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假期間雖然季晨曦有需要在楊柳父母的面前粉飾太平的成分,但總體來說還是很放鬆舒服的狀態。
只要不是被楊柳像之前那樣刻意的疏遠冷落,那麼和她相處起來則可以算是一件非常輕鬆的事情,就算他們現在是多少有些尷尬的在扮演著他們已經不復存在的夫妻關係。
楊柳總是很溫潤的,像水一樣包容,同時很多想法也都和季晨曦能達成統一步調,自然充滿默契,做起事情來也容易,完全不用浪費心力或者是口舌去解釋。
大年初一之後因為怕被楊柳的父母再撞到季晨曦從客房出來,所以季晨曦每天都會早早的來到主臥室,然後在主臥室里的沙發上再迷上一會兒,兩個人又一次睡在同一個房間時,本以為自己會睡不著的季晨曦相反的很快就入睡了。
久違這個詞真的是一種複雜的感嘆,當季晨曦第一次從主臥室的沙發上醒來的時候,就因為這個詞而沉思了很久。
楊柳的父母是年初五回去的,同樣是季晨曦和楊柳一起將他們送到機場,在臨辦理登機之前楊柳的父母拉著楊柳囑託了幾句,例如讓他們好好的,要互相包容遷就,尤其叮囑楊柳,要她在季晨曦工作忙的時候千萬要照顧好他的身體。
其實都是些最最平常的話,然而聽在楊柳和季晨曦的耳朵里便變得不是滋味兒了。他們已經失去了彼此包容,彼此遷就,以及彼此照顧的機會,而楊柳父母眼神中的殷切期望以及不舍,則是那剜心的小刀子,每一下的傷口都不深,但極疼。
過年的這幾天季晨曦一直在家陪著楊柳和她的父母,季家的親戚不多,又大多都知道季晨曦的父母出國去了,至於說其他的朋友或者是生意上的往來,季晨曦都推到了年初五之後。
兩耳不聞窗外事是季晨曦過年這幾天的寫照,他專心致志的演著一場戲,連他自己都快要入戲了。
沒辦法,這個劇本實在有些太過幸福,真的讓人很難自拔,所以季晨曦自然也不清楚其實馮桑榆有來找過他。
馮桑榆知道季晨曦沒有陪父母出國,大年初一那天她同家裡人一起吃過了晚飯,突發奇想的就想到了季晨曦。
她以為他會一個人在家,他以為他沒有同父母一起出國是因為工作,可是當她沒有事先通知季晨曦直接就開車過來了的時候,看到的卻是一家喜樂的畫面。
年三十那天的鞭炮煙花還沒有全部放完,傭人在旁邊點燃,一聲聲爆竹中季晨曦和楊柳的父母都站在院子裡,面露笑意的,當煙花在天空中炸開的時候瞬間光亮中,開著車從院子門口路過的馮桑榆將這一幕看得真真切切。
馮桑榆的眼睛被刺痛了,從開始的不敢相信到後來的震驚退去之後,剩下的便是不可理解的困惑和迷茫。
想想自己當初回國來時的躊躇滿志,那份因為被愛情所填滿的大而無畏,本以為會轟轟烈烈將生命都點燃,卻沒想到只是沾了一身的泥濘。
季晨曦的婚姻,季晨曦的改變,都讓馮桑榆原本的設想一點點的分崩離析,距離那份馮桑榆理想中的愛情關係已經越來越遠了。
那些曾經發生在她與季晨曦之間的美好讓馮桑榆至今想到還會覺得心臟緊縮,可是時過境遷,或許她錯過了當時的季晨曦,便註定了是一生的錯過。
她沒有在他的身邊,這些年來他所經歷的,遇見的,陪伴的,都不是她,而這些都讓他改變,變得不再是她的那個他。
而那個楊柳呢?經過這幾天的沉澱,現在的馮桑榆對她已經沒有了埋怨或者是責怪,她反而是佩服的。
如果一切真的如她所猜想,楊柳真的是那樣用盡心機步步為營,馮桑榆輸在她的手裡便也不算虧,畢竟總比輸在一個空有一張臉但其實完全沒腦子的人手裡要強上許多。
是啊,馮桑榆承認自己輸了,她抹不掉楊柳在季晨曦身上心裡所留下的痕跡,帶著這些痕跡的季晨曦,並不是她的那個季晨曦。
而剛剛的那一幕,就是壓在她心上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想明白了這一點,雖然還是會難過,會傷心,也會不甘,可是她還是選擇放手,不是放開季晨曦,而是放開她自己,不要讓自己再繼續在這個漩渦中掙扎不休,仿佛永遠也上不了岸,她自己不快樂,季晨曦也同樣不幸福。
不過就算放手,她也要將她的想法告訴季晨曦,雖然他可能根本不會相信,畢竟她也完全沒有證據,可是她還是要說,不吐不快。
至於說了之後會造成怎樣的結果,那便已經不關她的事情了。
那天晚上馮桑榆帶著心酸落寞不為人知的駛離季晨曦家,然後就在楊柳的父母回老家的第二天,馮桑榆也準備離開,她要回美國去了,之後可能會很少回國,而且就算是回來,也與季晨曦無關。
她在臨走之前給季晨曦發了一條長長的信息,將她的想法和分析全部告訴給季晨曦,他信也好不信也好,反正她將一切都告訴了他,然後在最後留下一句:我要去掉我之前所說的暫時分手中的暫時兩個字,我走了,季晨曦,後會無期。
收到這條簡訊的時候季晨曦正和趙澤凱和宋岩在一起,韓暮遠沒有來,之前宋岩打電話過去的時候只說不想出門,最近這一段時間他似乎都是這樣,每次他們一約他總是會被他絕。
當然之前也有這樣的情況發生過,畢竟是藝術家嘛,總會有些特殊的脾氣,所以他們也沒怎麼當回事。
在有些喧鬧的氣氛中,又因為馮桑榆的文字真的很長,所以季晨曦看的時間更長,看完了之後的沉默則是直接就充斥了一整晚的時間。
對於馮桑榆的猜測季晨曦一如馮桑榆所料的是不相信的,甚至沒有一點懷疑,他與楊柳朝夕相處,他當然不會相信楊柳是那樣一個攻於心計的人。
但季晨曦也理解馮桑榆會這樣想,畢竟在這段關係中,他做的實在太糟糕,也難怪馮桑榆會對楊柳有所懷疑。
至於說馮桑榆選擇離開的這件事情,則是季晨曦之所以會陷入沉默的最為主要的原因。
他在研究自己的心理。
他該難過,該傷心,該後悔,該自責,而這些情緒也真真實實的存在,可它們都緊緊的擰在了一起,變得反而不那麼清晰。
更多的,反而是或許這樣才是最好的選擇的順其自然。
原來有的時候已經失去的東西真的不用太過於強求,無論它在你的記憶里到底有多麼的美好,可它註定已經被封藏在角落。
心已經習慣了它的比重,那是在現實生活中偶爾殘喘的遠方,一旦變為現實,柴米油鹽的瑣碎會將一切都拉下神壇。
季晨曦和馮桑榆在彼此的心中恐怕就是如此,在失去的歲月中他們都將彼此無意識的修飾的過於完美,就連那份記憶都被一次次的染上絢麗色彩,美好的可能已經全然失真,再去追憶,自然只有失落與失望。
或許這一切,從一開始就早註定了會有這樣的結局,只因為這段感情其實根本就不純粹,那經過了時間的洗禮的感情,早就不在是單純的愛情,自然沒辦法讓兩個人因為愛情從而天長地久。
這天的季晨曦喝多了,他將他要說的話都融在了酒里,一杯杯喝下去,也不知道是他在接受了季氏之後應酬多了所以酒量見長了,還是什麼其他的原因,總之季晨曦幾乎感覺不到醉意。
一旁的宋岩和趙澤凱早就感覺到了季晨曦的異樣,宋岩本想開口詢問,但是被趙澤凱攔下了。
他們在一邊陪著,這是兄弟該做的事情,如果季晨曦想要說,他自然會說,如果他不想,那他們此時的詢問只會讓他更加難受。
離開的時候季晨曦坐進來接他的車子,卻並不想回家。楊柳的父母走了,楊柳自然也就搬走了,還帶著那些屬於她的東西。
那感覺可是糟糕透了,簡直是像是將他們離婚時所經歷的都又重來了一次一樣。
最終季晨曦將楊柳的地址告訴了司機,然後就癱坐在了后座,他不想想了,他現在不想去考慮什麼合不合適,或者這個時間過去又會不會打擾,他現在就想看看楊柳。
酒精在前往楊柳家的路上開始侵蝕季晨曦的大腦,他的酒勁兒上來了,在下車的時候腳步都是踉蹌的,幸好楊柳家是電梯,如果要是走樓梯的話季晨曦還真的不敢確定自己能不能爬得上去。
這個時間楊柳已經準備睡了,所以當她打開門看到靠在門邊一身酒氣的季晨曦時,驚訝的不得了。
「你怎麼來了?」楊柳開口問了一句,但是沒有得到季晨曦的回答。
見狀的楊柳也沒有再追問,走過去扶著季晨曦進了門,同時耳邊響起了一個有些含糊的,還帶著濃重酒氣的聲音:「我看著有點嚇人,可是我大腦是清醒的。」
「是是,你是清醒的,你最清醒了,你就先清醒的在床上躺一會兒,我去給你倒點蜂蜜水。」喝醉的人都說自己沒醉,楊柳當然不會在這個時候和季晨曦爭辯。
但其實季晨曦說的是實話,他只是有點暈,走路發飄罷了,神志還是正常的,至少在沾到楊柳的枕頭之前真的是這樣的。
是以當楊柳端著倒好的蜂蜜水回到臥室的時候,季晨曦已經睡著了,看著還穿著外套睡的難受的他,嘆了口氣的楊柳任命的將水杯放到一邊,去給他脫外套蓋被子,忙活了好一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