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我是你的Omega。」「你是我的Omega。」

  禮拜一,戚羽照常上學。他左邊的位置空著,直到早自習下也沒有來,一如過道對面。最後一排只剩下他和李遇,孤家寡人。他忍不住給洛行雲打電話,沒有人接。

  霍思明:「這兩個人,肯定又去幽會!」

  張亮附和:「幽會!」

  霍思明罵罵咧咧,但是很要管人,當即給洛風打小報告。

  洛風說了什麼,霍思明的臉色變了。

  「老洛分化住院了。」掛掉電話,霍思明轉過頭來對戚羽說道,「班長為了他,被他爸給捅了。」

  班主任走進教室:「班長請假了,接下來一個禮拜,副班長代理一下他的工作。」

  教室里響起嗡嗡的討論聲。只有自閉小組缺了一角,一貫以來歡聲笑語的小角落裡沒有了聲響。

  中午放學,幾個男生急匆匆趕往醫院,隔壁沈書意和李遇也跟他們一起。

  分化室在七樓,他們趕到的時候,班長正站在觀察窗外。

  他穿著病號服,臉色很蒼白,腰間裹著白紗布,頭髮亂蓬蓬的。手貼著玻璃窗,像一個委委屈屈的小孩。

  沈書意上去扶住他:「這麼快下床了?」

  裴衍似乎被驚醒,掃了他們一眼。

  霍思明、戚羽還有張亮擠過來,湊到玻璃窗邊往裡看。

  洛行雲躺在小小的房間裡,打著吊針和血瓶,腦袋埋進被窩裡,像是睡著了。

  戚羽第一個哭了出來。

  他跟老洛自小學六年級就坐在一起了,他今天對著凌亂無人的隔壁桌很不習慣。洛行雲對他來說,是那個無論什麼時候做不出題都能耐心教他的朋友,胳膊肘往左邊一頂,就會挨到他的胳膊。

  張亮也哭了。

  他總是不太聰明的樣子,腦子裡卻有很多蠢主意,洛行雲是那個會跟他花一下午把火柴搭成城堡,再一把火燒掉的朋友。

  霍思明哭得最凶。

  他脾氣不好,嘴也犟,會跟戚羽吵架,會跟張亮吵架,每一次吵翻了,都是洛行雲兩頭和稀泥。他印象里,老洛從來不跟他急眼。就算他說了難聽的話,把老洛惹毛了,過了會兒他又好像沒事人似得湊上來,開開心心哄著他,把他逗樂。

  他們四人小組裡老洛不是話最多的,平時也都在看書,最近更是潑出去了。但是少了他,哪兒哪兒都不對。

  「好了。」在一片如喪考妣的哭聲中,班長開腔。「只是分化而已,又不是醒不來。」

  他叫來老宋,把哭哭啼啼的同學們送回了學校。

  λ

  一天過去了。

  兩天過去了。

  一個禮拜過去了。

  洛風趕回去工作,自閉小組每天都來。

  他們漸漸不怎麼哭了,看完老洛就到裴衍的病房裡坐一坐。

  霍思明:「班長,你的英勇事跡已經傳遍了城南的所有角落。乾死岳父,你真的莽。為了聊表我們的敬意,我的Switch借你玩。這是《塞爾達》和《動物之森》的卡帶,你小心別掉了。」

  戚羽打了他的手:「班長現在哪有心情……」

  「謝謝。」裴衍接了過去。

  張亮見狀,雙手呈上一個硬碟的GV:「聊以自慰。」

  戚羽:「你有毒吧!」

  「你想得還挺周到。」裴衍笑了下。

  戚羽笑不出來,還有點生氣。

  沈書意試探地拿出了卷子:「我幫你把作業帶來了。」

  裴衍接過,擺在一邊:「你有去過實驗室嗎?我需要一些數據來完成論文。」

  沈書意打量著他平靜的臉色,點點頭:「你有什麼要求儘管提,這兩天我抽空過去。」

  李遇從褲兜里摸出一副牌,提議:「要不要打牌?」

  「來來來!」

  裴衍的病床前熱熱鬧鬧。

  「算算日子,老洛明天就該醒了吧?一般Omega分化都是七天。」戚羽沒有參與,坐在一邊,心裡總惦記著隔壁老洛。

  「醫生說他可能會久一點。」裴衍專注地看幾個小同學打牌。

  「他不會連春遊都趕不上吧?!」李遇一驚一乍。

  裴衍看向窗外。

  那場雷雨過後,一整個春天都轟然流瀉。行道邊杜鵑盛開,櫻花似雪。

  「春遊是哪天?」他問。

  「聽老諸說還有半個月。」

  戚羽立馬讓李遇呸呸呸:「說什麼不吉利的話,快吐掉!」

  大家玩了一會兒,要回學校上晚自習,裴衍送他們到電梯口,差老宋送他們回去。

  霍思明覺得怪怪的:「為什麼突然對我們這麼好。」

  連李遇都打了個寒噤:「還允許我們坐他的車。」

  張亮捂住了胸口:「他是不是把我們當成老洛的替身?」

  「他還跟你們打牌。」戚羽很惘然。

  他都難過得走不出來,為什麼班長好像什麼事都沒有。

  λ

  一個月過去了。

  分化室外人來人往。

  很多新分化的小Omega都滋兒哇啦地住進來,然後喜氣洋洋地被家人接走。

  自閉小組一開始每天都來,然後是隔天,再然後是禮拜天。

  裴衍出院了。

  回來就撞上月考,又是年級第一。

  大家圍在布告欄前:「臥槽牛逼。」

  「缺課一個月能考721分……什麼道理啊!」

  「這說明我們根本不需要上學!」

  「問題不是你在哪裡學習,而是:你是你,裴神是裴神。」

  孫若薇惋惜地看著自己的萬年老二,搖了搖頭:「年級第一可能會考試遲到,但永遠不會缺席榜單。」

  不遠處,霍思明端著戚羽的卷子:「這道題我也不會……班長就在那裡,你去問他啊,晚了他又不知道上哪兒去了。」

  戚羽垂下了眼睛,輕聲說:「我不想去。」

  裴衍仰著頭站在布告欄前,站到人都散了,都沒能找到洛行雲的名字。

  λ

  第35天,是春遊。

  副班長一開始很緊張。班上一直是裴神拿主意,她打下手,她擔心自己管不過來。後來發現班長跟從前一樣組織著工作,鬆了口氣。

  一路上又開始有女生和Omega來找沈書意打探裴衍的消息。學校里都傳開了,洛神好像出事了。大齡分化,一個月都沒來上學。沒有Omega分化要這麼久的。大家私底下悄悄說,洛神可能是不行了。

  霍思明為了這事兒跟人家打起來,戚羽想找班長來評評理,沒找到人。

  張亮以過來人的口氣道:「光是我們幾個,是拴不住這個年紀的ALpha的。」

  裴衍在沒有人的山道上哄野貓。

  小小髒髒的,縮在草叢裡,瞪著琥珀色的眼睛。

  「云云,笑一個。」裴衍抱起小奶貓,對著手機鏡頭。

  λ

  第40天,裴衍帶著完善了的論文找到了住在娘家的母親:「轉化劑是可行的。云云被帶走的時候,O性激素水平遠遠超標,性腺差點沒保住。阿姨陰差陽錯把轉化劑樣品當做抑制劑給他打了,回到醫院時他的指標是正常的,甚至還偏低。轉化劑可以脫去O酮的19-甲基構成芳構環,使之成為D18A性激素,與受體相結合完成自體標記。因為降低O性激素的同時生成A性激素,起效會比傳統抑制劑要快,安全性也更高。」

  童曉年花了半小時看完,按下了厚厚一疊論文:「這篇暫時不能發表。」

  「哪裡有問題?」裴衍取了鋼筆,準備做修改。

  「不是論文的問題,而是論文的成果乾系太大了,一旦發表全世界都會重複實驗。我的建議是,先在全球範圍內註冊專利,把所有環節涉及到的智慧財產權全部保護起來,然後再公開論文,這樣就能避免別有用心之人竊取你們的研究成果。」

  藥品是一個非常暴利的行業,針對Omega發情期的藥品又需要穩定、經常性的消費,一個具有潛力的新型製劑意味著龐大的經濟效益。孩子們有天才的頭腦,但畢竟涉世未深,童曉年作為前輩,比他們考慮得更周全。

  見裴衍面露驚訝,童曉年沖他笑了笑:「這涉及到不同國家的專利權法,是個非常繁瑣的工作,你一個人是搞不過來的,需要專門的團隊。現在你有兩個法子可以做這件事。一是成立自己的公司,招人手去幫你實現。二是在現階段就和資本合作,把你們的研究出手,我想感興趣的人應該不少。」

  「這個我做不了主。」裴衍道,「得等云云來定奪。」

  一提起洛行雲,童曉年紅了眼眶。她默了一會兒,也沒說別的:「那我幫你們先聯繫著。」

  「你什麼時候回家?」裴衍收拾起了滿桌紙張。

  自從他出事那天起,童曉年就搬回娘家住了。她在病床前得知孩子出門前還被他爹狠狠揍過,當場哭暈了過去,大病了一場。兩人在教育方式上一直有矛盾,這次老公的固執和輕忽大意讓她差點失去唯一的孩子,她沒法原諒他。

  「阿衍。」童曉年伸手,把比她高大多了的ALpha拉進懷裡,輕輕梳理著他的頭髮,「你是媽媽的寶貝。你好好的,媽媽無論做什麼都開開心心。可你要是出了什麼事,我們這個家就散了……」

  裴衍貼在她胸口,黑色的眼睛平靜地看著別處:「你們還年輕,其實可以再生一個的。」

  λ

  「裴部長,案件已經釐清了。汪玄出獄後,一直想找到洛寧,因為洛寧改頭換面換了名字,毫無頭緒。他從他的長子洛風下手,他剛出道,有點名氣,在與洛風方面的談判中得知了洛行雲的身份信息。之後他策劃了一起綁架案,想要用直系親屬的強烈通感引洛寧上鉤。他從第一醫院帶走洛行雲時,把自己腳上的晶片挖出來放在了清潔工的口袋裡。清潔工完全沒有發覺,帶著晶片不停地工作,牽制了所有的警力。」

  裴鳳桐端正地坐在桌前,雙手擺在桌面上,每聽一句,眼皮子就跳一下。

  秘書把報告擺在裴鳳桐面前:「案件相關材料都在上頭。因為事干裴公子,所以檢察院想問問你們家屬有什麼訴求。」

  裴鳳桐翻了翻,看到兒子的現場照片,看到報紙上的「童教授團隊」五個字:「往死里判。直接死刑。」

  秘書正色道:「輿論也都是這個意思,不想拿納稅人的錢養著這些高A值罪犯,還要給他治療癱瘓。死緩有可能變無期,無期有可能變有期,有期又會減刑,這種人還是永遠消失為妙。」

  「再讓春熙警局給我兒子發麵錦旗。」裴鳳桐把折角撫平,翻攏了案卷。「市裡面有什麼這方面的榮譽,也都給他報上,搞得大一點,隆重一點兒。」

  秘書哈哈一笑:「裴公子這麼優秀,家裡的獎狀獎盃恐怕放都放不下了吧?」

  「不嫌多。」裴鳳桐從袋裡摸出煙,「高A體質,名聲最要緊。多拿一點是一點,不然別人看他也是個罪犯。」

  秘書妥帖地收起結案報告,翻開下一項行程:「裴部長,晚上有個局……」

  「不去。」裴鳳桐披上風衣,「我要回家了。」

  這一個月,家裡都沒人,裴鳳桐說的家,是他老丈人家裡。

  進門時,妻子已經煲了雞湯送去了醫院。聽說那個孩子的媽媽一個人陪在醫院裡,眼睛看不見,身體也不大好,最近把自己也折騰病了。妻子請了人照顧她,一日三餐也都是她親自送,做得比正經親家還妥帖。

  裴鳳桐前腳剛進,後腳就碰上兒子放學回來,手裡揣著一本證書。

  這次兒子出了這麼大的事,妻子跟自己吵得厲害,兒子卻太平。也不像從前,要不在外頭遊蕩,要不就鎖上門不知干點什麼,整日不見人。昨天回家,還給外公外婆做了頓晚飯,讓裴鳳桐想起他小時候。很漂亮的一個小男孩,聰明內斂,跟大院裡的其他小孩不一樣,半點不嬌氣。

  「我瞧瞧。」裴鳳桐想到這裡,伸手問他看。

  接過來一瞧,奧林匹克物理競賽國家一等獎。只是獲獎人不姓裴,姓洛。

  裴鳳桐想起那個還在分化室里的小孩,翻攏了遞還給他:「還挺厲害。」

  裴衍淡淡道:「原本應該拿的金牌。」

  裴鳳桐看兒子神色有些黯淡,換上了運動鞋:「出門跑兩圈?」他有跑步的習慣。

  裴衍聽話地跟在他身後。

  ALpha身體素質好,經了一遭也沒什麼大礙,但是裴鳳桐還是沒敢邁開腿,就在周邊走了走。

  兩人一路無話,最後在橋中央停下。

  江面寬廣,夕陽無限好。

  裴鳳桐是直截了當的人:「那天晚上你應該告訴我的。」

  「你當著我的面侮辱他。」裴衍最近鮮少有情緒波動的臉上露出了憤恨的表情,「還逼我跟他分手。」

  「我依舊覺得你倆不合適。」裴鳳桐平靜道,「但我不會坐視不理看他去死。你要早告訴我那通電話是個套,你也不至於白挨那一刀。」

  裴衍愣了一下,轉過頭去不聲響。

  虞若楠出事以後,他恨父親出錢火速擺平了事端,表面上把他摘乾淨卻不還他清白,跟父親疏遠。他以為他們之間已經不剩什麼溫情。

  但父親現在卻站在他身邊,看著江面道:「人生無常,平平安安本來就是不太容易的事,要不怎麼叫福氣。生老,病死,你以為很遙遠,其實也就在一眨眼之間。」

  裴衍仿佛什麼也沒有聽見,自顧自掏出手機,沉默地拍了張風景照。

  裴鳳桐靠著欄杆,發現兒子跟自己一樣高了,肩膀也變得寬闊厚重。

  想到他今年已經18歲了,心念一動,手探到兜里,分他一支煙:「來。」

  男人嘛,不論遇到什麼事情,抽根煙就好了。

  這個得教會他。

  見裴衍漆黑的眼睛盯著他,裴鳳桐把煙塞他嘴裡,攏著火機,給他點上,心裡浮現出第一次領他站起來走路時候的場景:「我們的體質異於常人,喜也好,悲也好,都要克己慎微。他要是沒能醒過來,你把他記在心裡,也是一段特別美好的經歷。」

  裴衍答非所問:「你什麼時候調回S城?你去B市三年了,我媽一個人,家裡太大,她挺怕的。」

  裴鳳桐也抖了根煙。

  父子倆在夕陽下趴著欄杆吞雲吐霧,姿勢一模一樣。

  λ

  洛行雲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裡光怪陸離,整個世界都是數與形。

  腳下的非歐空間摺疊又展開,每一粒沙粒里都藏著斐波那契螺旋線,天空中飄過變幻莫測的群,它們倒映在大地上的影子變成了n維拓撲流形。

  他忘乎所以地漂浮在虛空中,在風中記錄稍縱即逝的靈感,將日以繼夜的演繹寫滿整個蔚藍色的星球。

  直到有一天,他在地平線上看到了蒼青色的夕陽。

  半空中飄來一道清朗的聲音,輕聲叫他:「洛行雲。」

  他猛地睜開眼睛。

  眼前是四壁白淨的病房,白得很耀眼,是他平生所未見。他低頭看自己的被單,手,看窗外的夕陽,顏色濃郁得不真實,像那些商店裡展示的電視機循環播放的4K畫面。

  門外傳來嘻嘻索索的聲音,有人正塞進一張夕陽的照片。

  進門口,層層疊疊都是照片。

  像一整個春天的瞬間在斗室里綻放。

  ——戚羽和張亮湊在一起偷玩霍思明的switch。

  ——霍思明在拳館跟人PK,李遇在旁邊地做動作指導。

  ——孫若薇在公告欄前垂頭喪氣地看著自己的年級第二,身邊的鶴望蘭興高采烈地誇耀自己倒數年級第二。

  ——沈書意插著口袋走過洛風代言的公交車站牌。

  ——裴衍抱著貓,彎著漆黑的眼睛。

  ——一人一貓的鼻子上,各頂著一片圓圓粉粉的櫻花瓣。

  λ

  洛行雲緩了十多分鐘,才找回了控制身體的感覺,按響了床頭的病房鈴。護士很快走了進來,給他喝了一大袋甜甜的營養液,然後把他搬上了另一張床,送進各式各樣的儀器做體檢。

  折騰了一個多小時,洛行雲才被送回了病房,有個女人等在裡頭。

  洛行雲看了她半晌,才試探著叫道:「……媽媽?」

  他記憶里的媽媽年輕漂亮,頭髮很長,眼睛明亮,跟眼前乾瘦困苦的女人判若兩人。但他喊出聲的時候,還是不自覺地哽咽。

  洛寧聽見他的聲音,摸索到床邊,把他緊緊抱在了懷裡。

  洛行雲靠著她,有些生疏地抱住了清瘦的臂膀,這和他記憶里的觸感有很大的偏差:「媽媽……你的眼睛怎麼了?」

  洛寧的手臂箍得更加用力。

  她的眼睛很久以前就被前夫打傷了。洛行雲上初一的時候,病情惡化,左眼視力先下降,然後右眼也逐漸變得模糊。

  那個時候家裡很困難。洛行雲考上了城南私立的初中部,他們卻一度交不起學費,洛風因此輟學打工。她這個病,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沒法照顧兩個孩子,還要他們分神照顧她,將為這個小家庭雪上加霜。

  所以她離開了家。

  自己身體不好,沒什麼能耐,前夫又沒幾年就要出來,離開是一個母親所能想到的最不拖累孩子的辦法。

  她獨自一個人,去別的城市生活,習慣了徹底失明的生活後,在殘聯和婦聯的幫助下學習了推拿。她重新找了一份工作,省吃儉用每個月給家裡寄錢,供孩子念書。

  「裴媽媽給你熬了點中藥。」她端出了保溫杯。「對分化期的Omega身體會好,你喝一點。」

  這半年她總是睡不好,心神不寧。

  洛行雲打國賽的那一天,她早上起來,有強烈的預感,她的孩子好像要分化了,會分化成Omega。

  她去中藥店,按著她小的時候媽媽給她熬的藥方,抓了幾貼藥。

  摸索著去了飛機場,買了機票,飛回S市。

  她一個盲人,帶著幾貼藥,飛了大半個中國。

  她甚至不需要打電話,就知道她的孩子在哪裡,要變成什麼模樣。

  因為她是媽媽。

  洛行雲默默抱緊了清瘦的媽媽。

  ——他不是媽媽不要了的小孩。

  ——媽媽從來不拋棄孩子。

  λ

  洛家母子久別重逢,正坐在一起絮絮說著小話,外頭突然傳來匆忙的腳步聲。

  有人衝過來,用力推開了病房。

  洛行雲轉頭。

  落進一雙漆黑的眼睛裡。

  他想起分化前最後一幕,心裡七上八下有很多事想問,眼睛也濕漉漉的。

  可是,嘴角卻完全不聽使喚地咧高:「老裴!」

  裴衍一言不發地跑過來,急切地抱他,吻他,咬他,蹭他的味道。

  洛行雲分化後,雪的氣息里摻雜了松木的香味,乾淨又溫暖。

  裴衍聞夠了,把他從病床上抱起來,舉高了,仔細瞧他的眉眼:「沒什麼變化。」

  洛行雲抵著他的額頭哈哈一笑:「淦,我矮了兩公分!你呢!Howdoyoudo!!」

  裴衍也笑:「我沒事。」

  醫生進來:「分化47天,真有你的,簡直能破世界紀錄。」

  「他分化得還好吧?」洛寧著急地問。

  主治醫生看了看手中長長的化驗單:「雖然時間很久,但分化很成功,各項指標都正常,他現在是一個健健康康的Omega了。」

  「我是Omega了!」洛行雲攀上了裴衍的肩膀,語氣輕快。

  「嗯。」裴衍輕輕應了一聲,「你是Omega了。」

  「我是你的Omega!」洛行雲枕在他肩上,嬌嬌賴賴,像棲樹的小鳥。

  「你是我的Omega。」裴衍枕在他肩上,閉上了眼睛,是倦鳥歸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