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新生（二）
不知不覺，一行人已經來到道路的盡頭，面前就是那鋼鐵鑄成的主殿。
這座宮殿與北地貴族向來的樣式格格不入，並沒有所謂的貴族奢華，而是充滿了簡單直白的暴力美學，給人以極強的視覺衝擊感與壓迫感。能讓凡人在宮殿門前瑟瑟發抖，深深感受到自身的渺小。
弗雷德回頭觀察著這些精心選拔出的少年，卻發現安東尼又有些走神。
「各位，回過神來。」
「你們即將見到的，可是這片土地唯一的主人。」
他其實對這位名叫「安東尼」的少年頗為看好。
就在七個月前，在提夫林軍隊的進攻下，以布蘭登伯爵為首的卡文家族盡數覆滅。而當提夫林們追擊布蘭登伯爵的二子索利.卡文時，這位男爵卻被發現死在男爵府的地下室中，渾身衣衫不整。
一根削尖的木刺深深地卡在他的喉嚨里。
而與屍體一同被發現的，還有一位年僅十三歲的少年。
他裸露著上半身，手中緊緊握著斷裂的木棒，身體因為極度的緊張而顫抖著，那張清秀的臉上滿是鮮血，眼神中流露出與年齡不相匹配的堅決——那就是曾經的安東尼。
弗里德不得不承認自己有幾分私心，對安東尼予以了額外的關注。
因為曾經待他如兄長一般的「白獅騎士」塔里克，也是這樣將人面獸心的院長殺死，帶著他從孤兒院逃離的，那段記憶是如此的刻骨銘心，以至於他現在都仍然記得，而安東尼的遭遇無疑是喚起了他的回憶。
還好安東尼並沒有辜負他的期望，憑藉著不要命的訓練，成為選拔中最出色的少年。
「不過，這又與我有什麼關係呢？」
「不過是完成任務罷了。」
弗里德微不可察地輕笑一聲，這樣想道。
隨著沉重的響聲，那主殿的大門也緩緩向他們敞開。
「跟上。」
弗里德領著走在最前面，少年們跟在他的身後，小心翼翼地排成整齊隊列。
弗里德半跪在台階前，恭恭敬敬地說道：「主人，我已經依照指示，找出了符合要求的、能夠接受偉大恩賜的人選，還望您能夠滿意。」
而隨著他半跪下去，身後的少年也按照先前的教導，齊刷刷地跪在地上，低垂下頭顱。
安東尼的呼吸急促，他似乎聞到了硫磺味的氣息。
殿內的空氣比室外燥熱許多，讓他的額上淌下一串串汗水，但他依然保持著跪姿，不敢有絲毫動作。
「不錯，都抬起頭來吧。」
充滿威視的聲音從上方響起，迴蕩在空曠的宮殿內。
跪在地上的安東尼微微抬頭，小心謹慎地抬起頭來，終於再次看到那早已銘刻於記憶中的巍峨身影——那龐大而強壯的龍軀正頗為慵懶地盤蜷在鋼鐵王座上，其表面透出岩漿流動般的波紋。
而在那猙獰的龍頭顱上，金色的豎瞳中充滿威嚴，後掠的大角如同一頂王冠。
那是絕對的力量象徵，也是打破了北地舊秩序的存在，王國秩序的締造者——燃燼之王，凱修斯。
安東尼的心臟砰砰直跳，他從來沒有如此近距離地接觸這位強大的存在，而想到即將擁有強大的力量、無上榮光的身份，徹底克服屈辱的過去，他的內心又熾熱起來，充滿野心和期待。
上方的聲音再度響起。
「你叫什麼名字？」
似乎感受到了來自上首的審視目光，安東尼的心臟頓時狂跳起來，心中無比激動地想道：「他，他在叫我嗎？」
曾經的屈辱遭遇，讓深深的自卑埋藏在他心底，也讓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得到了這位陛下的關注。
他連忙低頭回答道：「陛下，我叫安東尼。」
「哦？你就是安東尼？」
凱修斯的語氣中透出一抹詫異。
他知道安東尼的遭遇，這個故事被王國的文化宣傳部門作為「北地貴族殘害平民，王國秩序拯救平民」的典型案例，出現在王國向北地各國投放的宣傳單上，成為輿論宣傳的重要武器。
但安東尼本人顯然並不知道這一點。
這位少年此刻內心無比狂喜，甚至有些受寵若驚：「他竟然知道我！」
他沒想到自己這樣卑微、低賤的，在北地舊秩序中甚至只能算的上牲口的傢伙，也能被這位陛下記住，而其他的少年更是對此艷羨不已。
這就是上位者對下位者的施捨，當地位、力量的差距過大時，上位者一舉一動都會被視為無上恩賜，不過凱修斯對此已經頗為習慣。
如果僅憑三言兩語就能讓手下忠心耿耿，那他又何樂而不為呢？
在象徵性地詢問誇讚幾句後，凱修斯打了個哈欠，命令道：
「弗里德，開始儀式吧。」
「是，主人。」
弗里德起身向前一步，面朝著這些少年，平靜地念出誓言：
「熄滅敵人希望之火，以鐵腕貫徹秩序，龍主高於一切。」
少年們朗聲說出誓言。
隊伍中的安東尼也心潮澎湃，他按照心中早已演練過無數次的步驟，跪在地上一字一句地念出誓言：
「熄滅敵人希望之火，以鐵腕貫徹秩序，龍主高於一切！」
「很好。」
感受著契約的力量，凱修斯這樣說道。
他身體表面岩漿般的波紋流動著，釋放出一顆顆微光火種。
如今。坐擁祖代龍血統的他早已不需要通過「滴血」這種原始的手段進行恩賜，他只需要消耗微不足道的力量，釋放出具有魔法本質的血脈火種，便能賦予凡物暴烈的紅龍血脈。
那些跳動的火苗進入少年們的身體。
它們將凡人的血液轉化為充斥元素力量的龍血，在血管中肆意流淌。
儘管早已做好心理準備，在龍血轉化的剎那間，安東尼還是猛然咬緊牙關，快要把牙齒咬碎，他甚至聽到周圍的同伴忍不住疼痛，發出一聲聲慘叫。
熱，實在是太熱了！
身體仿佛被浸泡在岩漿中，快要燃燒起來。
安東尼疼得蜷縮在地上，來回翻滾著，渾身皮膚發紅，冒出滾燙的白煙。
頃刻間，安東尼仿佛回到了那個令他刻骨銘心的下午，他的面前再次浮現出索利男爵，而那個男人正向年幼的自己伸出魔爪。
「但是.我需要這股力量！」
「就算是變成怪物又如何？成為巨龍的信徒又如何？至少不會被人當作發洩慾望的牲口」
「我要做真正的人啊！」
他在心中怒吼道。
這次，安東尼並沒有如同現實般被侵害，而是噴出熊熊的烈火，將那個可憎的傢伙焚燒殆盡。
他的皮膚下浮現出隱約的鱗片，背後出現一遛鱗角，那原本瘦削的身體貪婪地吸收著周圍的能量，變得強壯起來。
待到煙霧散去，安東尼依稀能看出是人類，但已經變成帶有龍脈特徵的模樣。
而剩下的那十一位少年也是如此。
這接受恩賜的十二人，竟然無一例外，全部成功轉化為龍誓聖武士。
只是除安東尼外的其他人，他們的精神都承受不住這強大力量的衝擊，無法掌控嶄新出爐的龍脈軀殼，暫時昏迷過去，已經不省人事。
只有安東尼用帶著龍鱗的手臂支撐著身體，緩緩地爬起來，緊接著又半跪在地。
他的嘴唇微微煽動。
「龍主.」
此刻，他終於重獲新生，與曾經那個蜷縮在黑暗角落裡的少年徹底告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