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證書在餐桌上傳遞。
張亮對著光彈了彈:「好像比起別的證書來,是大了一點兒,16開的。」
「去,這是大小的問題嗎。」戚羽小心收起來,恭敬有加地放到洛行雲手邊,雙手合十拜了拜,「全S市只有十個人,咱們老洛還是筆試第一加實驗第一,你滴明白?」
霍思明酸溜溜的:「這樣一來,985、211的自主招生,你都能隨便挑了?」
洛行雲恍若未聞,用筷子戳著米飯,盯著不遠處的Alpha小組,散發出強烈的怨念。
三天了,物競試卷並證書都批下來了,他的男朋友還處於薛丁格的狀態。
沈書意頭也不抬地對身近的裴衍道:「人想你呢。」
裴衍默不作聲。
沈書意的手機震了,拿出來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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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書意:「……」
大概是裴衍發消息不回,洛行雲現在開始把他當信鴿使,又不好意思說得太露骨,於是每天都給他發些奇奇怪怪的連結。
沈書意忍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希望他能夠停止這種UC震驚部的行為。
洛行雲對上他的目光,眼前一亮,嚴肅地拿食指點了點裴衍的後背,然後大拇指沖向臨近的立柱。
沈書意順著他的指尖望去。
立柱上貼著標語。
「有勇氣承擔命運這才是英雄好漢。——黑塞」
裴衍吃完飯,放下筷子,淡淡地問沈書意:「他說什麼?」
沈書意回過頭來,頂了頂金絲眼鏡:「他說你不是英雄好漢。」
頓了頓,又道:「還說你很難找到老婆。」
裴衍:「……」
裴衍虛心接受,並且打開起點看起了更新。
一滑開書評區——
1L物理學聖劍:你應該跟我在一起的兩個理由。1、我對危險直覺敏銳,跑得巨快。2、如果我不幸沒有跑掉,你傷害到了我,我也會拿起法律的武器把你送進監獄,讓你用一生來償還。綜上,你一定不會虧欠我,不要害怕跟我在一起[咧嘴笑的小太陽][咧嘴笑的小太陽][咧嘴笑的小太陽]
3L:舉報與文無關
4L:舉報與文無關
5L:舉報與文無關
裴衍:「……」
沈書意:「……」
沈書意說了一句中肯的話:「站在某種角度上想,好像,還挺有說服力的。」
他那天善意提醒過他裴哥,他這齣快刀斬亂麻,有點過於倉促,不留餘地。
他以為,這對並不匹配的小情侶,就會這麼黃了。
畢竟洛行雲那麼嬌的,被裴衍一弄,嚇出毛病不說,自尊上也過不去。Omega嘛,剛處了沒幾天,就被提分手,很沒面子的。
想不到洛行雲這人表面上軟綿綿,實際上還挺烈性,也纏人。頂著全校老師和家裡大人的圍剿,也照樣在裴衍能注意到的一切角落裡瘋狂刷屏示愛。
果然是高齡分化,**型Omega,保留著強烈的直男氣息。
理科大佬,更是直男中的戰鬥機。
直男追愛,突出一個沒皮沒臉,豁得出去,騷主義一個接一個,不按常理出牌。
什麼矜持,沒有矜持,只要男神回頭,天下我有。
別是一番率真的少年意氣。
裴衍端起餐盤,起身離開:「先走了。」
注意到身後洛行雲往朋友們嘴裡狂塞花膠雞叫他們快點快點,沈書意頂了頂金絲眼鏡——有趣。
λ
裴衍剛走到報告廳門前,無意間撞見一中前來領獎的物競選手。
當先的ALpha身披一中校服,身材高瘦,五官深邃得不近人情。
頭髮理得很短,膚色偏黑,眼神散淡。
不論是神情舉止還是走路姿勢,都很像他。
一色的乾淨,一色的冷峻,一色的拒人於千里之外。
但是畫虎畫皮難畫骨,一個人的氣質絕難模仿。
那人身上高高在上的優越感,和爭強好勝的戾氣,任是再相像的舉止都無法掩蓋。
眼神掠到裴衍的一瞬間,他停下了腳步。
「裴衍。」茶色的眼神聚焦,微微興奮地揚起了下巴和唇角,「好久不見。」
裴衍沖他彬彬有禮地點了點頭:「白朮。」
這個矜持的動作,勾起了白朮痛苦的回憶,也同時點燃了他的怒火。
「沒想到你留在城南,還混成了學生會主席。」白朮笑了一下,滿懷惡意。「城南的學生會主席,難道是什麼人都可以當的嗎?」
正是晌午,三三兩兩路過的同學停下了腳步,好奇地看著他們校草和幾個外來的對峙。
白朮的聲音不高不低,剛好能叫他們聽到。
裴衍還是冷冷清清,無動於衷:「沒事的話,我先走一步。」
「站住。」白朮繞到他身前,攔住了他的去路。
他曾經也是城南學子。
但在這裡度過的三年,卻稱不上什麼值得高興的回憶。
初中,他和裴衍同班,裴衍無論在什麼地方都壓他一頭,不論是家世、樣貌還是成績。
老師,同學,家長……所有人眼裡都只看得見裴衍,他差了這麼一星半點,他這個人就好像不存在。
就連放在別人身上無可容忍的惡行,到裴衍那裡也能被輕易原諒。
偏生他還總是一臉淡淡的,讓人火大。
理所應當的優秀,理所應當的碾壓,不喜不怒,平平常常,對於他的諸多挑釁,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懶得施捨。
後來,白朮順利考上了全S市最好的一中,而裴衍遠超一中分數線40分,卻選擇留在了城南。
擺脫了裴衍的白朮終於找到了他應有的生活:不論是校草的頭銜,學生會主席的身份,還是雷打不動的第一。
現在,他覺得自己有資格俯視裴衍了。
「我就想問問,上一屆的虞若楠怎麼樣了啊,她有醒嗎?」光天化日,白朮毫不留情地揭開了裴衍的傷疤,即使他聽說此事尚無定論。
周圍響起了竊竊私語,八卦在迅速地流竄。
「難道現在城南的小同學都不知道你的光輝事跡?」白朮狀似疑惑地環視一周,笑意愈發狂妄。「把omega堵在巷子裡猥褻,導致人家出車禍做了植物人,你們到底票了個什麼東西上去,你們自己知道嗎?」
「一中都是群菜雞。」僵持的氣氛中,有人平平常常聊天打屁,打破了火藥味十足的對峙。
白朮眉頭一簇,轉身,就見一個清秀高挑的少年帶著三個人大搖大擺地經過,走姿六親不認,突出一個欠揍,讓人深刻懷疑這個人一路過來可能已經被打了二十多頓了。
一中隊伍里有人質問:「你說什麼呢?!」
「你是問我嗎?」少年回過頭來,一派天真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不是你還有誰」那人氣憤道,「你剛才嘀嘀咕咕說我們一中是什麼?」
「哦。你說這個啊……」少年認認真真地跟他們解釋,「我剛才說,你們一中全是一群菜雞,一個能打的都沒有,你們可不要誤會了。」
他停下來的時候,看起來沒有那麼囂張,特別是他說話的語氣,和風細雨,表情又是那麼真摯誠懇,以至於沒聽完他的話,就有人息事寧人地想要原諒他。
但是等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當下就有人跳起來要暴揍他一頓。
白朮對這個賤兮兮的影流之主印象頗深,攔下自己人,走到洛行雲跟前站定:「你這話說的,有點偏頗了吧?我怎麼記得,早上領獎的時候,你們城南拿一等獎的只有你一個。我們這兒可是一群人。這怎麼能叫我們一中一個人都沒有呢?」
「我又沒說物競。」洛行雲東一榔頭西一錘子,滑得像條泥鰍,「我聽說你們一中,圍棋是傳統強項。結果呢,找了你們學校的幾個人一起玩,卻誰都打不過我,怪沒勁兒的。」
S市每一個高中都被要求拓展一樣運動作為特色項目。一中的特色項目是圍棋,包攬了這個冷門項目大大小小的業餘獎牌,這一點年年寫在校報上廣為宣傳。
年輕人大多血氣方剛,正是十七八歲的年紀,集體榮譽感強烈,當下就有幾個人站出來要跟他比試比試。
洛行雲早就差戚羽、張亮去搬桌椅了,當場就在報告廳門前設起了擂台:「好啊。比就比咯,我也覺得你們一中不至於這麼菜。」
白朮掃了眼他擺的棋局:「你想怎麼比?」
一般下棋,就是中間擺棋盤,兩邊坐人,但洛行雲設的局卻很奇怪。
他前後左右各設一張棋盤,把他團團圍了起來。
洛行雲輕描淡寫拈起一枚黑子,在棋盤上閒閒敲著:「我看你們要挑戰我的人,非常多,一個一個車輪戰太麻煩了。為了節省時間,你們一起上吧。我同時跟你們四人對弈,下快棋,每步60秒。」
城南的人可能對圍棋賽制沒有概念,一中來領獎的物競生卻全都懵了。
同時開4盤棋,每步60秒,意味著他每下完一步,就要轉一面,迎戰另一位對手,面對另一盤棋。高強度一對四,他的每個對手都有他四倍的考慮,而他連休息時間都沒有。
不管是輸是贏,他這個架勢就已經贏了!
如果比賽結果對他有利,那他可以吹上天;如果對他不利,他又可以藉口他本來難度就高。
白朮不上這個套:「既然要比,就一對一,公正公平。」
「既然要公平公正,那以我洛某人的水平,沒法參加。」洛行雲松松垮垮地從中間的凳子上起身,「——張亮!你陪客人好好玩玩,不要贏得太狠了。」
張亮被叫到名字,從他背後晃了出來。
一米八五的個子,死魚眼,齙牙,比路人還路人,比弟弟還弟弟。
城南學子都忍不住竊笑起來。
幾個一中的學生,則感受到了由衷的羞辱。
對手的層次,定義了一個人的層次。這人這是故意給他們找了個亂七八糟的對手,把他們強行拉到跟張亮一個水準。
光張亮這個21三體綜合徵的長相,就把他們徹頭徹尾打敗了,根本用不著下棋!
這到底是哪兒冒出來的老陰逼!?
白朮後知後覺這個胡攪蠻纏的東西不光是欠,他還有的放矢,陰損得厲害,故意要給一中下臉。從他開腔的剎那,他們已經一步一步踏入了他的陷阱,此時騎虎難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他對好整以暇、假裝要從位子裡邁出來的洛行雲道:「我們可以跟你比。」
洛行雲長長地哦了一聲,坐了回去。
「不過一打四,你是在看不起我們一中人嗎?」白朮散發出陰沉的戾氣。
「呵呵,這怎麼能叫看不起呢?」洛行雲解下了脖子上的絲巾,慢條斯理地疊好,蒙在臉上,擋住了那一雙又靈又亮的琥珀色眼睛。
面孔白皙、唇色瑩潤的少年笑意頓斂,紅黑相間的絲巾在寒風中獵獵飄飛,颯然肅穆如月下的劍客。
他抬頭,面朝白朮的方向:「這,才叫看不起。」
殺意凜然。
λ
現場氣氛凝固了。
一中人簡直沒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城南,有人挑戰他們的優勢項目,圍棋。
挑戰方式:一對四,快棋60秒,盲奕!
別說他們驚呆了,連城南學子都驚呆了。大家還沒有從一中人gank我方學生會主席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就陷入了另一種癲狂當中——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坐鎮中央擺開四方棋局向一中er發出挑戰的男生好帥啊!!!!
「怎麼了怎麼了?」
「剛才一中的人嘴裡不乾不淨,這個男生就跳出來擺擂台要一雪前恥!」
「誒,這不是洛神嗎?」
「哪個?」
「公眾號小仙男啊!」
「哦哦!居然是他!~」
「我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下棋的!下棋原來可以不用眼睛的嘛?」
「高手可以盲奕。不看盤,光聽譜。」戚羽作為城南唯四在體育課下圍棋的男生,與有榮焉地給大家介紹。「把棋局全都記下來,就可以了。」
「每一步都記?!那根本不可能的吧?!」
「可以哦。」戚羽見慣不慣了,「平時洛神跟我們下棋就是盲奕的,不然我們怎麼可能跟他玩到現在。」
「他平時也一打四?」
「那倒沒有,只有指導棋才偶爾這樣下。」戚羽驕傲地抬頭挺胸,「比如國手下基層教育小朋友,就會叫大家一字排開,慢~慢教育。」
「那不是爸爸打兒子嗎?」
「感覺有點帥……」
「他們怎麼還不坐下。」
「不知道,怕咱們洛神吧……」
報告廳門前人越涌越多,一中的人站在原地,頗有些走投無路。
正當他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時候,一直沉默的裴衍突然低笑一聲:「呵呵。」
又深又長的眼尾輕描淡寫地掃向白朮:「你們不會是……不敢吧?」
火上澆油。
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