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章 都在局中

  知道了一鱗半爪的消息,時不虞並不急著做什麼,日子過得一如既往。

  可同住一個屋檐下,言十安知道她話本看得少了,多數時間給了最靠里的書架,那裡放著的,是他收集的各家消息。

  期間,七七已經按計劃消失於京城。亂葬崗又一次拋屍,並沒有得到更多信息。還知道給朱凌打掩護的是禁軍中一偏將,凌晨偽裝成倒夜香的將屍體帶出城,在離亂葬崗不遠的地方停一天,晚上再去亂葬崗拋屍。

  往裡一深查,卻是太師的人。

  可有了程淨的事在前,兩人都已經不那麼輕易認定了,繼續往深里查,確定他是否真是太師的人。

  一段時日下來,時不虞院裡的書房牆上已經掛了數張無裁剪的大宣紙,或是圖紙,或是密密麻麻的字跡,她時不時會再往上添上一筆。

  萬霞推門進來:「姑娘,七公子遣人送了信來。」

  時不虞嘁了一聲:「七阿兄總不能是邀我去欣賞他的酸詩,我可不去。」

  「瞧著像是五公子的字跡。」

  五阿兄?

  時不虞忙接過信,看信封上的字還真是五阿兄的,封口完好無缺,可見七阿兄也未打開來看。

  她拿小刀小心的挑開,抽出裡邊薄薄一張紙來。

  「小十二,近安。聽小七說了你的近況,吾甚安心。你所問之事是愚兄所為,不必追查。京中表面平靜,實則處處暗礁,不可大意。若遇難事不必退卻,兄十一人皆是你的靠山。兄:曠景。」

  時不虞來回看了幾遍,慢慢按著折印將信折回去。

  萬霞在一旁也看到了,笑道:「姑娘可以放心了。」

  「不是他。」時不虞輕輕搖頭:「五阿兄從不說多餘的話,那句『不必追查』多餘了。」

  萬霞接過信去看了看,結合五公子的為人,這句確實多餘,不過:「五公子這麼說便是自己人,姑娘不必把這事掛在心上了。」

  時不虞走過去看著地圖沒有說話,心裡隱隱有了猜想。

  萬霞低頭又看了看信:「五公子說十一人皆是姑娘你的靠山,豈不是說……」

  問題就在這裡。

  時不虞看著地圖上被她用硃砂劃了一道的新斧鎮,她的阿兄並未全部入世,還有四人陪在白鬍子身邊,年紀最長的三阿兄已經四十好幾。她曾問過白鬍子為何還不讓三阿兄離開,白鬍子只說時候未到。

  五阿兄這麼說,是時候到了嗎?他們的入世時機,和她有關?還是……和言十安有關?

  「阿姑。」

  萬霞走到她身後:「阿姑在。」

  「我好像,站到了這一局的中心點上。」

  萬霞笑,神情難掩驕傲:「您何時不是?」

  時不虞似是笑了笑,白鬍子這一局棋下得挺大,並且將她放在了陣眼上。

  「你猜,事了後白鬍子還敢見我嗎?」

  萬霞忍笑:「為了鬍子和頭髮著想,怕是會要躲一躲您。」

  「他能躲哪去,我燒了他的老窩。」時不虞把信重重的放在書案上,轉身推門離開。

  萬霞走到門口,看著去到風雨廊上坐下趴在手臂上的姑娘,隱隱有些明白過來。

  在和老先生博弈的這一局裡,姑娘看樣子是輸了,所以這會才不高興。

  這種時候時常有之,萬霞習慣了,熟練的開始哄人:「言管事剛才送來了極新鮮的鮪魚,晚上吃魚膾可好?」

  時不虞舉高手做點頭狀,決定以後要多多的假裝生氣,這樣就可以多吃到幾回魚膾了,阿姑的刀功比朱家的廚娘都好,真正的薄如蟬翼,吃到嘴裡,哇,嫩!

  ***

  轉眼已是七月初,時不虞來京中已經一個半月,可正在追查的所有事好像都卡住了,沒有絲毫進展。

  羅伯有些著急起來,終於忍不住道:「公子,我們是不是太過高看她了?」

  「何謂高看?何謂低看?」言十安蘸了墨繼續寫字:「我們在京中數年,暗樁埋了不少,路子也走通了數條,可你要說真正做成的事又有幾樁?而她才來多久,若她是急於求成的人,那才是高看了她。她這般沉得住氣,我反倒更相信她能成事。拿我和她年歲相當時比,我不如她。」

  「可也不能什麼都不做。」

  「你又怎知她什麼都未做?萬霞已經連續數日出門了。」言十安放下筆:「我等得起。」

  正說著話,外頭來報:「表姑娘過來了。」

  言十安看羅伯一眼,羅伯看懂其中的警告之意,低頭退至一邊跪坐下來。他是有些著急了,畢竟,他已經不再年輕。

  「在忙?」時不虞對這書房熟得很,徑直走到他對面坐下。

  「下月便秋闈了,先生布置了些功課。」言十安拿帕子擦了擦手,邊看向對面的人。自相識至今,她始終從容鎮定,不曾有過任何改變。

  看到她手裡拿著的東西,他問:「這是什麼?」

  時不虞將畫紙鋪開:「我試著復原了拋屍亂葬崗那七人的相貌,跟你要幾個畫技不錯的人幫忙描畫幾份。」

  「你想查他們身份?」

  「不到一個月時間就死了七個人,這麼算下來,一年下來少說也得死六七十。」時不虞轉頭看向書架上滿滿的書:「便是為了不引起恐慌,這些人也不能全是京城的。之前我給外地的熟人去信,讓他們打聽打聽可有長得好且失蹤的男女,剛剛收到一封回信。有。」

  時不虞轉回頭對上言十安的視線:「會這麼快給准信,是因為前不久就發生了一件事,一個姑娘上街賣繡品,眾目睽睽之下當街被擄走。因著那姑娘長相不俗,對她有心思的不少,他們互相懷疑,鬧得頗大,還驚動了官府。」

  「你把他們畫出來,是想找到失了孩子的人家,讓他們認人?便真是他們的孩子,朱凌沒露出馬腳之前,我們也不知這背後是誰,於我們來說有何用?」

  「我有懷疑的人。」

  言十安看羅伯一眼,他說過,時姑娘絕不會什麼都不做。

  把手按在畫稿上,言十安也不問她懷疑的是誰,只是道:「我會讓人多描幾份,交待下邊的人去查。」

  「你的人去燕西郡以外的地方。」

  又是燕西郡。

  鬧水匪的奉先河在燕西郡內,送走時家人的碼頭,時家人藏身的山寨,都在燕西郡。

  言十安覺得,這一郡,當是有時姑娘非常熟的人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