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黃？」

  白素貞聽到小青的隔空傳音，愣了一下，眉頭微微蹙起，如同靜謐湖面上泛起的層層漣漪，內心當中不著痕跡地閃過了一道不妙的想法，仿佛預感到了什麼。

  「這臨安城知縣，在分發酒水之前，也沒有說這是雄黃酒啊。」

  酒中有雄黃，故稱之為雄黃酒，這暢飲雄黃酒也算得上是端午佳節的一項傳承已久的傳統項目。

  這一習俗源遠流長，承載著人們對健康與平安的美好祈願。

  從中醫上的角度來闡述的話，雄黃酒有著清熱解毒、殺蟲止癢……活血化瘀等諸多妙用。

  當然，更為重要的事情就是——雄黃這種礦物，具有驅蛇的作用。

  「姐姐，會不會是那老禿驢的手筆？」小青陰惻惻的聲音倏然在白素貞的腦海之中響了起來。

  「有可能。」白素貞聞言，點了點頭。

  兩個蛇妖本就是無話不說的好閨蜜，對於那一日的事件，小青自然是對白素貞全盤托出，沒有一點隱瞞。

  因此，在法海來到臨安城的第一時間，就被在玩玩耍的小青感知到了。

  小青對此的第一想法就是安全為主，儘快逃離這臨安城，因為法海的法力實在是太深厚了，她遠非那老禿驢的對手。

  但是無奈，白素貞不願。

  長期處於一種猶豫不決的狀態，遲遲不肯下定決心。

  一是因為白素貞現如今已經結婚，並且已經有了身孕在身，不願為了躲避法海而導致無家可歸，重回那山野當中。

  換句話來說，就是在俗世當中，有了羈絆。

  二是因為佛家不都是講究苦海無邊，回頭是岸的嗎？再者說還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這句真理。

  白素貞現在還有了身孕，她不相信法海這個佛法深厚的和尚，會泯滅人性，都這樣了，還要將她緝拿。

  不得不說，一孕傻三年。

  再加上戀愛腦的發作，使得白素貞這條千年蛇妖，在市井的日常生活當中，失去了曾經的那份警覺之心。

  竟然對死敵還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當然，最為重要的第三點就是，做為一名擁有著一千多年修為的大妖，白素貞對於自身的實力有著極強的信心。

  法海這名只有短短几十載的和尚，在她的眼裡，充其量只能算得上是一個剛學會走路的蹣跚稚童。

  怎能與她這樣的千年大妖相提並論？

  說時遲，那時快。

  兩個蛇妖的交談，以及心理活動，都是發生在一瞬之間。

  「不過，這和尚，似乎不像是傳聞之中的那般厲害。」白素貞的心中有些疑惑，隔空傳音，輕聲呢喃道：

  「雖然說雄黃確實有著驅蛇的作用，但是對於一些未能化形的蛇妖，或許還有作用，但是對於你我二人，未免就有些貽笑大方了。」

  雖然說大多數的人類相對於妖族而言，都是一種修行的資糧。

  但是不得不說，人族在這方世界，還是天道寵兒，君不見那天庭之中法力深厚的一眾神仙、靈山之中佛法無邊的一眾佛陀，俱是人形。

  化為人形，契合天道，有助於修行。

  這也是為什麼，化形是這些妖怪修行路上最為重要的關卡之一，化形同時也是所有妖怪必須修煉的一種基礎術法。

  既然是術法，那肯定就有高低之分。

  就如同有的人使用的火球術，就是火球術，而有的人使用火球術，就能造成赤野千里的局面。

  化形越是徹底，對於修行的助力就越高，同時在化為人形之後，這些妖怪的「七寸」，也會隨著化形的徹底與否，而發生根本性的改變。

  而白素貞和小青兩人的化形之術，在早已有所準備的情況下，已經修煉到了一種頗為高深的地步。

  尤其是前者，已經臻至化境。

  正常來說，如果不是因為白素貞一時高興，再加上有了身孕，即便她和那法海擦肩而過。

  法海大概率也發現不了任何異常，只當白素貞天生麗質。

  更別說是嗅到蛇妖的氣息了。

  「可是……」小青聽到白素貞的話，心裡也是頗為認同的點了點頭，她細細感知著那臨安城知縣的神情變化，卻沒有發現一絲異常之處。

  一切都是正常的樣子，正常的分發酒水。

  可是不知為何，小青看著周邊的一切，內心之中總感覺有著一種不詳的感覺。

  平時玩歸玩，鬧歸鬧，但到關鍵時刻，小青還是頗為靠的住，否則一個純粹的「莽夫」，既不噬人血肉精華，也不大肆殺戮，是不可能修煉到數百年修為的。

  可是。

  「誒，姐姐你怎麼？」就在小青還想說些什麼話的時候，一轉頭，卻發現白素貞已經將碗裡的雄黃酒一飲而盡。

  動作是如此的絲滑流暢，等她想要阻止的時候，已經為時已晚。

  「好酒量！」臨安城知縣看到這一幕，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大放光彩，忍不住高聲呼喝道：「好酒量！許夫人好酒量啊！」

  「一飲而盡，我的乖乖……」

  「萬萬沒想到，這許仙的娘子，竟然如此海量，比許多大老爺們都猛的多，這可是一大碗雄黃酒啊。」

  「巾幗不讓鬚眉！」

  「……」

  所有看到這一幕的居民，紛紛低聲討論了起來，對此暗自咂舌不已，露出了欽佩不已的神色。

  這雄黃酒可不是什麼低度數的酒水，就連正常成年男人，都難以一飲而盡。

  但是這許仙的娘子，白素貞卻這樣輕而易舉的就做到了，這份豪氣與膽識，怎能不讓台下的一眾老少爺們們心生敬意？

  如果說在這件事之前，下方的人對於白素貞，純粹是出於對許仙的敬意，以及對美好事物的愛慕。

  但是在這件事發生之後，對於白素貞的個人，他們還多了一份敬意。

  「小青，放心吧。」白素貞細細感受了一番，在酒水下肚之後，除了口舌之中的短暫味覺麻痹之外，就沒有其他的異常感受，隨即便看向了一旁驚愕的小青，安撫的說道：

  「沒什麼事，就是一碗普通的雄黃酒而已，快點喝下去吧，否則遲則生變。」

  「不。」小青搖了搖頭，隔空傳音，語氣頗為堅定：「我還是不喝了吧，總感覺這件事沒有表面上看去那麼簡單。」

  白素貞聞言，還想再勸說一下。

  「姐姐，咱倆總得有一個人是處於絕對安全的狀態吧。」

  「好吧。」白素貞聽到這話，細細思索了一番，一想確實也是這麼個道理，總得有一個蛇妖是處於絕對安全的狀態。

  那麼多年了，她們兩個蛇妖，也是這樣攜手一同走過來的。

  「青年大老爺，我妹妹不善飲酒，所以這碗酒水就由我來代勞吧。」白素貞說著，不待臨安城知縣說什麼，直接一飲而盡。

  在兩杯雄黃酒的刺激下，她的氣血上涌，臉色也變得微紅了起來。

  美的不可方物。

  「咕嚕……這許夫人……」台下的一名書生看到這一幕，頓時就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同情似的瞥了一眼許仙的方向。

  酒量和氣力，一般來說都是呈現正相關的，氣力越大，酒量就越好，反之亦然。

  這白素貞能夠一連飲下兩碗雄黃烈酒，能不能清熱解毒先另說，就說這酒量，很多正常成年男人都難以企及。

  更何況還是一飲而盡，而不是小杯細品？

  而許仙呢？在這臨安城內哪個人不知道，許仙除了醫生這個身份之外，另外一個身份就是軟弱無力的書生。

  這一強一弱，連家妻都難以鎮壓的住啊！

  高台之上。

  「大膽刁民，知縣大人都還沒有發話……」一旁的帶刀侍衛見此情況，立即就一臉嚴肅的跳了出來，大聲呵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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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下的許仙見此情況，立即就急了，這可是臨安城的父母官，一旦得罪了那臨安城知縣，這事可就徹底鬧大了。

  然而還不等他說什麼，就聽到那高台上的知縣發話了。

  「誒？急什麼？」臨安城知縣面帶怒色的瞪了那名自作主張的帶刀侍衛一眼，待其退下之後，這才轉頭看向了臉色微紅的白素貞，臉色也隨之由陰轉晴：

  「不礙事，既然不善飲酒，那便不飲了吧。」

  「謝青天大老爺。」白素貞連忙叩謝。

  對於朝廷之中的各項禮節，經過數個月的薰陶，再加上李公甫的耳濡目染，她早就對此頗為熟悉。

  男兒膝下有黃金，但是女兒可沒有。

  更何況她還是一個蛇妖，不論是從哪個方面來說，下跪這件事對於妖族來說，都不是什麼氣節不氣節的事情。

  而小青雖然滿臉的不情願，但還是對著臨安城知縣拱了拱手。

  「我這妹妹自小家貧，不知禮數，還望大人海涵。」穿過擁擠的人群，許仙緊趕慢趕，也總算是在最後一刻趕到了白素貞的身邊。

  兩人相視一笑，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行了行了，下去吧。」臨安城知縣眼見這種情況，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尤其是看著許仙和白娘子恩愛有加的場景，他更像是吃了屎一樣，臉色極其的難看。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如果換做是尋常之人的妻子，他早就開口請到府中做客了，但是無奈這白素貞是許仙的娘子。

  許仙的身上雖然沒有任何官位，但是在數十年如一日的義診當中，在民間卻積累下了極高的聲望。

  如果沒有到迫不得已的時刻，臨安城知縣不會為了白素貞這樣一個紅粉骷髏，就輕易的做出出格的事情的。

  「是。」許仙聞言，心中長舒了一口氣，隨後起身將白素貞扶了起來，拉著小青的衣袖就走下了高台。

  遠處。

  「這下就有點麻煩了。」法海盤坐在地面之上，緊閉著雙眸，眉頭微微蹙起，但是在他的眉心之上，正有著璀璨的金光在閃爍。

  如果仔細看一眼的話，可以發現那是一個張開著豎瞳，俗稱第三隻眼。

  這是一種特殊的術法，名為千里眼，算得上是天庭之中千里眼天賦能力的一種簡化版的術法。

  正是通過這一個豎瞳，法海才能將那高台上的場景，盡收眼底。

  白素貞喝的其實不是雄黃酒，就是單純的酒水之中臨時加了雄黃而已，當然這不是說法海想要用這雄黃來刺激兩個蛇妖現出真身。

  因為這無異於痴人說夢話。

  如果捉妖就那麼簡單的話，那妖怪也沒有那麼可怕了，雄黃對於蛇類確實有著一定的刺激作用，但只是針對一些小妖才能起到應有的作用。

  所以，酒水之中的雄黃，僅僅只是用來麻痹那兩條蛇妖的而已，而高烈度的酒水，同樣也是為了麻痹那兩條蛇妖。

  真正的殺手鐧，是深藏在酒水之中的一絲佛韻。

  並且為了儘可能的降低對普通平民百姓的傷害，酒水之中佛韻並不會立刻發揮作用，而是會有著一定時間的延遲。

  不會刺激的那蛇妖在大庭廣眾之下，現出真身。

  可以說，這個計劃很完美，如果順利的話，完全可以使得許仙認清白素貞和小青的真面目。

  但是沒想到小青那麼謹慎，法海都藏在了這裡，沒有現身，小青都沒有將那加了雄黃的酒水飲下。

  反而都讓白素貞給喝了。

  佛韻加倍，可能會使得白素貞在現身之後直接失去理智，屆時那和白素貞同床異枕的許仙可就得倒霉了。

  恐怕一個不慎，就得命喪蛇口。

  這不是法海想要看到的，他僅僅只是想讓許仙看清白素貞的真面目而已，不想要傷害許仙這個人。

  ……

  「遠離戀愛腦。」喝完雄黃酒的沈百鍊，和李公甫，皆是站在高台的不遠處，將高台上發生的一切都盡收眼底。

  沈百鍊無奈的搖了搖頭，白素貞在日常的平和生活之中，已經被逐漸的麻痹了，失去了應有的警惕心。

  或者說，白素貞太自負了，一個區區一千多年修為的蛇妖，縱然稱得上是一個大妖，但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妖外有妖。

  先不論那漫天神佛。

  就說這臨安城內，還藏著一頭擁有至少五千年修為以上的狐妖，沈百鍊在不使用原力的情況下，都沒有足夠的信心能夠鎮壓那狐妖。

  不過，現如今事情的發展，還沒有超出計劃之外，沈百鍊自然也不會隨意的就提醒白素貞和小青。

  分發酒水的活動，並沒有因為這一項插曲而中斷，而是繼續進行著。

  「這法海大師莫不是感覺錯了。」臨安城知縣看著已經逐漸西落的夕陽，耐心也逐漸的被消耗殆盡。

  畢竟任誰提心弔膽了一天，都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之處，都會感到不快。

  就像是那舞台上的猴子一般，被耍著玩。

  「我先走了，你們繼續。」臨安城知縣看著已經所剩不多的居民，隨後淡淡的對著一旁的帶刀侍衛吩咐了一句，就向著高台之後走去。

  他準備回家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