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言則解惑

  言則也想起來第一次見面,時姑娘送給公子的那份見面禮,如今那幅寫著朝中百官名字的長卷還放在公子書房最顯眼的位置,公子每每思考時必要展開來細看。

  「正如姑娘說的,確實是試毒。」言則解釋道:「公子身份太過特殊,並且沒有試錯的機會,我們誰也不敢冒險。」

  時不虞倒也理解,完全沒有要去改變他們行事的打算,反正已經被她破壞得差不多了,她好奇的是:「所以你指甲里真有玄機?我能看看嗎?」

  「玄機不是在指甲里。」看姑娘好奇的眼神,再一想到公子對她已是什麼都不瞞著,問什麼答什麼的狀態,他便也坦承:「小的隨身攜帶了銀粉,只需沾上些許在指尖便可用來驗毒。」

  「……」

  這實在是太簡單了些,時不虞覺得她會好奇,都是因為她把事情想複雜了,不知道的時候會好奇,一旦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就不稀奇了。

  吃著糕點,時不虞想了想在貢院吃不好睡不好的人,頓時吃得更香了。人嘛,最重要的就是吃好喝好睡好,過得舒舒坦坦,和這個比起來,不那麼出息也沒關係。

  當然,她只敢偷偷在心裡這麼想,要是說給阿姑聽,阿姑肯定又要給她喝苦茶。

  阿姑素來最看不得她像條懶蟲,恨不得天天帶著她拳打腳踢,身體倍棒。

  可是,躺著多舒服啊!

  偷偷看阿姑一眼,時不虞決定一會就要去躺躺,反正只要她睡著了,阿姑就不會強行拽她起來。

  吃著好吃的,耍著小心機的時不虞心情好得不得了。

  「姑娘,羅青來了。」

  時不虞臉一垮,言則來找她都是小事,羅青來找她最次也是正事,還有可能是大事。

  她可以不見言則,羅青卻是一定要見的。

  嘆了口氣,她擺擺手,示意放人進來。

  果然,羅青送來的並不是好消息:「沉棋先生在京府撞柱子了!」

  時不虞心一沉:「人怎麼樣?有沒有大礙?」

  羅青也是讀書人出身,平素再冷靜,此時心潮也起伏不定:「他在現場留有手書,說:任何人不得動他,若他活著,他要死在那;若他死了,他要爛在那。」

  時不虞放下糕點,邊往外走邊問:「何時的事?發生了什麼?」

  「就剛才。」羅青跟著她往外邊,一邊回話:「沉棋先生在京城留至今日,就是想為女兒討個公道,可時至今日案子完全沒有說道,就好像沒這回事一樣,他便去找李晟問詢。李晟以公務繁忙為由拒絕見他,他敲了堂鼓,之後發生什麼還不可知,只知他從衙門出來後就撕下裡衣寫下血書,之後就撞了衙門外邊的柱子。」

  萬霞拿了披風快步上前給姑娘繫上,並讓人去備馬車。

  「去請大夫。」時不虞腳步一頓,聲音沉了些許:「吩咐下去,把文人書生的氣節挑起來,去把京府給圍了。給我七阿兄送信,在浮生集把這事渲染開來,能鬧多大就鬧多大。」

  「是。」

  上了馬車,時不虞沉默下來。

  萬霞給她把披風攏了攏:「姑娘在生氣?」

  時不虞搖搖頭:「只是……第一次感覺到了謀士的無奈。」

  「姑娘覺得自己算計了沉棋先生?」

  「沉棋先生德高望重,我尊重他。」時不虞低下頭去把玩自己的手指:「可我是言十安的謀士,首先要考慮的是此事於他是否有利,可以利用這件事去做什麼,可以達成怎樣的目的。」

  時不虞自嘲的笑了笑:「總覺得自己壞得很。」

  「可最後的結果,於沉棋先生來說不也是為他的女兒討回了公道嗎?」萬霞溫聲道:「兇手是那樣一個人,若非姑娘你,誰能替那些枉死的人討回公道。至於過程如何,誰利用了誰,和這個結果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麼?」

  時不虞抬頭看著車頂片刻,笑了:「阿姑說得對,只要結果同樣也是沉棋先生想要的,我對他就不虧心。」

  見姑娘想通了這一點,萬霞放下心來。老先生曾說姑娘聰慧無人可及,只是太過年輕了,一顆心沒有被千錘百鍊過,難免有些婦人之仁,得由她來看著些。

  眼下看來,還是老先生了解姑娘。

  馬車停下來,萬霞手快的拿帷帽給姑娘戴著。

  她們算是來得快的,但眼前也已經人山人海。

  護衛上前開闢出一條路護著她去到最前邊,就見沉棋先生還趴在柱子旁邊,圍在他身邊的看穿著應該也是文人。

  而衙門,大門緊閉。

  時不虞想了想此時上前的利弊,決定稍等片刻,豎起耳朵聽旁邊人的對話。

  她得到的消息快,此時來的都是附近周邊的人,真正相關的人卻沒有,也不知有沒有人去請大夫,反正眼下沒看到大夫模樣的人。

  大概沉棋先生實在是口碑太好,又或者說死了那麼多人實在是太過天怒人怨,所有人都站在沉棋先生那邊,把朱凌罵了個狗血淋頭。

  至於李晟,自然也沒什麼好話,只是在衙門面前,到底是膽怯了些,沒敢罵得太大聲。

  就在這時齊心到了,他都沒看到時不虞,小跑著上前去看老友,那一聲聲叫喚,聽得時不虞都難受極了。

  又等了一會,羅青帶著大夫來了。

  時不虞帶著大夫上前:「老師,我請了大夫來。」

  齊心在來時就吩咐下人去請大夫了,見她請的大夫來得更快,可見上心,忙讓開一些道:「快來看看,叫他都不應我。」

  大夫上前檢查。

  離得近了,時不虞才看到他撞得實在是狠,額頭上血肉模糊,血流了一臉。在他下定決定的那一刻,他大概是真的想就這麼撞死了去。

  時不虞蹲下身來,伏在膝蓋上看著大夫處理他額頭上的傷口,心思越加澄明。

  她不必去想是不是利用了沉棋先生,但凡有其他法子,他都不必做如此自傷的事,只要能替他的女兒討回公道,就算是利用,也是好的利用。

  所以,不必愧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