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十安問:「你不想儘快完成交易嗎?」
「想啊,我想回去看白鬍子,不親眼看到,總擔心他們在騙我。」
時不虞往後靠在隱几上:「可自小他就教我不著急,越急越容易錯,也不可走捷徑。他說一條路走的人多了,哪裡有坑哪裡有坎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懸崖邊上會有人做出警示,有危險也在明處,便是摔了傷了,經過的人看到了總能搭把手。而捷徑走的人少,反倒危險重重,還容易走錯路,最後未必能比他人先到一步。」
言十安看著沉靜下來的人:「從來沒人和我講過這些道理。」
「也就是沒人自小在你耳邊念叨,你這會才能一臉羨慕,聽得多了,你就想跑了。」
「長大後再想起,也是笑著的不是嗎?」
這倒是,時不虞點點頭。
「我卻不願意去回想,因為無論想到哪個年紀,哪個階段,我都是同一個模樣,太過乏味。」言十安學她一樣靠進隱几里,只是平時板正慣了,便是靠著,腰也是挺著的。
突然的,他把話題轉了回去:「我入局。」
時不虞看著他:「你不必把自己都算計進去。」
「順勢而為罷了。」言十安輕撫自己的手臂:「這個局起自於章續之,我是被他陷害的一方,無論最後走向如何,皇帝都疑不到我們身上。我的人始終追尋不到他們從宮中拋屍出來的路子,也沒跟到那些去擄人的,他們定有一條極為隱蔽的路線,必須找出來才行。」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願意冒這個險。」言十安朝她笑了笑:「而且,你定會護住我的,是嗎?」
時不虞看不懂他這個笑容的含義,她只知道,此時的言十安和平時很不一樣。
她坐起身,鄭而重之的承諾:「我不會讓你有事。」
想到什麼,她將荷包拿出來,將裡面的東西都倒在書案上,先將最顯眼的小球遞過去:「這個給你防身,回頭我就找大阿兄再要。」
言十安一愣:「這是你大阿兄給的生辰禮物,怎能給我?」
「你的命更重要。」時不虞擺擺手,又將一個用蠟封著的東西推過去:「這是公儀先生做的藥,白鬍子和他犯混耍賴也才要來兩顆,一顆給了我,一顆給了大阿兄。這藥作用大得很,遇上那些個見不得人的秘藥也能化解掉大部分,對,得配合這個一起用的。」
時不虞背過身去,從胸前扯出貼身放著的香囊,取下來放到蠟丸旁邊:「你隨身帶著這個香囊,不能沾水,兩個月更換一次,這個方子阿姑學會了的,我再讓阿姑配。它香味很淡,不仔細聞根本聞不到,但它能沖淡近身的所有香味,那些迷藥自也不在話下。大阿兄為此專門訓練了一些火耳,能循著這香找到人。還有這個。」
時不虞將一個小紙包放到那幾樣東西旁邊:「這裡面是一些藥粉。你身上帶個火摺子,只需要把它點燃了,身手多高強都得半死。這幾樣都出自公儀先生之手,你戴著香囊就不會有事。」
言十安看著她將一樣樣保命的寶貝拿出來,聽她說著這些東西的效用,看到的卻是她嘴裡的白鬍子在怎樣竭盡所能的給她增加保命的手段。
「我不能要。」言十安把東西推回她面前:「這是一個長輩對你掏心掏肺的疼愛,我怎能要。」
「你當我要送你不成,想都別想。先借你防身,等你從這個局出來了就得還我。」
時不虞把香囊拿在手裡把玩,一個經常要換的東西,她不覺得這東西有多私密:「以他們之前的所作所為來看,也就是那些下三濫的尋常手段,有這些就防得住了,香囊不是稀奇東西,他們不會防備,只要有這香囊,我就能找到你。」
東西都是好東西,也確實有做這種種準備的必要,但是……
言十安仍是把香囊還了回去,他不能仗著時姑娘不懂就這麼不要臉:「他們動作不會那麼快,阿姑再給我做一個也來得及。」
時不虞一想也是,便把香囊又帶回脖子上,繼續道:「你手下的人要內緊外松,真到那時候不要過於暴露實力,避免對方生出提防之心,之後再跟上去。我會把這事告訴大阿兄,若非京城有他在,我不敢讓你冒這個險。」
「他是……」
「現在不能告訴你是誰。」時不虞搖搖頭:「還有時間,我會好好謀劃,不會讓你真正陷入險境。」
言十安笑了笑:「正因為知道有你替我謀劃,我才敢犯險。」
「夫人要是知道我們的計劃,估計會把我吃了。」
「你咯牙,她吃不動。」
時不虞笑眯眯的點頭:「她確實吃不動。」
想到母親幾回都沒從時姑娘這占著便宜,言十安也笑了,最近那邊消停不少,他都覺得輕鬆些了。
兩人膽大包天,要去做以身涉險的事,但是也都知道此事干係重大,誰都不敢掉以輕心。
言十安將自己的人手做出種種安排不提,時不虞一回屋便將事情先和阿姑說了。很多時候阿姑都是計劃的施行者,她從不在阿姑面前隱瞞。
「太過冒險了。」萬霞難得的沒有附和姑娘的話:「言公子這個人是最重要的,他若出事,不可想像。」
「我知道,我本不打算讓他犯險,可當他說出來的時候,我卻覺得,也未嘗不可。」時不虞數了數宣紙,已經十二張了:「皇帝若要動他,必是查到他是門第不高的尋常人,和他們以往擄的人差不多,那就不會有多高的防備心,以有心算無心,我們便占據上風。」
萬霞微微點頭,確實如此。
「他如此身份,身邊不知配備了多少保命手段,不然他也不敢說要入局,再加上我給他的,若這樣皇帝都還能贏了我們,那我們不如趁早認輸,他還能留下一條命來,安穩度過餘生。」
萬霞略一沉吟:「若事情到了最壞的地步呢?」
「放清歡。」時不虞咧嘴一笑:「若真到了那時候,我便告訴她言十安的身份,你猜,她會不會燒了皇宮?」
萬霞終於是笑了:「我去做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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