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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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日,蕭展先醉了,白白的俊臉染上了熏紅的酒意。

  慕錦幸災樂禍,打趣說:「展公子這麼一看,更是絕色佳人了。我曾見過一種白陶玉,清底透紅,用來形容現在的展公子格外適合。」說完了,他又再飲了一杯酒。

  蕭展手肘撐在石桌上,四指按著太陽穴,輕輕地給自己醒神。雖有醉意,可慕錦調戲的話清晰地鑽進了蕭展的耳朵。堂堂太子,誰敢如慕錦一樣,輕浮玩笑。

  蕭展睜開眼睛,看著慕錦。

  慕錦的志得意滿像是鑲嵌在眉梢,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卸甲。

  蕭展勉強維持面上的和氣:「讓慕公子見笑了,我不勝酒力,失陪了。」

  「好說,好說。」慕錦起身,扶住了蕭展的小臂,關切地說:「展公子,我送你回房。」

  「多謝。」蕭展不動聲色,輕輕拂開了慕錦的手:「不勞慕公子了,朱文棟。」

  「在。」朱文棟走過來,立即扶起蕭展。

  焦黃山岩和鮮綠樹林,模糊又顛倒,蕭展知道自己撐不住了,他勾住朱文棟的手,腦袋一歪,失去了知覺。

  慕錦發出一聲「嘖嘖」。

  朱文棟將蕭展放在自己肩上,冷然說:「慕公子,我們先行告退。」

  「去吧。」慕錦揮揮手,看一眼傾倒的。兩人一起喝了不到半壇,剩下的被醉酒的蕭展打翻了。「可惜了這一壇好酒。」

  朱文棟是武夫,哪怕慕錦這輕佻語氣是慣常,朱文棟也覺得折辱了太子。他面色凝重,托起蕭展的手臂,一步一步地,小心翼翼向前走去。

  也正因為,朱文棟的心思全放在太子身上,他沒有留意到慕錦的異常。

  解酒藥緩和了醉意,然而藥效和酒意混在一起,慕錦的背上一片涼意。

  朱文棟一轉過走廊,慕錦迅速地回了二十的房間。

  ——

  慕錦來不及和林季同說話,疲憊不已,揮了揮手,接著倒在床上,兩眼一閉昏了過去。

  林季同笑著說:「睡一覺就好了。」他和寸奔去了隔壁房間。

  二十繼續自己的刺繡。

  過了許久,她將繡好的絹帕比在慕錦臉龐。二公子美色驚艷,配上絹帕……尚可,尚可吧。

  折上了絹帕,二十低眼看著熟睡的二公子。他卸下了防備,氣傲眉峰歸於沉寂。

  以前她睡得比他早,醒得比他晚。幾時能見到這般簡單幹淨的二公子?一副牲畜無害的乖巧樣。

  二十伸手在他的臉頰上方做出掐捏的姿勢。不敢真掐,要是驚醒了他,她就成被欺負的那個了。

  讓二公子喜歡她的計劃,進行到一半就停滯了。她沒有情場經驗,而且二公子一會這樣,一會那樣,弄得她跟著一愣一愣的。

  二公子疼她、寵她,卻又可以在眨眼間凶她,斥她。要是二公子哪天喜歡上了誰,會是什麼模樣?如是和在向陽城時一樣,溫柔得令她毛骨悚然,那太可怕了。

  二公子睡得這般自在,二十也有了困意。正想休息一下,慕錦忽地睜開了眼,可把二十嚇一大跳。

  他直盯上方,久久不動。

  二十伸出手掌,在他的眼前晃動。

  慕錦的眼珠子跟隨二十的手,再移到了她的臉上。看清了她,他握住她的手,貼到他自己的左臉,再笑著撫上她的嘴角,低喚:「小美人。」

  二十僵住了。

  他二指捻起她臉頰,又掐又揉,「怎麼變得這麼好看?美人,美人。」說個沒停了。

  她瞪大雙眼,跟見了鬼一樣。

  他撫撫她的額角,捏捏她的鼻子,再搓搓她的嘴角,一副愛不釋手的樣子,可見是醉糊塗了。

  剛才,林季同交代,這解酒藥的藥性猛烈,可能會跟翌日方歇衝突,若二公子感覺不適,一定要喚他過來。

  二十想要起身去找林季同,卻被慕錦拽住了手。他問:「小美人,你要去哪?」

  她單手無法比劃,想抽出來,被他牢牢把握。

  二人對看了一會。慕錦放開了她的手,半坐起來,抱起她的腰,將她往下一拽。他一手扣進她的發間,另一手輕輕地摘下了那支鶯羽髮簪,他低聲說:「我娘親告訴我,男子為女子梳發,是一種示好。」

  髮簪解下,她柔順黑髮散落在他的身上,他輕輕攏起一撮,用五指給她梳了梳,高傲地說:「可你一個無名無份的侍寢,有什麼資格值得我為你梳發。」

  說得極有道理,二十掙扎要起身。

  他一把扣住她的腰,更加狂妄,「可我就想梳,你又能拿我怎麼樣?」

  二十:「……」能和一個醉鬼講道理嗎?顯然不能。而且,她真的不能拿二公子怎麼樣。她唯有安靜地趴在他的胸前,聆聽他沉穩的心跳。

  慕錦的手指順著她的黑髮向下,到了末端,再用手指捲起。調皮的髮絲鑽出了他的指縫,將清幽送到了他的掌心。

  他聞到了可口的香氣。這是這個女人獨有的,不過,現在比往常更加濃郁。他低頭,在她的發間聞了聞,不止是頭髮的味道,而是她這一個人。

  一個香噴噴的美人兒,就在他的眼前。

  前一刻,她做了什麼事情,他尤其開心,愉悅……之類的詞語無法描述了。究竟什麼事,慕錦糊塗得想不起來,也就不想了。他輕輕拍著她的背,在她耳畔問:美人,你是用什麼香囊?」

  二十抬了眼。二公子一雙醉眼,漾著淺淺微光。

  她猜,在他眼裡,她現在的五官是空白的,是他這顆醉酒的腦袋,擅自填上了美人的姿態。

  她沒有說話,兩人這麼靜靜地看著。

  久了,慕錦用鼻尖蹭了蹭二十的鼻尖。

  呼吸交纏間,沒有喝酒的二十覺得有一股熱潮衝上了頭。兩人在床笫之間什麼都做過了。這一刻簡單的親昵,卻讓她悶熱無比。

  是了,悶熱,臉皮燒得厲害,被他的氣息噴得熱乎乎的。

  慕錦低眸,看著眼前胭脂紅了的女人,新鮮桃紅的唇瓣讓他的眼底墜落成了深海。

  有些渴。他知道不是要飲水,就是想吃點什麼,於是,他輕輕咬上了她的唇瓣。

  二十驚訝不已,眼前只有二公子又密又翹的長睫。推骨術是什麼高深莫測的功夫,可以將一個男人的臉推至這般俊美無瑕。

  猶如被密密麻麻的螞蟻咬住,一會疼一會麻。她張了張嘴,又被二公子攫住,靈舌卷上她的牙齒。

  她的腦袋也暈了,該是被二公子的酒氣給傳染了。

  兩人分開時,呼吸才順暢過來。停頓一下,慕錦再度覆上。兒時,他娘親給他炒過一碗竹筍,脆有嚼勁,軟可化心。

  他狠了,她疼得雙手握拳在他的肩捶了捶。他輕緩過來,話語模糊地說:「漂亮又美味,你是哪裡來的小美人?」

  二公子醉意上心頭,呢喃幾句,再度睡了過去。

  二十撫了撫唇。

  臘月二十晚上,二公子親她的耳朵、她的頸項。自始至終,沒有碰過她的嘴唇。她原本還欣喜,自己能留一個親親給未來夫婿,現在可好,也被二公子奪走了。

  不過,沒了就沒了,順其自然吧。反正,她對自由的渴望,已經變在二公子身邊尋求最大的自由。

  慕錦睡到了午時,醒來見到旁邊躺著的二十,習慣性地在她的臉上輕輕捏一下。

  他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指。見到她,免不了那捏捏,那掐掐,恨不能把她當麵團一樣,天天放在掌心搓揉。

  想揉就揉,二公子不客氣,把二十給揉醒了。

  慕錦笑:「起床,回家了。」

  ——

  為了掩人耳目,林季同沒有和慕錦同行。

  慕錦和林季同僅說了一句話,「有事回去說。」

  魯農背起林季同,翻牆而去。

  東城門已經通行,一行人上了馬車。

  太子仍然酒醉不醒。

  朱文棟在門外遠望慕錦。

  慕錦瀟灑自如,沒有理會朱文棟那雙陰森的鷹眼。

  馬車離開了京郊客棧。

  解酒藥縮短了醉酒的時間,卻解不了慕錦的睏乏,他有些昏沉,不願費神思考正事,一手撈起二十,問:「給我的東西,繡好了嗎?」

  二十點點頭,拿出今日新繡的絹帕。本想繡蒼鷹、猛虎之類的圖,但她沒有見過。二公子說了,就她拿手的東西就好,她最擅長的就是花花草草,於是,繡了幾株小茉莉。

  她展開絹帕,雙手呈上。

  慕錦眉峰一緊,「這什麼東西?」

  二十比劃說:「這是送二公子的。」

  慕錦遲疑片刻,才接過。帕子是上等真絲,手感極好。但——「我要這東西做什麼?這不是女兒家的玩意嗎?」

  二十看著他。絹帕本來就是女兒家的玩意。

  「憑什麼?憑什麼?」慕錦手握絹帕,眉峰又浮現利刃。憑什麼給寸奔的是香囊,給他就是一張姑娘小花帕子應付。

  這有什麼憑什麼的,這是二公子自個要的,要得理直氣壯,沒給她反駁的機會。她依令行事,又成她的不是了。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慕錦重複著四個字。

  二十這下是真委屈了。好歹也是她花了時間繡的,二公子連句道謝都沒有,還滿臉不快。這種男人救他做什麼,就該讓太子把他丟酒里浸死。

  她挪了挪軟墊,越挪越遠。

  慕錦眯眼,「坐過來。」

  她才不理他。要命一條,想要就拿去。

  慕錦說:「你到底聽見沒有?」

  沒有。她轉頭向窗外,想要掀簾,猛地被他拽了下,身子側倒靠在他的肩膀。她坐直了,用力推推他。

  他紋絲不動,擒住她細瘦的手腕,眼裡閃過戾色的怒意,硬生生忍住。「不要帕子。」

  不要就還回來。二十伸手要搶絹帕。

  慕錦揚手,不讓她搶。「雖然我不要,可你送了,就是我的東西。」

  氣死她了。二十顫顫唇,比劃說:「蠻不講理。」

  「和你講什麼理?我要跟你講理,早把你滅口了。」他留她性命到現在,本就沒有道理。對著她,自然無理可講。「給你個機會,再繡一個送我。」

  二十瞪眼,「你要什麼樣的花?」帕子是一樣的,花色的區分罷了。

  「我不要花。」他要一個香噴噴的美人兒,為他繡一個香噴噴的香囊。這些話,二公子哽住喉間,說不出口。

  ?二十比劃說:「那我給你送一條白絹蓋臉。」

  白絹蓋臉,這不咒他死麼。慕錦陰鬱地抬起她的下巴。記得今日醉酒的夢中,她的唇瓣和炒竹筍一樣味道。

  他一口狠狠叼上了竹筍,深深輾轉。

  正是夢中又脆又軟的竹筍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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