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初授

  我的基礎打得不是很好?

  如果換一個人來說,哪怕是族長,許同輝估計也是不服氣的。

  而且是很不服氣。

  深知修行的資格是多麼難得,所以得到這個資格之後,許同輝那真是的勤修、苦練、反覆揣摩,而且是二十年如一日。

  哪怕是修行步入停滯之後,他也沒有絲毫懈怠,不但如此,反而是更加地用心用力以圖突破。

  說資質不好,他沒意見。

  說他愚駑甚至是蠢笨,他最多也只是有一點小小的意見。

  但說他基礎打得不好?

  呃……

  別說一點意見了,許同輝連半點的意見都沒有!——因為說這話的,是對面的這個人。

  「是,少爺!」

  許同輝恭敬說著。

  恭而聽,敬而從。

  少爺說他基礎打得不好,那他就肯定是基礎打得不好。

  在修行這件事上,許同輝現在並信不過自己。

  他唯一相信而且是堅信不疑的人,就在對面,就在眼前。

  「許叔,你把家族的開架練體拳練來我看看。」接下來,許廣陵這般說著。

  許同輝二話不說,起身開練。

  開架練體拳,還算不上修煉,這東西其實是大路貨,每個家族都有,不止家族,就連城主府都有,而且保密程度並不高,花些銀錢,在市面上是能買到的。

  但對世家來說,比如莊家,對這個東西又很重視。

  家族子弟,十二歲之後才能正式開始修煉,那之前這麼長的時間幹什麼呢?

  除了識文學數之外,自然是打好修煉基礎,而這基礎,則全靠一套開架練體拳。

  如果是從兩歲開始,那就是一直到十二歲。

  十年時間!

  十年時間打一套拳,再怎麼重視都不為過!

  所以事實上,幾百年間,莊家的這套拳和最初相比,已經是改動不少了,這一代,改動一點點,下一代,再改動一點點……

  一代代過去,不能說面目全非。

  因為很多大的方面,並無改變,也不宜改變,當然了,也沒必要改變。

  但很多小的方面,確實是精益求精,家族一代代不知多少族老的心神投入在這個方面。

  他們自己練,練了十年一百年,然後他們教導家族子弟,也是一年又一年。

  在這個過程中,對於這套拳法,那真的是,熟到不能再熟。

  「少爺。」一套拳打完,許同輝抱拳而立。

  「看好!」許廣陵說著,起身,「跟著這套練,把你以前的,都忘掉。」

  同時,他又對田浩說道:「老田,背過身去,我知道你記性好,不要偷看!」

  「喔!」田浩如同受了委曲的小媳婦,他正瞪大眼準備觀摩一下呢。

  ——但這委曲也只是裝樣子,少爺已經說過了,等他飯做得好後,會教他修行!

  許廣陵慢悠悠地拉開架式。

  基礎,不必太繁複,而是越簡單越好,「大道至簡」這個詞語完全可以用在這裡。

  所以在根本宗旨上,就決定了它的大開大合。

  大開大合易於走向威猛,但基礎鍛鍊要求的又不是威猛,而是細密、周全,這從某種意義上和大開大合又是相悖的,屬於南轅北轍。

  但在一位大宗師兼一代武宗的弟子這裡,這只是小意思。

  甚至,許廣陵是以「作曲」的方式,來制定這套拳法的,而曲調,基本上就是前世的那首《長白之春》,只是小有改動。

  此刻,他的這套拳只是隨心而打。

  前一刻,這套拳還不存在,以後,這套拳也只會在許同輝那裡出現。

  這套拳法,三個要點:

  一、它是簡單同樣也周全的開架練體拳,以「大道至簡」為宗旨。

  二、它用莊家的開架練體拳為骨架。

  三、它以許同輝剛才的表現為基礎。

  許同輝集中全部心神,目不轉睛地看著。

  看完之後,他才發現,似乎……

  並不難?

  當然不難!

  這根本就是為他量身訂做的。

  許同輝上手演練。

  田浩固然是記性好,許同輝又何嘗差了?

  田浩是天生記性好,許同輝則是因為好歹攀到了通脈境。兩人的性質雖然不一樣,但結果是一樣的。

  第一遍,許同輝就演練得大差不差。

  第二遍,都能稱得上是許廣陵剛才所練的「拓版」了。

  第三遍,許同輝打得慢,打得斷續,氣韻不連,但是每一招每一式,都意蘊其中。

  三遍打完,許同輝再次抱拳而立,「少爺!」

  「嗯,不錯,以後就這樣來。」許同輝微微點頭,表示嘉許。

  「早上一遍,中午一遍,晚上一遍,一天三遍就可以了,不要少,也不要多。」

  「同時,把你的凝氣法訣徹底放下,以後每天,只練這三遍拳法就可以了,其它的什麼都不用管。」

  「是,少爺!」許同輝唯命是從。

  不錯。

  許廣陵這次是在心裡微微點頭。

  孔夫子說,「唯上智與下愚不移。」

  許同輝既稱不上上智,也稱不上下愚,而恰恰是在兩者之間,這樣的人,一般是很難「不移」的。

  但許同輝之所以例外,又並不奇怪。

  過去的長久苦修,再加上對他的信服,兩者共同造就了,雖然是半調子,但依然可以好好重新開始的許同輝。

  既如此,他自然也不吝指點。

  祖孫也好,父子也罷,夫妻也好,兄弟也罷,友朋也好,主僕也罷……

  這些都只是「標籤」。

  多種多樣的標籤關係之下,其實只有一種關係:相得還是不相得。

  親如祖孫,不睦。

  親如父子,失和。

  親如夫妻,同床異夢,相敬如冰。

  親如兄弟,插刀相見。

  ……

  這些都是很尋常的事,應該說,再尋常不過了。

  相得,則非親勝親,非友勝友。

  不相得,則親非親,友非友,標籤再怎麼粘在一起,也很難親近得起來,如油水不相融一樣。

  許同輝,可以算是「自己人」了。

  田浩,則還要再看,雖然當日收下的時候就已經看得七七八八了,但很多關鍵處,還是需要時間。

  哪怕有天慧,也未必就可堪造就。

  而田浩實際上也並談不上天慧。

  這一世且不論,前世,他身邊的那些人,隨便拎一個出來,都能在這方面任意吊打田浩。

  而田浩自己如果以這份「天慧」自許的話,那就不好了。

  這現在是沒有的。

  但其心裡,未必沒藏著這樣的一粒種子。

  不過這也都只是小事了,無須計較。

  說完了修行事,練完了拳,許同輝和田浩的心神又被那沸騰著的湯水所吸引了。

  特別是許同輝。

  剛才的三遍開架練體拳練過,在他的不覺中,其實是消耗頗多的。

  於是這一刻,那溢著濃香的湯水,對他的吸引簡直堪稱是「致命」級別的。

  不過兩人還是眼巴巴地望著,直待許廣陵慢悠悠地把他的那碗湯喝完,才由田浩再次動手,給三人各自再分盛了一碗。

  「好了,我就這兩碗。」許廣陵笑道,「你們不必再顧慮我了,盡可以放開量放開速度地吃喝。」

  那還有什麼好說的?

  許同輝也好,田浩也罷,俱都化身史前饕餮。

  實在是,有生以來,他們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

  哪怕是許同輝,就算經歷過了一次家族的盛宴,品嘗了一次靈食。——

  但天可憐見,那一次,他只聞到了香,卻既沒吃到肉,也沒喝到湯,而只是之後,喝到了靈骨湯。

  雖然那也很好,但終究很少。

  真的,就幾口的量,而且還是小口。

  哪像此刻,可以放量地喝,而且,一點都不遜於那靈骨湯!

  不止是不遜於靈骨湯,更像是,能和盛宴當日的靈食相比一樣!

  但還是那話——

  這怎麼可能呢?