陸嘉川面對祝以臨的時候,卻有些吞吞吐吐,祝以臨不知道他究竟考慮了些什麼東西,總是欲言又止,不由得懷疑,難道他真的不想結婚?

  他們的關係在節目組裡也基本公開了,隨行的工作人員太多,人多眼雜,沒有不透風的牆,各種各樣的爆料被傳到了網上,但由於沒有所謂的「實錘」,而且恰逢節目組為了熱度炒CP,除了嗑糖的CP粉,其他網友都不當回事,頂多湊熱鬧摻和一句:「陸總追到女明星了?真的假的?」

  祝以臨等了兩天,陸嘉川終於「考慮」好了,故技重施,拎著枕頭來他房裡借住。

  祝以臨打開門,把人放進來。

  陸嘉川覷著他的臉色,小心道:「你是不是不高興?」

  祝以臨冷著臉:「廢話。」

  「……」

  陸嘉川把枕頭扔到床上,討好地來牽他的手,下定決心似的,終於肯對他坦白:「我不是不想和你結婚,我怕你沒考慮好,以後再反悔。」

  這算什麼理由?

  「你以為我和你一樣衝動幼稚嗎?」祝以臨不能理解。

  陸嘉川幽幽地嘆了口氣,他坐在床邊,雙手抱住站在他面前的祝以臨,耳朵貼在祝以臨的心口上,似乎只有這樣,聽著熟悉的心跳聲他才能安心:「我想給你講講我以前的事,壞事。」

  「好,你說。」祝以臨看著他。

  陸嘉川有點緊張,嗓音輕輕的,怕被人聽見似的:「我本來不想說,過去的都過去了,我們正在重新開始,但我的缺點比你想的多,如果不全部告訴你,我怕……」

  怕什麼,他沒說。

  他應該知道,現在不論他有什麼缺點,祝以臨都不會放棄他。

  但只有一個人知道的壞事是秘密,不好的秘密都是隱患,將來某一天,如果祝以臨知道了,會不會覺得他沒那麼可愛了?會不會減少對他的喜歡?

  哪怕只減少千分之一,陸嘉川也承受不起。

  「你還記得,我回家第一天發生的事嗎?」

  「……記得。」

  那時他們還沒斷聯繫,祝以臨獨自過完了他高中的最後一個暑假,陸嘉川被陸豐奎領走,從江城到鴻城,從破舊的老居民樓,到繁華都城裡最昂貴的山頂別墅,陸嘉川茫然且忐忑。

  下車的時候,陸豐奎有急事要回公司開會,把他一個人丟在門口,叫管家照顧他。

  陸豐奎不是一個細心體貼的人,而且也沒必要對他體貼,當時甚至沒來得及介紹他的身份,他被丟下的時候,整個陸家的人都不知道他是誰、來幹什麼的。

  陸嘉川鼓起十二分勇氣,尷尬地做了自我介紹。

  聽聞他是自己爸爸的私生子,陸娉婷公主脾氣當場發作,當著他的面大發雷霆,趕他出去,罵他是來要飯的。

  陸嘉川被趕到了門口,白著一張臉,不知道他那雙穿著廉價球鞋的腳該往哪兒邁。

  好在管家聽了陸豐奎的話,給他安排了一個房間,讓他住著,還客氣地給他準備了晚飯。

  這份客氣也是刺人的針,陸嘉川吃不下飯,也睡不著,抓救命稻草一般抓緊手機,給祝以臨發簡訊,他說:「哥哥,我害怕。」

  祝以臨很擔心:「怎麼了?出什麼事了?他們對你不好嗎?」

  陸嘉川打了一堆字,傾訴自己今日的悲慘經歷。

  但他沒能按下發送鍵,他不想讓祝以臨知道,知道有什麼用?陪他一起難受嗎?不如讓他一個人承受。

  自那以後,陸嘉川就什麼都不說了。

  他不停地說反話,報喜不報憂,把陸家編成了一個人間天堂,希望祝以臨不要擔心他。

  「陸娉婷對我所做的一切,包括但不限於言語侮辱、經濟限制、污衊、故意毀壞我喜歡的東西、逼我幫她背黑鍋,後來,她發現我一聲不吭,從來沒有脾氣,她打壓我都得不到快感,就越來越不把我當人看,帶我去騎馬,害我住院三個月,一起去滑雪,逼我當她社交的襯托,甚至故意當眾侮辱我媽——雖然我沒見過我媽,沒什麼感覺。」

  「……」

  「她做的這些事,陸豐奎知道,她媽也知道,但陸豐奎自己在外面養了私生子理虧,自認為對不起她們母子,縱容她胡來,只要她不太過分就好。但他們眼裡的『不過分』,可能就是別殺了我吧,只要我沒死,陸大小姐不犯法,問題就不大。」

  提起那段灰暗的往事,陸嘉川仍有強烈恨意,即使他走到最後,成為了最終的勝利者。

  「後來,我熟悉環境,適應了他們這個世界的活法,從一隻沒腦子任打任罵的狗做起,給陸娉婷打下手,她是集團指定的繼承人,不讓我接觸太核心的東西,但每次她做錯了事,需要背鍋的時候就會想起我,次數多了,我能接觸到的東西也越來越多。」

  陸嘉川摟緊祝以臨的腰,嗓音發顫,開始揭露自己曾經的「罪行」。

  「我開始給她攪混水,在背後壞她的事,她有個初戀男友,和我們一樣高中時就認識了,相戀很多年,我使了些手段,設計那個男的出軌,拍床照發給她,她傷心欲絕哭了一夜,我第一次發現『勝利』竟然這麼爽,然後一發不可收拾,我攪和了她的愛情和友情,甚至連她心愛的貓都不放過,故意抱走送人,讓她找不到發瘋,然後裝作不經意地讓她看見貓跑丟上馬路被車碾死之類的新聞——我小肚雞腸又惡毒,像個神經病,是不是?」

  陸嘉川仍然貼著祝以臨的心口,不敢抬頭看祝以臨的表情。

  他又說:「當時我想報復,只能做這些,我做不了別的。陸娉婷能欺負我,不是因為她厲害,她就是個沒腦子的廢物,但她背後有人撐腰,而我什麼都沒有,我連你都沒有了……如果當年有人肯安慰我幾句,讓我別那麼絕望,說不定我也能寬宏大量,當個以德報怨的人,畢業後就離開陸家,過自己的生活去,不跟他們計較。但我想不開,憑什麼?憑什麼我不能報復?他們所有人,每一個過得比我開心的,都是我的眼中刺!」

  陸嘉川情緒起伏太大,肩膀微微發抖。

  祝以臨連忙按住他,把他推到床上,抱著他親了親:「……別難過了,你沒錯。」

  「我沒錯嗎?」陸嘉川紅著眼睛,帶著某種哀求似的看著祝以臨,「後來我又做了很多壞事,陸娉婷的舅舅出事了,是我搞的,她的新男友,是個人品低劣的鳳凰男,是我故意找人安排他們認識的,她至今都不知道。我費盡心機,一點點發展自己的勢力,但太慢了,我以為我要再等很多年,才能達成目的,沒想到,我的運氣竟然那麼好,去年的一天晚上,陸豐奎喝了酒回家,突然急病發作,倒在我身邊——」

  說到關鍵的地方,陸嘉川哽住了,他一直反覆地說自己壞,也許不全是介意祝以臨看他的眼光,他自己內心深處的某一個角落,會有一點點良心不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也不知道該祈求誰的原諒,或是明確地告訴他:你沒做錯。

  「……當時只有我在附近,他可能是腦梗塞之類的急病,動彈不了,說不出話,對著我的背影求助。如果我第一時間把他送到醫院,他後來就不會死那麼快,但我從鏡子裡看見了他,也聽見了聲音,卻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任由他病情加重,錯過最佳治療時間。」

  「……」

  「後來他病重住院,昏迷不醒,沒多久就死了,我一直想,好像是我殺了他。」

  陸嘉川揪住祝以臨的衣領,顫聲道:「哥哥,我是個殺人犯,你還願意和我結婚嗎?」

  【請記住我們的域名 ,如果喜歡本站請分享到Facebook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