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肖童和烏鴉先生的注視下,鄭鶯鶯握著匕首遊蕩在精神病院的走廊里,卻不直接找怪物醫生硬拼。
她的戰鬥力還是太弱了,即便有萬象和無名之刃加持,也無法在短時間內變強。所以她選擇了另一種方法——
利用萬象把自己偽裝成怪物醫生的同伴,然後用無名之刃下黑手。她本身實力雖然不強,但下手又狠又快,毫不遲疑。
怪物醫生們雖也都是玩家變的,還保有自己作為玩家時的記憶,可到底無法時刻保持清醒,絕大多數時候都能被她得手。
「404這是把所有點數都加在智力上面了?」烏鴉先生作為一個不怎麼合格的看客,在書架頂上蹦蹦跳跳的,尤其聒噪,「無名之刃有吞噬靈魂的效果,她每殺死一個人,就能變強一點點,殺得越多,她就越強。到了後期,哪怕她不會任何技能,光靠吞噬來的力量也足夠把別的玩家錘死了。嘿,無名之刃,她可真敢,真可愛。」
肖童支著下巴,「無名之刃不是那把企圖殺死祂的匕首嗎?烏鴉先生還說得那麼起勁?」
烏鴉先生冷哼一聲,「匕首是匕首,玩家是玩家。只有邪惡的玩家,沒有邪惡的武器,你以為偉大又聰明的烏鴉先生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嗎?」
頓了頓,他又說:「更何況無名之刃已經被加了詛咒,詛咒受到攻擊的人,也詛咒它的主人。404吞噬的靈魂越多,越有可能遭到反噬。這叫什麼呢?用你們人類的說法,叫——貪心不足蛇吞象。蛇和象多無辜啊,為什麼要被你們拿來做比喻?」
肖童:「你知道你這叫什麼嗎?叫烏鴉嘴。」
「可惡的人類!」烏鴉先生又跳腳了,「你們總是肆無忌憚地調侃本烏鴉大人!!!你們是活該要受到詛咒的!詛咒你們!」
這可真是實實在在的烏鴉嘴了。
肖童勾著嘴角,見他跳腳,自己的心情就挺不錯。反正他又不算是玩家,就算是烏鴉嘴也得落到靳丞和唐措他們頭上。
他拭目以待。
「我也詛咒你!」烏鴉先生跟他打了那麼多年交道,哪會不知道他笑著的時候在想什麼,氣到恨不得在他頭頂拉屎。
要不是他們是同僚,肖童這位典獄長一定是他黑名單上第一名。
分分鐘在副本里搞死他。
這廂烏鴉跳腳、鶯鶯陰人,唐措則還在墳頭蹦迪。
在這過去的短短十幾分鐘時間裡,又有一塊手機墓碑因為電量告罄而爆炸,這次唐措特意提前站遠,等到靈魂光團升起後再去收取。
這個靈魂比起之前一個的顏色就深很多,且顏色駁雜,看著不怎麼幹淨。收取之後,唐措加了三個智力點,又花了幾分鐘平復精神海的動盪。
連續兩次之後,他已算掌握了這個關卡的套路。兩個通關條件,六個小時或倖存六人,唐措自然不會去考慮後者,那就只剩下前一個。
可根據這個靈魂公墓里不同型號手機電量的流逝速度,哪怕是電量最高的一塊墓碑,都撐不了六個小時。
除非唐措提前通關,否則這些墓碑全部會炸開。
系統提示說,只有三個墳墓里的靈魂是活著的,需要玩家將其找出並開棺驗證。如果開錯棺,就會受到懲罰。
這跟棺材自動爆開應該不一樣,那這個懲罰會是什麼呢?
唐措作為一個無所畏懼的猛士,當然是要試一試的。
與此同時,人生的分岔路上,靳丞和冷繆等二十八位玩家已經順利通過出生關卡,並來到了一個密密麻麻猶如樹狀圖分布的分岔路口前。
這就是區域選擇。
「神他媽的北上廣!」
「還有江浙滬啊臥槽,為什麼永夜城都要這麼分,還給我們包郵嗎?我們不買快遞了,直接去風景好點的地方養老行不行啊???」
「不如去成都搓麻將。」
「不要北京不要北京不要北京,老子這輩子都不要再北漂了……」
「你腦子有病嗎?是讓你出生在北京誰讓你去北漂了?當個首都人民不好嗎?」
一道區域選擇題,讓大家的心思都活絡了起來,氣氛也不像之前那麼沉凝。每個人,在出生時否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但如果現在可以選,豈不是很爽?
可是很快大家就吵了起來,幾乎沒有人認為別人的選擇就一定是對的。
北上廣太擠、生活太難;三線小城市又太小,庸庸碌碌。如果生活是座囚籠,那區別好像只是囚籠的大小。
自由也只是個偽命題。
「都別吵了!我們現在想的只能是怎麼容易通關,在哪個地方遇到的阻礙更小。那選一個生活相對簡單的地方不是更好嗎?出生北上廣,你他媽占得到學區房嗎?」
「你以為現在哪裡不要學區房?你去山區好了,坐等別人捐款!義務教育只是掃盲,你去更好的地方、上更好的學,打下更好的基礎,後面的人生才能順,遇到問題才有能力去解決。平淡的日子算個屁,一場大病、一次事故就能搞死你全家!活著的時候千難萬難,求爺爺告奶奶活得像個孫子還屁用沒有,小城市裡誰都跟你講人情到最後誰都他媽不頂用,一上微博人人光鮮亮麗年薪百萬,憑什麼我死了以後還要在這裡想這些?!我都被這狗屁人間折磨得死了一遍了,操!」
說話的中年男人很激動,看起來是個新玩家,也不知死前到底遭遇了什麼,說得唾沫橫飛甚至恨不得抱著頭蹲下來哭。
其餘玩家紛紛語塞,轉念一想,是啊。
死了以後來到永夜城,想到的都是人間的好,那些美好就像鏡花水月,把難處都掩蓋了。現在重新面對這些,那些窒息感便又撲面而來。
靳丞和冷繆旁觀著沒有說話,一個的眼睛裡是冷靜,另一個的眼睛裡是冷漠。冷繆不愛聽人間的那些話,比起那個人間,他寧願待在永夜城。
於是他轉身便走,挑了正對著他的一條路。
北上廣、江浙滬的交叉點,上海。
死前的記憶已經太過遙遠,但冷繆其實就是上海人,住在小弄堂里土生土長的上海人。平時沒啥別的愛好,就喜歡油條配奶茶。出了弄堂口,左邊老字號早餐店,右邊新式奶茶店,都要排隊。
他至今記得逼仄的樓房裡,住在樓上那對夫妻的爭吵和尖叫,以及小孩兒的哭聲。對門的大爺天天坐在門口抽菸,熏得他滿身的煙味,去學校時老師認為是他偷偷躲起來抽了,痛心疾首地批評他並罰站。
冷繆倒是寧願罰站,因為走廊里涼快。
他的舉動讓所有人一愣,那個激動的中年玩家抹了把眼睛,狠狠心,這就跟了上去,再不看其他玩家一眼。
其餘人便紛紛看向靳丞,靳丞攤手,「這才剛開始,你們就覺得難了嗎?」
眾人微怔,目光望向前方那一條條不知通向何處的寂寞公路,隨即恍然。是啊,人生才剛剛開始。
在這片寸草不生的荒原上,除了眼前的路什麼都沒有,所以只能往前走,不管會遇見什麼。
靳丞隨即抬腳,跟上了冷繆的步伐。
典獄長的監控室里,肖童好整以暇地看著眾生百態,又給自己續了杯咖啡。烏鴉先生已經走了,他要近距離地看看鄭鶯鶯,因為小姑娘雖然夠狠,但持久力不行,一次沒得手就被怪物醫生抓住了,抓著腳拖進了診療室。
那地上一道血痕,看著還挺觸目驚心。
肖童喜歡看陷入絕境的人掙扎反擊,有種驚心動魄的美,但此刻他的注意力卻還是在看起來沒什麼特殊情況的唐措身上。
他越看,越覺得喜歡,因為這四個關卡里,看來看去似乎只有唐措是認真地在玩這個遊戲。
靳丞和冷繆遊刃有餘、經驗老到,以自身實力就可碾壓;鄭鶯鶯走的是邪道,她很獨,自然也不會認真參詳什麼遊戲規則來達成目的。
信息轉接公司的那些人中規中矩,頻頻爆頭沒什麼亮點。
只有唐措,他有打破規則的勇猛和無畏,也有看破規則的聰明才智,善於觀察、不斷驗證,不似靳丞那樣張揚奪目,但這樣的人,只要他想就可以活到最後。
譬如此刻,肖童可以確認唐措已經找到了不止一種破關的方法,而且也辨別出了其中獲利最大的一種。
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都被肖童收入眼底。
於唐措而言,他懶,但不會在關鍵時刻偷懶,因為這必定意味著事後要花更多的時間去彌補損失。
用暴力破壞所有墳墓,或者等墳墓因為電量不足全部炸開,是最輕鬆的法子,但既然這是個任務關卡,提供了通關的辦法,那麼通關所給的獎勵一定比暴力破壞要來得強。
他試了一次主動開棺,結果開出來的是一個極具攻擊性的魂體。他需要與這個魂體作戰,贏了,魂體才會變成靈魂光團被他吸收。
與魂體作戰很麻煩,因為它沒有實體,所以唐措直接祭出在《黎明之前》副本中獲得的獎勵——恐怖娃娃。
向敵人扔出娃娃,可釋放範圍十五米的驚聲尖叫,造成持續5秒的精神震盪。
魂體受到精神震盪,唐措再提劍砍去。裁決聖輝瞬間暴漲,將魂體攔腰斬斷。魂體發出悽厲尖叫,那身影扭曲著,很快又從新凝聚成一團,只是顏色比剛才更透明。
唐措毫不手軟,再次攻上,三劍將之徹底打散。
魂體的精神攻擊當然也給他造成了一定的傷害,但正如肖童所說,他的靈魂強度很高,這麼點損傷很快就可以恢復。
此次獲得點數:2,可見主動開棺拿到的點數比起電量告罄而爆炸相差不多。
略作思忖,唐措便選擇——智取。
重新查看手機墓碑上的內容,因為已經看過一遍,腦海中對所有的墓碑都有了初步印象,所以這一次唐措很快就發現了這些墓碑中隱藏著的關聯。
首先是時間,2019年6月25日。
時間是最早被發現的點,看過一些墓碑之後就能知道——這是同一天。
同一天的不同時刻,從當天零點到晚上十二點,什麼時段的都有。既然時間相近,那這些墓碑的主人之間必定存在關係性。
譬如,那個因為下雨沒來得及送餐的外賣員,訂餐APP的界面可以顯示當前定位。他停在了一條叫西山路的地方。
那個因為男友劈腿所以決意分手的女生,最後一條信息的定位也在西山路。唐措又在相隔十幾個墓碑的地方,找到了一段對話框裡隱藏的信息。
西山路,發生了持刀殺人的惡**件。
出了事故,救護車、警車紛紛趕到,還有圍觀群眾,再加上下雨,路口必定被堵。被堵在路口的除了外賣員,還會有誰呢?
這場雨,又持續了多久?
唐措記起有個手機屏幕上好像顯示著當天的天氣預報,一整天的都有。他連忙回身去找,卻在不經意間瞥見一個正在直播的屏幕上,閃過一道冷光。
他蹙眉,立刻看過去。
一個女生在做遊戲直播,一邊跟觀眾調侃還不時停下來吃著海鮮炒麵。她笑得很爽朗,而她背後被落地衣架擋住的陰影里,出現了一個高大的穿著黑衣的模糊身影。
「怎麼有水聲啊?」
「主播你家裡漏雨了嗎?」
評論區有人提出了疑惑。
「滴答、滴答——」雨水,順著那人的衣角低落地板。女生卻還沒有察覺,笑呵呵地說剛搬進來的,房東人很好,新裝修過,怎麼會漏雨。
話音落下,屏幕黑掉。
尖叫。
持續高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