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詭異世界

  餓。

  好餓。

  悶熱逼仄的地下洞窟內,安道明臉色蒼白的握著鐵鎬頭,揮汗如雨,四肢酸軟的他,每抬一次鐵鎬,都要憑藉強大的意志,他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思考,只剩麻木的身軀,宛如快渴死的魚。

  「這次他受的酷刑是眼中釘肉中刺,嘿,眼裡釘釘子,肉里鑽刺,剛恢復就拉過來幹活,還不給飯吃,比我們這些低種姓下人還慘,那些大人物是真夠狠啊。」

  「誰叫這都刺激不了他覺醒家族血脈呢,只要沒覺醒就不把你當人看,高種姓之間的競爭太殘酷了。」

  兩道議論聲在背後的洞窟內響起,帶著些許幸災樂禍。

  「沒想到身為現代人,穿越後竟然會被綁來挖地洞,淪為苦力。」

  聽著身後的議論聲,餓的雙眼無神的安道明停下了挖掘,眼中恢復了一絲靈動和清醒。

  望著這陌生的環境,以及明顯小了一號的身體,他的內心逐漸被苦澀和無奈所替代。

  「這裡的所有人都生活在地下,存在著嚴格的種姓制度,我是所謂的高種姓,但是沒有覺醒家族血脈,被發配到這裡,飯也不給吃,身體還受過重傷…還真慘啊,生產隊的驢怕是過得都比我好。」

  距離來到這個世界已經過去了一周,雖說已經接受了自己已經來到了這裡的事實,但他還是無比懷念從前的世界,畢竟,這裡實在太恐怖和詭異了。

  甚至可以說這個地方完全顛覆了他的世界觀,根本不能以常理度之。

  這是一個存在詭異與超凡的世界,無論是人還是動植物,都具有不死物質,無論受多重的傷,都不會死。

  在這個世界,一切生物都獲得了真正意義上的永生。

  起初,他對所謂的永生還保持著懷疑的態度,直到他親眼看到自己受傷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並且在連續一周沒有進食的情況下,除了感到飢餓和虛弱外,他依舊有力氣幹活,這一切的一切,都震撼了他的三觀。

  這似乎看起來是一件好事,但對安道明來說,這才是噩夢的開始。

  因為,他所在的家族,是一個極其殘酷邪惡的邪教,毫無人性可言,以覺醒家族血脈為目標,家族內所有十歲以上仍沒覺醒血脈的族人,每隔一段時間都將受到極其殘酷的折磨,用來刺激血脈的覺醒,簡稱刺激法。

  因為無法死亡,所以被掏心掏肺也依舊能夠恢復,但受的傷越重,恢復的越慢,所以刺激法通常都是以活埋,剝指甲為主,只有那些經歷過十次刺激法,長時間依舊沒覺醒的族人,才會承受更恐怖的剝皮抽筋,下火海油鍋之類的極刑。

  而一旦到了程度,基本上也等於被家族放棄了,如果承受不住酷刑,精神和肉體崩潰,不死的身軀便會在折磨中會產生畸變,變成醜陋的畸變體,至於靈魂…則會變成厲鬼。

  沒錯,血肉和靈魂依舊永生不死,但人則會扭曲分裂成怪物和鬼。

  在沒有實力的前提下,永生並不代表能夠為所欲為,或許有時候能夠死亡並不是一件壞事,也可能是一件幸福的事情,畢竟,有些東西是比死亡還可怕的。

  「我已經經歷過十次刺激法了,下一次將會承受更加嚴重的極刑。」安道明臉色有些凝重,從消化的記憶來看,這具身體經歷了眼中釘肉中刺,算是已經比較接近嚴重的刺激法了,包括長時間不給他進食,丟進地窟里挖洞,這說明家族已經做好放棄他的打算了。

  按照記憶當中以往經歷刺激法的經驗,進行那最可怕的極刑可能要等一兩周,也可能就在明天。

  「受盡苦難精神崩潰後連死都做不到,只能變成怪物和鬼…真是見鬼的地方。」

  「這原主莫非承受不住眼中釘肉中刺的折磨,變成鬼跑了?現在換成我背鍋了。」

  安道明苦笑一聲,這個世界簡直就是地獄級難度,如今的當務之急是逃走,但要命的是,他就算想跑都難,這裡可是地下深處,整個地窟的人都禁止前往地面,而在地面之上,相傳擁有大恐怖,到處都是猛鬼。

  據他所知,這裡的人類不僅擁有不死之身,其中一些人還擁有詭異強大的能力,封鎖了地下,就憑他這長時間沒進食的虛弱身體,在路都不熟悉的情況下,能跑出去的希望渺茫。

  「這所謂的血脈覺醒到底是什麼,如果在執行刺激法之前我還沒有覺醒…我會想死都難,我可不想變成鬼。」

  深深的茫然和緊迫感充斥在他的心間。

  「臭小子,還愣著做什麼,誰叫你停下來的,趕緊幹活,上面可是發話了,我們兩個的活都交給你了,只負責盯著你,你可別想偷懶啊。」

  「跟你說話呢,聾了嗎,真以為自己還是高高在上的高種姓啊,我呸,在不幹活信不信我抽死你?!」

  兩道厲喝聲迴蕩在狹小悶熱的地窟內。

  聞言,安道明轉身看了過去,雙眼微眯。

  入目中,狹小的地窟內空蕩蕩一片,除了他之外,並沒有看到任何人影。

  而在空中,一塊黑糊糊類似土豆狀的食物,此刻正懸浮在空中。

  除此之外,更詭異邪門的是,一條藤鞭憑空抖動著,並沒有被任何人抓著,像是自己活了般襲了過來。

  「啪。」

  手掌高高抬起,安道明準確無誤的緊緊抓住了這根抽過來的藤鞭。

  血液順著手掌縫流淌而下,但他卻面不改色。

  「你居然敢還手?該死,你想造反嗎!」

  驚怒聲憑空出現,迴蕩在空蕩蕩的地窟內。

  藤鞭被繃的筆直,一端被安道明牢牢握著,另一端神奇的懸浮在空中,並沒有被任何人握著。

  此刻,安道明一步步朝鞭子的另一頭走去,而在走的同時,他閉上了眼睛,抬起了另外一隻手,開始不停地揉自己的雙眼。

  隨後,他緩緩地睜開了雙眼,並且用力眨了眨。

  神奇的一幕出現了,隨著他突然做出這奇怪的舉動,在他的視野當中,眼前這空蕩蕩的地窟內,突兀出現了兩道人影。

  這是兩個身穿粗麻布,蓬頭垢面,眼窩深陷的青年,黝黑的皮膚下,是瘦骨嶙峋的身軀。

  其中一人是個跛子,手裡拿著個黑黢黢的土豆狀食物,一臉不善的盯了過來。

  另外一人雖然四肢健全完好,但個頭很矮,滿臉麻子,目測只有一米五左右,此刻正手握藤鞭,滿臉憤怒但卻帶有一絲不安的大喊道。

  「你…你想做什麼,你別過來啊,我們有兩個人,你才一個人,你要是在敢前進一步,我就喊人來收拾你了。」

  面對對方的威脅,看著幾步之遙的麻子男,安道明停下了腳步,低下頭摸起了自己的眼睛,直接無視了面前的兩人,自言自語起來。

  「又消失了,到底是我眼睛出了問題,還是我開始出現幻覺了?」

  來到這裡一周,這種情況並不是第一次出現,有時候眼前的人會突然消失,可四周仍然存在動靜,這一度讓他認為自己是不是身體出問題了。

  但好在這種情況出現的並不頻繁,總共也沒兩次,思來想去,他覺得這很可能跟這具身體經歷眼中釘肉中刺有關,眼裡被釘了釘子,雖然自己癒合了,但造成的創傷依舊還在,並沒有完全修復,到現在他仍感覺到雙眼隱隱作痛。

  「大概是眼神經被傷到出問題了。」

  想通後,安道明並沒有繼續放在心上,這才看向面前的兩人,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冷冽的笑。

  「知道嗎,我已經很久沒有進食,餓的發瘋。」

  「這段時間,我的腦海當中一直有個聲音告訴我,太餓了,實在太餓了,為什麼…」

  「為什麼不吃掉你們兩個?」

  「反正,我很快就要進行刺激法了,就算吃掉你們兩個低種姓,又能把我如何呢,你們說是吧?」

  幽幽的聲音迴蕩在地窟中,他的這種瘋狂且病態的狀態著實嚇到了麻子男和跛子,讓他們有些不安的倒退了一步,先前的囂張氣焰消失了,眼中開始露出恐懼,並且被勾起了一些不好的記憶。

  在家族困難時期,高種姓以低種姓為食的事件並不是沒有發生過,像豬肉一樣被端上餐盤,最可怕的是,這頭豬還是會不停生長的豬,被割了吃,吃了割。

  而且他說的沒錯,最殘忍的結果無非就是承受刺激法里的酷刑,就算兩個低種姓被吃掉幾塊肉,也根本沒有人在意。

  低種姓之所以是低種姓,就是因為太弱了,而高種姓生來強大,體質和力量都是低種姓的數倍,所以哪怕是像如此虛弱的安道明,要是真發起瘋來,他們也發怵,再加上來自高種姓曠日持久的威懾,他們內心還是相當害怕的。

  雖然他們人多,可誰是老鼠是誰是貓還真不一定。

  「兩個蠢貨,真以為我是軟柿子嗎。」

  看著兩人因為自己兩句話就被嚇的變色,安道明並沒有感覺到意外,他知道低種姓的缺點,也知道高種姓的優勢。

  惹誰不好,偏偏要惹一個快要執行極刑刺激法的存在。

  他都要被剝皮抽筋了,比死都可怕,難道還怕兩個為虎作倀的小人,受這個氣?

  在兩人驚恐的目光中,他大步走了過去。

  「來人啊,殺人啦,高種姓殺人啦!秩序者救…」

  看著安道明大步走來,手握藤鞭的麻子男用力扯了扯,發現根本拽不動後,他便扔下藤鞭,驚恐的朝洞窟外跑去。

  但很快,光芒出現,一個由木頭打造的柵欄出現在出口,封鎖了洞窟,將其隔絕。

  而麻子男此刻便緊緊抓著柵欄,朝著柵欄外撕心裂肺的大喊著,恨不得從柵欄的縫隙中擠出去。

  然而,他的話只來得及喊出前半句,脖子便被一根藤鞭抽中,緊緊纏繞住,連帶著聲音也根本戛然而止,甚至連一聲慘叫都發不出。

  伴隨著窒息與劇痛,他的雙手下意識的緊緊扣住藤鞭,可這藤鞭宛若緊箍咒一般,根本解不開。

  一股巨力從藤鞭上襲來,麻子男身體不受控制的向後倒退倒下,雙眼暴突的他,雙腳在地上胡亂蹬著, 他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逐漸遠離柵欄處所透過來的光亮,而他的身軀,被一根藤鞭拉著,逐漸被昏暗的洞窟所吞沒。

  就像是被一隻擇人而噬的怪物,從頭部一點一點吞下,直到雙腳也消失不見。

  至於跛子,從始至終都僵在原地,面對安道明的強硬反抗,來自低種姓深入骨髓的敬畏,他自始至終都沒敢襲擊,也沒敢移動一步。

  相比於麻子男的囂張,面對落難的高種姓,他還是做不到落井下石,也正是這份忌憚,才讓他現在充滿了後怕和慶幸。

  「咯吱…咯吱」

  昏暗的地窟內,咀嚼聲迴蕩,安道明手裡握著一塊拳頭大的白色根莖,半個硬窩頭,有些費力的啃咬著。

  強大的飢餓感,迫使他囫圇的快速吞咽了下去,感受著食物入腹,他發誓,這輩子都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雖然只是簡單的植物根莖,半個窩頭,但卻好吃到他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看著角落一個昏死過去,血肉模糊徹底老實的麻子男,一個瑟瑟發抖,鼻青臉腫的跛子,他的眼睛微微放光。

  麻子男藏起來的食物已經被他吃了,接下來就該跛子了。

  「安殿下,給…我的食物都給你,求求你只要你不吃我肉就行。」

  看著那兩眼冒光的眼睛,接受過毒打的跛子嚇得趕緊的將自己僅剩的黑黢黢的土豆狀食物遞了過來。

  安道明自然沒有客氣,也沒有在意這土豆狀食物究竟髒不髒,就這樣囫圇的塞入嘴中,咀嚼了起來。

  而隨著他進食的時候,他忽然聽到了一些奇怪的聲音。

  「哪來的雨聲?」

  有些好奇的環顧四周,嘩啦啦的水聲隱約間傳來。

  聲音由遠及近,短短片刻間,從模糊到清晰,在到震耳欲聾。

  安道明有些茫然。

  這地下深處,哪來的水聲?難道是地下暗河?可不應該啊,要是有地下暗河,怎麼可能現在才聽到聲音。

  突然間,他發現自己有點頭暈目眩起來,像是迅速發起了高燒,意識變得模糊,雙眼變得眼花。

  緩緩地,眼前的昏暗洞窟,被挖掘的坑坑窪窪的牆壁,在他的眼中變得扭曲起來,甚至就連眼前的麻子男和跛子,也正在快速的變得畸形。

  一切的一切都在坍塌,震動,所能看到的一切事物,都開始變得和猙獰起來。

  像是被攪動的水波倒映出的畫面,怪誕而又扭曲,令他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轟隆!」

  沉悶的雷鳴聲而耳畔炸響,在一片混亂的狀態中,安道明忽然發現大量的雨點打落在自己身上,噼啪作響。

  這一幕讓他微微一愣,有些沒反應過來。

  奇怪,自己明明在洞窟里,哪來的雨淋下來的?

  睜開雙眼,那種糟糕怪誕的感覺不僅消失了,甚至就連扭曲的洞窟和麻子跛子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陌生的環境。

  暴雨如瀑,熾盛的電光閃過,安道明渾身濕漉漉,手中握著一團泥巴,望著漫天的雨水,望著遠方的霓虹高樓,又低頭望了望手中的泥巴,僵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