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行雲被鬧鐘鬧起來的時候,腦海中第一個念頭，就是今天是裴衍19歲生日。

  他忙不迭地爬起來按掉鬧鈴,想下樓親手做點好吃的,給裴衍一個驚喜，床邊卻空空如也。

  衛生間裡傳來淋浴的聲音。

  裴衍已經起了，在洗澡。

  男生晨起都會有點反應,洛行雲也不例外。原本想憋一憋，可是裡面淅淅瀝瀝水聲不停，越聽越難受。翻來覆去幾轉之後，他放棄了原本的計劃，夾著腿起身,快步走到衛生間外頭敲了敲：「我要上廁所——」

  裴衍沒應。

  洛行雲憋不住了，嘴裡喊著「生日快樂~」,推門進去。

  門一晃開,瀰漫在空氣中的水汽就轟然而出，帶著一股徹骨的寒意。

  裴衍正一絲不掛地站在浴缸里，渾身上下都是一色清白，讓人聯想到清冷的美玉。

  水珠淋在漆黑柔軟的發上,順著發梢融成一股，流經濃偐的眉目,一半被睫毛截留,一半順著高挺的鼻樑漫到唇峰。

  眼神瞥到不請自來的人，嘴唇輕輕一抿。

  洛行雲的眼神跟著唇上的水珠，流經突兀的喉結、明晰的鎖骨,一往無前地滾落胸膛，沿著腹肌的溝壑匯入人魚線。

  他忍不住重重咽了口唾沫。

  在裴衍專注無聲的凝視中，默默將門合上，默默地走回床邊，默默地坐下。

  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好大啊！

  怎麼會這麼大。

  吃什麼才會長這麼大。

  帝王級ALpha是根據那個的大小來衡量的嘛？

  這也太大了也！

  水流聲愈發激烈。

  不知沖了多久，衛生間門往裡打開，ALpha**著雙腳走出來，腰上松松垮垮纏著浴巾，水珠布滿上半身。

  分叉處露出修長結實的腿。

  腰上胯骨凸起，像兩把殺人的刀。

  洛行雲告誡自己別去看，別去看，可眼神不聽使喚地往下挪。

  ——人魚線漫進毛巾裡頭，行走間，隱隱蟄伏的弧度。

  洛行雲趕緊將眼神收回來，連頭都扭了過去。

  這誰頂得住啊……

  「洛行雲。」

  裴衍每次叫他全名，都預示著下面的話很重要。

  「你上一次發情，跟我上腳環差不了幾天。」裴衍說著，慵懶走到他面前。

  腰上的刀，過近的距離，正對著他的眼睛。

  洛行雲戰術後仰。

  Alpha下意識地舔了一下齒列：「是不是該補臨時標記了？」

  「哈哈哈哈太突然了吧我得先準備一下！」洛行雲雙手撐在床上，把兩隻腳拎起來，擺到一邊，落地就跑。

  隨即傳來重重的關門聲，還上了鎖。

  裴衍擦頭髮的動作停頓，莫名其妙地看著衛生間的方向。

  補個臨時標記要什麼準備？

  λ

  洛行雲衝進衛生間裡，暈暈乎乎放了水，又在馬桶上坐了半晌，動手比了比，打了個寒噤，趕緊起身洗了把冷水臉冷靜冷靜。

  他對著鏡子中的自己，腦袋中飛快地條分縷析——

  「這就是正常的生理現象。雖然老裴天賦異稟，但我作為Omega，在某些方面也是天賦異稟。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沒有聽說哪個Omega是因為這種事情死掉的。」

  「而且我答應過要幫老裴紓解，不能看到他的那什麼就食言。喜歡老裴，卻不喜歡他太大，那不是葉公好龍嗎？！我老洛必須不是那樣怯懦的男人。真男人，就該迎男而上！」

  「今天是老裴的生日，不能因為尺寸問題影響我們的感情。滿腦子想著人家的尺寸，也不禮貌。」

  洛行雲催眠完畢，覺得自己已經可以平靜地接受這命運，視死如歸地走了出來，同手同腳上前，捧住裴衍的臉，用力mua了他一口：「生日快樂！」

  裴衍敏銳地眯起了眼睛。

  好正直的吻。

  充滿了黨性。

  感覺哪裡怪怪的。

  洛行雲轉了過去，粗獷地指了指自己的後頸：「來，咬我吧。我準備好了，我承受得住——奧利給！」

  裴衍穿上外套：「來不及了。」

  外頭，霍思明開始一個房間一個房間叫早，要是被發現私闖民宅，他會被上腳環的。

  裴衍身手敏捷地爬下空調外掛機，正好撞見霍媽媽推門而出，查看花園裡的綠植。

  裴衍沖她禮貌地笑：「早。」

  霍媽媽有些意外：「……你早你早，你這是……」

  裴衍：「晨跑。」

  說著，淡定自若地跑上大路，消失不見。

  霍媽媽茫然地回到家裡，問霍思明：「你有沒有個朋友，那麼高，長得很帥，昨天到我們家吃飯？」

  霍思明：「沈書意吧。」

  霍媽媽：「不是小沈那種一般帥的，是很帥，非常帥……頂A，愛喝牛奶，一早起來還健身的那種。」

  霍思明聽到健身、很帥、頂A就心煩：「沒有！」

  霍媽媽愈發茫然了。不是哥哥的朋友，那也不會是弟弟的啊。弟弟還小，不可能帶Alpha回家的。

  直到孩子們都去上學，霍媽媽仍未知道，那天出現在她家的帥A究竟是誰。

  λ

  裴衍生日，組織全班去KTV包個大包廂玩耍，外班的朋友也可以帶，要去的同學登個記。

  高二學習緊張，自從綠色學校過後，班上都沒有什麼集體活動。明天過後，又是元旦三天假，班上早就沸反盈天。同學們一個個像出籠的野狗，登記表在一隻只小手中交接傳遞。

  最後一節課下，裴衍跟李遇他們先去訂位置，又訂了些吃的送過去，讓沈書意帶著人先玩。

  一進KTV已是鬼哭狼嚎，硝煙瀰漫。扔骰子的扔骰子，喝酒的喝酒。孫若薇把著麥克風和鶴望蘭一起唱《今天你要嫁給我》，鶴望蘭因為歌太土又不敢反抗，全程都很想小聲逼逼但只能放聲rap這樣子。

  裴衍找到角落裡的洛行雲，他正拿著一罐啤酒，端著手機看論文。

  聽見腳步聲，他抬頭，給了個幽幽的小眼神：「生日快樂，老裴，感恩有你。」

  裴衍覺得他說的每一句話都可可愛愛：「怎麼在這種地方看論文？」

  「我是不是喝醉了。」洛行雲的眼神落回在屏幕，擰起了眉，「我他娘的一個字都看不懂。」

  「這是英文，我還沒給你翻譯。」

  「哦。」洛行雲把手機揣回了褲兜里，「怪不得。」

  端起啤酒一口悶。

  裴衍趕緊把他的啤酒罐頭奪下來，問一旁的戚羽：「他喝多少了？」

  戚羽：「進來就開始喝了。」說完又扭過頭去，喜氣洋洋地給鶴望蘭和孫若薇敲手鈴。

  裴衍在洛行雲身邊坐下，用嘴唇觸碰他的額頭：「難不難受？」

  洛行雲閉上眼睛，抖得像株挨了霜的小豆芽。

  裴衍敏感地直起身。

  他一整天都有點反常，以前也害羞，但沒這麼害怕。

  裴衍看了眼手中的啤酒罐頭。

  喝了酒，也許會比平時更坦誠。

  「云云。」裴衍胳膊支在膝蓋上，耐心地問，「為什麼借酒消愁？」

  洛行雲緩慢地看了他一眼，拉他往角落裡縮縮：「我告訴你，你不要告訴別人。」

  「不告訴。」

  洛行雲伏在他耳邊，嘴唇動了動，說完就嚴肅地退開了：「不可以說出去。」

  裴衍：「……？」

  他指了指台上唱歌的人：「你說什麼，我沒聽清，你講大聲一點好不好？」

  洛行雲堅定地搖搖頭：「不好。」說著，憂鬱地垂下了琥珀色的眼睛，「老裴會尷尬，他們都會笑話老裴。」

  裴衍啞然。

  隨即輕抿了一口手中的啤酒罐，沒喝酒，就是單純地渴：「老裴就在這裡，謝謝你保護他的小秘密。」

  洛行云：「不客氣。應該的。我是老裴的男朋友！！！」

  半個KTV的人都轉過頭來，然後發出得償所願的起鬨聲。

  裴衍哭笑不得，把突然站起來開心比耶的洛行雲按了回去：「乖，表揚你。」

  洛行雲恢復了安安靜靜的狀態，靦腆地紅了臉。

  裴衍抬手，與他十指交錯：「那你能不能悄悄告訴老裴，他有什麼地方會被人笑話，他好改一改？」

  「他改不了的。」洛行雲小臉一皺，如喪考妣。

  「為了你，他什麼都願意改。」

  「他肯定改不了，我跟你打賭。」洛行雲伸出了一根手指頭，「賭一千塊。」

  裴衍直接給他轉了1000塊錢，側過耳朵，擺出洗耳恭聽的架勢。

  洛行雲收下了賭資，伸出手指頭數來數去背後有七八個0，滿意地點點頭，附到他耳邊。

  「他好大啊。」洛行雲一字一頓地說，「我都不敢和他做了。」

  λ

  洛行雲醒過來的時候，包廂里已經沒有別人了。

  他動了動，身上的外套滑下來，落在一邊。

  ——是裴衍的。

  他抬眼，正對上裴衍漆黑的眼睛。

  他連忙撐著他的腿面坐起來：「幾點了？」

  「天快亮了。」裴衍動了動被壓麻了的大腿，拎起了一旁的外套。「我送你回去。」說著牽起洛行雲的手走出了包廂。

  凌晨，天將亮未亮，兩個人手牽著手走在微涼的大街上，大街空無一人。

  「他們敬你酒，為什麼不推掉？」

  「你要批評我的嘛！」洛行雲嗔怪地說完，又嘿嘿一笑，撞了把他的腰，「騙你的，我樂意——他們叫我裴夫人。」

  「不是不愛炫？」

  「生日你最大，可以炫一下。」

  裴衍送他到樓下，親了親他的額頭：「進步很大。」

  洛行雲晃了晃他的手：「我上去了，你也快點回家去。」

  「這就走了？」裴衍把他拉回懷裡，神情若有所思，「沒有什麼別的話要對我說，嗯？」

  洛行雲想了想，筆芯：「生日快樂~」

  裴衍沒有喝醉，但看起來醉得不輕，用手指撓了撓那顆小心心：「還有呢？」

  洛行雲想不出來了：「再見？」

  裴衍意有所指地瞟了眼他家的窗子：「不請我上去坐坐？」

  洛行雲的笑容僵硬了。

  光天化日，孤A寡O，上去坐坐。

  出大問題！

  腦海里莫名又出現了早上的畫面，不禁打了個寒噤。

  他默默地蹲下來，從裴衍的懷裡撤離，快步倒退回台階上：「再見！」

  裴衍失笑：「別睡過了。一會兒我來接你上學。」

  λ

  當天是元旦假期的最後一天，大家一邊收拾發下來的卷子，一邊商量去哪裡玩。洛行雲拿著手機，看洛風報備說回不來。

  裴衍看他有點憂愁的小模樣，點了點戚羽的肩膀，跟他換了座，坐到留守兒童身邊。

  「昨天很乖，獎勵你。」裴衍托著腮，笑看著他，「元旦三天假，請你去九龍山跨年。」

  洛行雲還沒來得及開腔，霍思明就飛速趕到現場：「不行！三天三夜荒郊野嶺他居心叵測！」

  戚羽從背後亮出腦袋：「出門旅遊是情侶增進感情、磨合關係的不二之選哦~」

  霍思明：「九龍山我去過，雙人床，床很大，可以橫著滾豎著滾躺著滾，恐怖如斯！」

  戚羽：「九龍山度假別墅區，原生態，健康品，感受森林雪景，您的ins打卡聖地~」

  霍思明：「洛行雲，你還小，你還是只幼年期Omega！」

  戚羽：「班長也還小，他只是一隻幼年期Alpha！」

  霍思明：「可幾把拉倒，他心懷鬼胎！」

  戚羽：「元旦，煙火，壁爐，松樹的味道……緊緊地挨著初戀情人，看新一年第一縷曙光從天邊亮起，多麼美好的人生經歷。」

  霍思明操了一聲：「欺負我語文不好是吧。」

  他們倆就像天使和惡魔不斷在洛行雲耳邊爭吵，裴衍耐心地等他們說到口乾舌燥，不計前嫌地一敲桌：「霍思明，一起去。」

  戚羽：「我也想我也想！」

  「都來。」裴衍請洛行雲娘家人非常豪闊，一指同桌，「李遇請客。」

  李遇：「……哈？！」

  裴衍獻祭了發小，洛行雲的小惡魔霍思明坐地升天：「我覺得班長是個可靠的男人，我們應該跟他一起跨年。」

  戚羽搖晃洛行云：「去去去！」

  洛行雲扒拉了一下頭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