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時不虞的提前布局,言十安對這些事可以說盡在掌握,出的每個主意,做的每個決定,都顯得格外舉重若輕。
曾顯以前只以為他才學好,才能一直壓自己一頭,這番接觸下來才知道,他厲害的遠不止如此,心下也才明白,以竇元晨和莊南的家世為何都願意與他相交。
幾日後,曾顯將所有證據上交刑部,為父申冤。
如時不虞所料,便是皇帝恨不得將他斬了,在這些證據下也只得黑著臉罷了曾正的官職,曾家三代不得為官。
「父親,兒子不解,為何?」曾顯扶著父親在上首坐下,看著短短几日便仿佛老了十歲的父親滿心不忿。
「您破了多少大案,多年辛苦換來一個不近人情的官聲,卻因著三天未能破一個案子便將您投入大獄!這案子交到李晟手中數日不也未找到兇手嗎?為何他就無事?如今交由刑部和京府共查,也未定期限,為何只有您要付出如此大的代價?」
「我被罷了官,曾家不能繼續住在官邸了,讓人去和你娘說一聲,立刻收拾東西,天黑前要搬走。」曾正眼睛微眯:「再派人去旁支通知一聲,讓能做主的儘快過來一趟。」
「爹!我在問您……」
「這就急了?」曾正看兒子一眼:「眼下是曾家的危機,但也並非全無好處。京中風譎雲詭,偌大家族本就不該有如此多人留在京城,眼下正是讓他們回族地的好機會。身在官場,浮浮沉沉,只要不是斬立訣就有翻身的機會。我只是被罷了官,家人卻無損,這已是最好的結果。」
曾正擺擺手:「去吩咐一聲,回來和我說說你是怎麼找到這些證據的。」
曾顯向來崇拜父親,這幾天的事又實在有許多可說的,他趕緊去門口吩咐了幾句便回來坐到父親下首,仔細將事情一一道來。
曾正半閉著眼睛聽著,一直等他說完了才問:「竇家和莊家沒有攔著他們?」
「沒有,他們就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家子弟在外做了什麼,莊南還把家裡的輿圖偷偷帶了出來,當天回去就挨了十軍杖。」
輿圖太過重要,只有皇宮才有完整的整幅江山圖,帶過兵的武將家中也有,但都只有部分,全是在軍中時所繪製,只要不是範圍太大,這事向來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莊老將軍莊明是啟宗皇帝時期的人,當年時局最混亂的時候由他掌著禁衛軍,可見有多得信任。後來他早早就交權榮養,皇上記著他的好,將他兒子莊敬提了上去,一步步做到禁軍統領,啟宗皇帝駕崩後又得先皇看重。
可惜好景不長,現在的皇上登基不久便將先皇的人全換了,莊敬遷為輔國大將軍,名頭聽著響亮,卻只是個散官,他便知道新皇不想繼續用他,也就老實榮養起來。
大概是他表現得足夠好,新皇后來啟用了他兒子,也就是莊南的父親莊澤,如今為右神武統領,不出意外的話,莊南將來也是要進禁軍這一畝三分地的。
一家幾代人都在禁軍,家裡有京城城防圖實在不足為奇,莊南偷偷帶出來的正是這個。
曾正在腦子裡翻了翻莊家的老底,怎麼看也和曾家素無往來,為何會允許長房嫡子摻和進他家的事來?
至於竇家,倒是有點交情。
還有那個言十安……
曾正看向兒子:「全程是言十安為主,他們倆人為輔?」
「是,兒子也覺得驚奇,他們對言十安似是非常信服。」
這就有意思了,曾正又問:「這個過程,可順利?」
「不算順利,有過找錯的時候,也有過判斷失誤的時候,但十安兄並不因此急躁,而是重新導正,繼續去找對的方向。」想起這幾天的相處,曾顯道:「父親,十安兄值得相交。」
曾正在大理寺多年,對有些事極為敏銳,就比如言十安,他會疑他賣好給曾家的用心和目的,但是他並不會因此否定他對自己的幫助,若非他們找到證據駁了那些罪名,他不會只是罷官這麼簡單。
所以聽兒子這麼說,他道:「古來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他敢在此時幫你就是難得,若說算計,害我破不了案的不是他,把我下獄的不是他,想要坑害我的也不是他。若他的算計只為和我曾家結交,為父不覺得他高攀了你。能讓竇家和莊家都允許自家孩兒跟著他胡鬧,可見對他的認可,以如今曾家的處境,顯兒,是你高攀了他。」
曾顯應是:「孩兒記著。」
管家在門外稟報:「老爺,各房的人到齊了。」
「你隨我過去,趁此機會見識見識曾家這張皮下都是些怎樣的牛鬼蛇神。」曾正起身:「多聽多想,不必說話,為父今日做一回你的先生,給你好好上一課。」
「是。」
這邊曾正教子,那邊十安等來了蘭花姑姑。
「公子近些日子辛苦了。」
言十安笑了笑:「姑姑今日前來,可是母親有事要吩咐?」
蘭花在心裡嘆氣,早在公子脫險那日她便說要過來看看公子的傷,夫人說,既然是在他們自己的局裡,便不會傷得嚴重。理是這個理,可感情上來說,不是這麼回事。
只是如今夫人對時姑娘存了成見,又覺得公子和時姑娘聯合起來,反倒將她這個母親排除在外,越發聽不進去勸了。
「公子設局那日夫人便進宮了,以身體不適為由在宮中住了幾日,今日方出宮。」蘭花溫聲解釋:「夫人也無需裝病,這些時日一直咳嗽不止,御醫來了幾個,都說夫人繼續這麼下去怕是要得癆病,皇上便留了夫人在宮中養病。」
言十安皺眉:「癆病並非短時間可得,定是拖得久了才會如此嚴重,之前一直未看大夫?」
見公子關心夫人,蘭花鬆了口氣,這便好,情分仍是在的:「才開始咳的時候看過大夫,後來一直拖拖拉拉未好,便這般了。」
「還得辛苦蘭花姑姑勸著母親按時吃藥。」
「是,公子放心,奴不敢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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