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人鬼情未了(十)

  「我真沒有跟他串通好來騙你。」

  「哦,你不用解釋。」

  唐措是真的不想聽解釋,在他看來現代男女之所以在戀愛路上生出許多誤會,是因為感性壓倒了理性,無法進行理智分析。

  可他的理智一直在線。他能理解靳丞的做法,也知道他不可能一開始就跟燕雲串通,與其在這裡解釋來解釋去,說些他都明白的話浪費時間,不如繼續通關。

  靳丞看出他的意思了,不知為何有些落寞,轉頭問燕云:「我們以前就是這種相處模式嗎?」

  冷繆搶答:「不,你還要更無恥一點。」

  靳丞眯起眼,「你似乎在趁機罵我。」

  「你看出來了?」冷繆抱臂,「我就沒見過沒被打還不樂意的,什麼毛病。」

  「你懂什麼,你這樣的一輩子也就只能當個魔法師。」靳丞的嘴炮,打一個冷繆還是綽綽有餘的。

  冷繆自然又被氣到了,但這取悅了燕雲,他笑得格外真誠且愉悅,可見一切歡樂都發自內心。

  「好了,南照到底怎麼死的?」唐措力挽狂瀾,扯回正題。

  「南照其實是荀鈺一手培養出來的,只是荀鈺的身份一直保密,根本沒有人知道他真正長什麼樣子。南照化名閔素素潛伏在荀鈺身邊時,剛開始也不知道這就是他的師父。」靳丞看著唐措,道:「有一點你大概想錯了,荀鈺這個身份是真的。正因為是真的,所以他才會被選為開封府尹,讓所有人對他放鬆警惕。」

  唐措剛才說荀鈺的身份來歷做得太乾淨,可事實就是如此。假作真時真亦假,荀鈺是真名,他在暗地裡做「隱」的首領時,用的身份才是假的。

  「荀鈺把南照派到自己身邊,是因為了解他?」唐措很快想通了關鍵。

  荀鈺作為「隱」的首領之一,他了解整個朝堂的局勢,於是他在合適的時機出現,看似是被架上開封府尹的位置,其實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立於風口浪尖,有人想要借「隱」的手除掉他,他便將計就計。而為了完美地隱藏自己,他不能對任何人泄露荀鈺的身份,還要確保派來的殺手絕不可能殺掉自己,那就只能找個身手好到能糊弄過敵人,又絕不可能殺掉自己的人。

  這個人就是南照。

  作為荀鈺一手培養出來的殺手,荀鈺對他瞭若指掌,無論他出什麼招都有辦法化解。就算失手,大不了自爆身份。

  「你篤定南照不會背叛你。」唐措下了結論。

  「其實劇情線里沒有講那麼詳細,荀鈺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對南照究竟是利用還是什麼,都沒有說。但你的推理是最合理的,南照在荀鈺身邊潛伏三個月,荀鈺都沒有對他表明身份,後來摘星閣詩會,南照自己確定了荀鈺的身份。」靳丞道。

  「荀鈺把他滅口了?」冷繆問。

  「倒也不必把他想得這麼渣吧。」靳丞摸摸鼻子,「荀鈺做事雖然已經非常謹慎,可開封府里又不缺聰明人,還是有人懷疑到了他。摘星閣詩會就是個鴻門宴,一旦確定荀鈺跟『隱』有關,荀鈺的一切盤算都會落空。」

  唐措蹙眉,「所以南照先動手了?」

  靳丞:「沒錯,他是『隱』的殺手,他先動手,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打消別人的懷疑。他還可以趁機解了摘星閣的殺局,然後他再死,一切死無對證。荀鈺保下來了,『隱』痛失王牌,又沒被捏住把柄,自然也可以占據主動。」

  唐措:「荀鈺的目的?」

  靳丞:「他父母雙亡,是回來復仇的。」

  仇人是誰倒是不重要,想也知道是權貴階級,而且不是普通權貴,這才需要『隱』的存在,需要荀鈺下這麼一盤大棋。

  至此,荀鈺和南照的故事明朗了。能成為一個殺手,南照的身世也必定坎坷,他跟荀鈺兩個人,從最初的師徒之誼到最後的為君赴死,難說誰欠誰。

  荀鈺是否後悔沒有早點告訴他真相,這也無從考究。只是唐措隱約從這個故事裡看出一絲別的苗頭來,他不禁看向燕雲,問:「你們呢?」

  他問的是你們,而不是你。

  燕雲驀地嘆了口氣,瞥著冷繆的目光充滿了意味深長,「我們是兄弟。一個隱姓埋名當了殺手組織的首領,平時還在路邊賣賣冷飲,還有一個卻活得光明正大,仕途坦蕩,你說是不是個很老套的故事。」

  不管老不老套,這都像是在影射什麼。

  兄弟,師徒。每個人的劇情線,或多或少都與自身的經歷有關。

  這時,冷繆被遠處亮起的燈火吸引了注意力,舉目望去,他在腦海中將這些燈火逐漸勾連,最終形成了——「似乎……是朵蓮花?」

  唐措也看過去。經過玩家們的口口相傳,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點燈的事情,光亮驅散了黑暗,而原本被白燈籠照得陰森可怖的開封府,也終於有了一絲人氣。

  燈火散落全城,雖然還是少數,但站在最高的摘星閣頂往四周看,還是能隱約看出一個蓮花的輪廓。

  「隱」的標誌就是一朵蓮花,這很好聯想。

  冷繆看向唐措,眼神示意:現在怎麼做?

  唐措又看向靳丞和燕雲,該怎麼做,不得這兩位始作俑者來說?靳丞便只能和燕雲相視一眼,做了個請的姿勢。

  燕雲迆迆然走上前來,道:「另一種通關方法我是真的不知道。烏鴉先生在針對我們,這不是謊話,他不可能把另一種方法直接透露給我。但照如今這個局面看,這個陣就是通關的關鍵。等所有人把劇情點點亮是不可能的,已經有一部分玩家折損了,這朵火蓮花不可能最終成形,所以通關的辦法與這個陣有關,但不是將它描摹出來這種方式。」

  冷繆嗤之以鼻,「廢話。」

  他忽然後知後覺地想到,靳丞一開始對唐措隱瞞了「兇手牌」的存在,那他和燕雲這一路上都沒找到其他相關的劇情點,是不是燕雲故意誤導?

  這一個兩個,都不是好東西。

  靳丞挑眉,「所以呢?」

  燕雲聳聳肩,「劇情毫無提示,系統隻字不提,我能有什麼辦法呢?不如你告訴我烏鴉先生到底是誰,我好找他評評理?」

  燕雲將話題導向烏鴉先生,雖有刻意轉移話題之嫌,但他說的確實沒錯。這怎麼看都像是烏鴉先生干預過後的結果,真正的烏鴉先生,權限應當比老鼠那個假貨的大得多。

  甚至可能超出他們的預料。

  「你難道到現在還沒猜出烏鴉先生是誰?」靳丞不信,而且他一直還有個疑問。他們知道烏鴉先生的身份有假,是得益於燕雲和林硯東的提示,否則根本不會往這方面去想,那麼燕雲又怎麼會無緣無故地開始懷疑?

  靳丞這麼想,也就這麼問了。

  燕雲笑笑,揣著袖子,大方回應:「打個比方吧。屠神之後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如果說神靈是天空的主宰,是一切之造物主。那麼烏鴉先生就是地上的君王,是神靈意志的執行者。但你見過哪個君王是事事親為的?來給你傳旨的,通常都是太監。」

  這比喻,真是過於貼切。

  冷繆不禁問:「你就不怕烏鴉先生現在就過來打你?」

  燕雲聳聳肩,「皇帝哪會親自來打人,他只會下旨搞死我,譬如現在,我們不就被困在這個副本里了嗎?連出去的門都不知道往哪兒開。」

  冷繆:「你還挺搞笑。」

  燕云:「我很開心,繆繆,你也會開玩笑了。」

  冷繆:「閉嘴。」

  畫面收入K的眼底,他笑著,連道三聲「有趣」。雖然燕雲膽大到屠神,雖然K給了他最重的刑罰,但他並不討厭燕雲。

  K不討厭任何人,他只在乎有不有趣。

  此時此刻他正坐在湖面遊蕩的花船里,一盞紅燭照亮了他的側臉。他支著下巴,拿著白玉酒杯,目光越過窗戶,落向了遠處摘星閣高高的塔尖。

  他開始思考今天晚上的事來。

  K發了兩張兇手牌,一張給靳丞,一張給燕雲,還特地安排了跟他們自身有所關聯的劇情。他這麼做,就是想看看在記憶消除的情況下,他們能玩出什麼花樣來,故事的走向會不會有所改變。

  靳丞和燕雲都是絕頂聰明的人,聰明人做事卻時常聰明反被聰明誤,因此當K看到靳丞隱瞞了「兇手牌」的消息,而燕雲一路誤導冷繆時,看得津津有味。

  如果他們最後打起來就好了。

  可是沒有。

  結論:唐措真的是一個毫無情趣的人,石頭精轉世。

  K百無聊賴地喝了口酒,他在這裡,可不是來看靳丞和唐措的愛情故事的。當然,如果他倆能表演一個「你聽我解釋」、「我不聽」、「你到底愛不愛我」、「你愛我還是愛花魁」諸如此類的八點檔故事,K還能勉強接受。

  燕雲也讓人失望,他們到底還是沒能打起來。他打的什麼算盤?是想跟靳丞和唐措結盟,好一起來殺他麼?

  如果真是這樣,那倒是令人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