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這麼宣傳使不得,使不得的啊!」
劈手奪過王東升手裡的宣傳單,再想要繼續去奪他的手機時候,卻被王東升迅速地躲開了。
眼見著王東升鎖了屏,店老闆頗有些氣急敗壞地說道:「哪兒有你這麼宣傳的?我記得林老師是新聞系的老師吧?你作為她的學生,學的就是傳播,實操的時候就幹這些隱瞞事實胡編亂造的事情嗎?」
很明顯,店老闆著急了,也不講什麼語言邏輯,七七八八的各種話都從嘴裡說了出來,已經從一件事扯到了另一件事,早就不是原本的那件事了。
這邊說完,他緊跟著就祈求似的望向林頌靜,道:「林老師,你倒是幫忙說說話呀。今天的咖啡確實是我的錯,可你們……也不能這麼宣傳對吧?這不就是砸我招牌呢嗎!」
面對店老闆的急迫,林頌靜本來還有些疑惑,卻在和王東升眼神對視後,明白了個大概。
而後,她就只是聳了聳肩,道:「學生要做什麼事情,我們老師原則上是不能干預的。」
「那有沒有機會突破一下原則呢?」
「沒有。」
老闆本能地多問了一句,而後就絲毫不出意外地被懟了回來,他一愣,而後才反應過來,「師生」二人這是一唱一和,耍自己呢!
然後,就氣急敗壞了起來,指著王東升的鼻子道:「你……以為我很好糊弄嗎?你是對面學校里的學生對吧?你知不知道,我認識學校的後勤處長?信不信我分分鐘就能讓你這個學念不下去?」
聽見這話,王東升立馬就笑了:「老闆,您這是幹什麼呢?人身威脅嗎?這種情況下,我是可以報警的,您知道吧?」
「呵,好好好,跟我扯這些對吧,我現在立馬打電話,你看看我說的到底是不是威脅!」
人在氣頭上的時候,什麼事兒都有可能做出來,店老闆似乎是受到了天大的刺激,抓起電話就打,一邊撥通一邊還對著王東升指指點點,嘴裡說著些「不要走」、「你等著」之類的話。
王東升臉上只有無奈,對著林頌靜使了一個眼神,二人便一同輕悄悄地向著門外走去,狀若瘋魔一般的店老闆竟然沒來攔,二人身後還不停地傳過來他的話語,只不過語氣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聽起來就好像是馬上要跪在地上了一樣。
「餵?陳哥?喂,是我啊,小周……嗨,瞧您這話說的,上個月咱們不是還一起喝過酒嗎……就品海樓,我坐副陪那個位置……」
那聲音高低起伏,很有韻律,不過在王東升聽起來,與噪音也沒有相差多少,直到走出店門外,呼吸著新鮮空氣,他心頭才算是舒服了不少,但這個時候,一旁的林頌靜卻投來一個擔憂的眼神。
「怎麼了?」王東升笑著轉過頭問道:「擔心我啊?」
林頌靜點了點頭,支支吾吾地說道:「你就不怕……他真對你做出點什麼嗎?」
王東升一攤手:「怕什麼?我又不是你們學校的學生。」
林頌靜呆了一下,喃喃道:「對哦……」
從一開始,王東升就打心眼裡沒把那個店老闆當回事兒,對方一開口的時候,不管是通過神態語氣還是對方找的人,他就明白了這個人的底細。
什麼有人幫襯?扯著虎皮拉大旗而已,上不得台面。
店老闆電話里的那位「陳哥」,來頭不算大也不算小,結合對方後勤處長的身份,王東升很輕鬆就判斷,那人就是自己家樓下的陳叔。
當年王家買房子的時候,很湊巧地買到了順城一個不大但很熱的樓盤,說是樓盤,前後不過十棟樓,臨著山,小區門口的牌子也不顯眼,平日裡就格外的安靜,恰巧吸引了不少教育口工作的人。一個小區里住著三個校長、副校長,哪怕分屬初高中,卻也不常見,但偏偏王東升有這種運氣,讓他在初中沒畢業的時候,就在各位叔叔阿姨的影響下,對自己的人生有了一點點預判。
那位陳叔,曾經就在高中工作,等到退了休,就被聘到了大學城裡工作,所謂後勤處長,也只是一個閒職,官位不大不小,卻能承上啟下、處處幫上忙,平日裡與年輕學生們相處,倒也算是幫忙軟化陳叔那早就提前開始老化的心腦血管了。
而那位店老闆,在面對陳叔這種位置的人,都要如此點頭哈腰,其所謂的「背後勢力」如何,就可以窺一斑而見全豹了,王東升打心眼裡不在意,更何況那人的虛張聲勢狐假虎威也就罷了,偏偏漏掉了一個最關鍵的地方,就更讓人難以正眼多瞧上一眼。
店裡,老闆並不知道王東升心裡是怎麼想他的,只顧著和電話另一頭的「陳哥」拉家常,好不容易聊妥帖了,才想起來去找王東升。
「……好嘞陳哥,明白明白,我想想啊,那個學生叫……叫……」話說到這裡,店老闆猛然抬頭,衝著店門口喊道:「喂!那個誰!你叫什麼來著……」
然而話只說到一半,他就硬生生地止住了,此時的店門口,哪兒還有半個人影?
於是,他就只能一邊賠禮道歉裝孫子,一邊哄著電話另一頭的人,只為了讓自己別再更加難堪一些。
大學城旁邊的街道上,王東升一路陪林頌靜走著,很快就把人送到了關學校大門口,他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就把她逗得花枝亂顫,直到看見學校正門旁的校訓大字,林頌靜才仿佛終於想起來什麼一樣,原地站定,一臉嚴肅地看向王東升,把他也弄得一愣。
「我覺得,你應該像一個商人一樣工作。」林頌靜神情肅穆,一板一眼地說道:「就像是剛剛那個老闆,雖然做事的方法不可取,但他開門做生意,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的店,對麼?」
王東升不喜歡說教,連忙擺了擺手:「不說這些鬧心事兒,剛才說到哪兒了來著?我初中……」
林頌靜沒搭話,而是繼續說道:「答應我,就像我們之前聊的那樣,把工作和生活分開,先把自己的日子整理清楚,好麼?」
這一刻,那張俏臉上的一切,好像是真理一般,直挺挺地朝著王東升撲面而來,由不得他拒絕。
可緊跟著,又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從王東升心頭湧起,她太認真、太專注了,乃至於給人一種,她的世界裡只有他一個人的沉浸感,好像王東升過去的二十多年人生里,從來沒有一個人為了他如此做過一樣。
於是,情緒鑽進腦殼的瞬間,理性稍稍鬆懈了不少,她好像三九嚴冬里的北國列車,披荊斬棘、頂風冒雪、呼嘯而來。
「好的。」王東升呆呆地回答道,點了點頭。
「要保證。」
「我保證,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